我,刘辩,三兴汉室 第152节

  何进复又请求道:“陛下,臣久未出府,早已不知贤才何在,还请陛下调配数人,与臣同行。”

  刘辩不以为意,摆手道:“大舅自行决定便是。”

  何进却依旧坚持。

  刘辩一怔,他原本只打算让贾诩派人跟着何进,防止何进在某些时候头脑发热,没想再塞人。

  见何进言语态度诚恳,刘辩想了想,说道:“东海王朗,平原华歆,二人皆符合我的要求,今俱为尚书郎,大舅若能说服他二人同行,我也愿意忍痛割爱。若是说服不了,那我也爱莫能助……”

  何进听出刘辩这语气,显然是不打算插手太多了。

  王朗是何进的故吏。

  他师从故太尉杨赐(卫尉杨彪之父),以太学生通经而入三署为郎官,出为县长。后逢杨赐离世,王朗弃官为杨赐服丧,丧满之后为何进所征辟。

第264章 均输之议

  何进对王朗还算熟悉。

  王朗被他征辟为府掾,曾被他安排与孔融、边让一起共修刺候,负责大将军府的情报工作。

  后来何进卸任大将军,王朗顺势转入何苗门下,受何苗推荐,入了尚书台为尚书郎。

  其中却也有何进向何苗的举荐之情。

  何进觉得说服王朗同自己一起做事应该不难。

  倒是华歆……算是何进的半个故吏。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何进也征辟过华歆,但华歆还没到大将军府,大将军就换人了。

  华歆在半路上听到消息,直接回老家了。

  华歆师从故太尉陈球(陈珪从父),严格来说,他还是卢植和郑玄的同门。

  他曾被举孝廉入三署为郎中,后因病去。刘辩登基后,命举名士贤才,华歆遂为平原郡所举,为尚书郎。

  离开皇宫之后,何进第一时间拜访了王朗,果然如他所料,他作为王朗再度入仕的举主,王朗答应地非常痛快。

  但拜访华歆之时,何进遇到了他预料之中的麻烦。

  华歆对他以礼相待,言辞间没有失礼之处。

  只是谈及外出之事,华歆没说答应还是拒绝,而是先提起了一段往事——“中平六年,下官从郡吏处得知前将军征辟,当时久病未愈,本欲婉拒,然州郡官吏逼迫,不得不从……”

  何进尴尬地听完,根本在华歆家中坐不下去了。

  灰溜溜地离开。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借用刘辩的名头。

  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当天,何进就遇到一个主动愿意跟随他的,自称牵招,乃是何苗长史乐隐之弟子。

  他欣然允之。

  何进这边还没出行,汝南却出事了。

  汝南太守徐璆逮捕了曹嵩派到汝南郡的均输官,并在曹嵩之前再次上书弹劾曹嵩,请罢由曹嵩主导的均输法。

  时值九月,正是大部分郡国上计收尾之时。

  实行了大半年的均输法已有过半收益堆积到了府库,预计等到曹嵩将这些特产和粮食等在价高之时全卖出去,获得的收益应还比预计的一亿钱要高出不少。

  而徐璆所弹劾的,正是这一点。

  囤积居奇。

  徐璆言辞激烈,将曹嵩狠狠地骂了一顿,认为其手中掌握着百姓上交的赋税,却只想着用来牟利,而不思拿出来平抑物价,丝毫没有爱民之心。

  又再度言及均输令下属由商人充任的均输官借着曹嵩的名头低价购买,高价出售,欺行霸市。

  而没多久,曹嵩弹劾徐璆的奏书也来了。

  他在奏书中也没少骂徐璆,将徐璆比作盐铁之议中那些只知道反对国策,却拿不出解决办法的贤良、文学们。

  曹嵩也有话说的,靠他手里的特产钱粮,根本不足以平抑物价。

  且大司农下原本负责平抑物价的平准令因为朝廷缺钱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原本的职责只剩下了知物价,还额外增添了“主练染,作采色”,俨然从物价调控机构变成了丝织品作坊。宪帝时干脆将平准令改为中准令,归入内署,由宦官担任。

  至于那个被逮捕的均输官,曹嵩倒是没替他说话,认为其确实罪有应得,曹嵩建议派一位清廉的侍御史来查一下,顺便抄家,以杀鸡儆猴。

  什么?多余派一位侍御史?他曹侍中也是要面子的!而且抄家不也得有人监督吗?

