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辩,三兴汉室 第160节

  其本人绝非沽名钓誉之辈,刘辩决定见过之后再加以任用。

  而被樊陵找借口留下来的青州州吏邴原,却是最先接到刘辩召见的。

  邴原与华歆年岁差不多,三十三、四岁,但因出身贫苦,他的启蒙师愿意不收他的学费已经是大恩了,吃穿用度自然要靠自己。

  所以即便后来成名,贫苦的生活依旧给邴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让他看起来起码年过四十。

  邴原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召见自己,他自觉自己在昨日的太学之议中表现绝不算出彩,他本就不是好与人争论的性格。

  此次他愿意参与,一是因为樊陵对他以礼相待,二是征他为州中佐吏的陈纪对均输法有些见解,他想要代为传达。当然,与樊陵所承诺的“北海百姓才经战乱,根矩也不愿意朝中无人在明年削减赋税上替他们说话吧?”也有很大关系。

  昨日邴原已经见过了皇帝,今日再见,他倒不算紧张,恭敬地依照制度行过礼后,邴原感受到了皇帝的热情。

  经学见解、游学履历……邴原一一直言,对他来说,这些无不可对人言者。

  话题很快就延伸到了他年少之时。

  即便过去了十几年,即便在皇帝面前,回想起当初,邴原的眼睛依旧有些酸涩。

  他毫不避讳地说:“臣幼失双亲,为邻居学舍之师长怜惜,愿相教,不求资。”

  刘辩道:“不知根矩的师长今在何处?如此道德贤良,朕不愿失之。”

  邴原还是流下泪来,说道:“中平二年春,师长因大疫故去。”

  刘辩安慰道:“逝者已矣,想来根矩的师长当初选择教书,也是希望有更多像根矩这样能以身作则、使人明德明理之人。”

  邴原拭去眼泪,刚要以失态向刘辩请罪便被刘辩阻止。

  之后,邴原继续说起求学之事。

  “臣初时读书,唯盼冬日,虽砚台成冰,大寒不敢出屋,然无有他事,可安心诵书矣。”

  至于冬日外的其他时节,自是农忙之时,就算有族人相助,他也是要参与其中的。

  “后至郡学,与人舂米做工,以供资费……”

  邴原年少时,只用交口赋,待到了交大额算赋及更赋的年纪,他及时入了郡学,得免。如此,才能靠着给人打工获得吃穿用度的钱粮。

  等到后来邴原学有所成,后面与管宁、华歆的游学之路倒是顺畅起来,毕竟那时的他已有经学造诣,虽家贫,却足以被人看重了。

  听完这些,刘辩图穷匕见,说道:“我曾见陈公在奏书中言说,因多年乱象,青州郡学多有荒废者。积富之家自有私学可选,然朕听根矩所说,贫寒子弟若无郡学相助,免除赋税徭役,只怕便是有向学之心,也难以读书了吧!”

  邴原感