  就曹嵩所说,担任均输官的这位大商人,其资产六七千万钱总是有的,都快要抵得上均输令收益的一半了。

  为此,刘辩特意派出了侍御史中最受他信任的田丰,后者以太中大夫领侍御史已经好几年了,每每外出,必有所获。

  在送别田丰之前,刘辩拉着田丰的手,嘱托道:“元皓,此次抄没的土地不必再变卖了,可留为公田,交予徐太守。”

  刘辩想顺势看看有没有人敢打这份公田的主意,却没注意到田丰的表情。

  田丰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没忍住,劝谏道:“陛下,臣此番去汝南,尚未将之定罪,岂能先言处置其家产?此与不罪而诛何异!陛下天下共主,一言一行,不宜失义……”

  “元皓说得对,具体如何处置,还需元皓去汝南查明真相!”刘辩赶紧说道。

  

  田丰这张嘴啊,有些时候比孔融和边让还狠,怪不得历史上袁绍不愿听他的劝告呢!

  田丰出发之后,曹嵩与徐璆的争论并未因此而停,正相反,随着曹嵩来到汝南郡接手均输令的事务,两人开始了面对面地亲切交流。

  一个曾任三公,虽是宦官之子却是天子近臣;一个世有清名,历任二千石。两人可谓将遇良才,就均输令掌控的物资该如何去用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消息传到雒阳时,刘辩正在看《盐铁论》。

  其上所载盐铁之议,发生在昭帝始元六年,霍光当政之时。

  霍光令丞相田千秋、御史大夫桑弘羊,召集儒家出身的贤良与文学共六十余人,就武帝之时以盐铁专营为核心的政策是否应该继续下去进行辩论。

  双方的观点以刘辩看来,各有可取之处,也各有能让人哄堂大笑的地方。

  儒生们组成的文学、贤良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看到了武帝时期苛政之下百姓的惨状,也看到了权贵们豪奢风气所带来的世风日下。

  所以他们批判带来这些变化的以盐铁专营为代表的政策。

  但在解决方案上,他们认为复古能解决现实中的一切问题,至于理由?没有理由,古代圣王当政之时就是最好的时候。

  以桑弘羊为代表的官僚权贵是现实主义者,他们位高权重,维持着国家的运转,护卫着国家的安全。

  但在他们心中,他们得享高位与富贵,是他们自幼努力应得的,民间百姓困苦,那是百姓们蠢笨懒惰,明明有相关的法令却不去利用,这些人是要反思的。

  二者一方坚持以严苛的法令治国,出现漏洞那就再用法令将漏洞补上;一方坚持以德治国,德没有用怎么办?那就用礼,规定不同身份等级之人的衣食住行,依礼而为……

  反正要是刘辩当时在场,有能力的话他一定要各打二十大板。

第265章 相争

  后汉的儒学继承了前汉的“五德轮回”、“天人感应”,也有古文、今文之争,但两边其实都吸取了王莽新朝的教训,做出了改变。

  刘辩看着《盐铁论》,又看着校事部、豫州刺史以及汝南郡监察从事三方分别奉上的曹嵩与徐璆之争的记录。

  田丰应还刚到汝南郡,不过有这三份文书,其真实性也当八九不离十了。

  站在桑弘羊角度的曹嵩就算背后站着皇帝,也不敢如桑弘羊那般冷酷直白地言功利,替商人张目,更别提直接攻击孔子了。

  没胆量,也没能力。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施行已有三百多年,时代早就变了。

  而站在贤良、文学角度的徐璆,却也不会张口闭口便是古代圣王、三代之治如何如何,王莽复古的失败打破了贤良、文学们的天真和幻想。

  尤其徐璆还是经年干吏,知道什么叫做务实。

  圣王的时代距今已经相隔甚远。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孔子虽贬晋文公而崇齐桓公,然二者皆能称霸。

  光武以来,儒生们一直在寻找建立真正理想乡的道路,儒生们并不惧怕变革,但他们担心变革朝坏的方向发展。

  反对曹嵩的徐璆其实并不反对均输法,他反对的是以商人充任均输官,反对的是曹嵩只知功利而不知大义。

  明明手中有粮,明明可以用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粮价,只是少赚些罢了。然曹嵩却放任粮价上涨,准备等到寒天腊月以此牟利。

  这多出来的利从何而来?高价的粮食谁会来买。

  可对于曹嵩来说,均输法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填补国库的亏空,是为了支援在凉州作战、在边地戍守的将士,这难道就不是大义吗?

  固然“山河在德不在险”,可没谁敢说为了德,险和兵甲就不要了。就算是向来主张对胡人怀柔的刘虞,面对鲜卑入寇,也是要固守还击的。

  这便是两者矛盾的根源。

  说简单些,是因缺钱闹出的矛盾。

  而说得严重些,与盐铁之议的本质无异——军备与民生,总要做一下取舍的。

  话说回来,这不正是马日磾昔日因为雒阳物议心生退意,与卢植一同劝说刘辩慢一慢的原因吗。

  现在的汉室如久病初愈,经不起多少折腾。

  对于刘辩来说,他当然全都想要。

  退而求其次,似乎也该以民生为主。

  可另一方面,凉州羌人或打或安抚,直到现在,河西眼看着距离收复就差一口气了,总不能就此不要了吧。

  现在的鲜卑人虽还不能和匈奴人相提并论,更是在檀石槐死后再度分裂,然其近乎年年入寇,一大原因北方塞外气候寒冷,产出不足,除非将其人口缩减到塞外产出足够供养的程度,亦或是让其中一部或数部如南匈奴或乌桓一般内附……否则,活不下去的鲜卑人依旧会年年南下。

  就算采用徐璆的法子,用曹嵩手中的粮食压低粮价,且不说总量大概不够,在缺乏监管的当下,一旦大范围摊开,恐怕得出现一大波中间商赚差价。

  况且刘辩当初同意用大商人充任均属官,本就存着一旦其不干人事就宰一刀的念头。

  不然就算有曹嵩说的派个侍御史去调查一下走走过场,刘辩怎么也得在那句被田丰弹劾的话前面加一个“假如”。

  当然,这些问题不是全然没有应对的办法,监督抽查、杀鸡儆猴,总有手段能让一些百姓能够从低价官粮中受益。

  刘辩明白徐璆观念的可取之处,这本就是均输法配合平准之策在民生上的正确用法,而非单纯为了赚钱。

  但凡他有桓帝永寿年间梁冀当政时,人口、赋税都处于巅峰的六十亿钱岁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两者用到民生上。

  可现在,刘辩只能支持曹嵩,无视徐璆的上书。

  但并非所有反对者都像徐璆这般看得清楚,也分得清楚。

  当汝南的均输官出了事后,还没等田丰调查完,便有人同刘辩一样先给人定罪了,并以此弹劾曹嵩,请罢均输法。

  当初均输法刚刚施行时,正是北地郡大胜之时,反对的声音稀稀落落。

  但现在,反对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已经有奏书将曹嵩的行为等同于苛待百姓了。

  思考间,受他所召的卢植来了。

  互相行礼之后,刘辩说道:“卢师,我读《盐铁论》,见丞相田千秋询问贤良、文学有何良策去清除国家弊病,可所得答案,无外乎诉说国家弊病、追慕圣王之治、痛骂高官权贵。”

  

  “说来有趣,此后《盐铁论》中丞相便不再言语了。”

  卢植对于刘辩调侃的内容心知肚明,因为刘辩读的《盐铁论》就是他做过注解总结的。

  他解释说:“贤良、文学辩论之时未曾当政,其所思所言,皆出自一腔热忱。况且今之儒学与昔日不同,重经世致用之道。”

  刘辩没有反驳,最能反映当今儒家思想的,当属集古文、今文两家之大成者的郑玄,除了带有汉儒一贯神学色彩的内容外,郑玄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务实的,比如强调修心以修德、君臣父子的秩序、地方对中央的服从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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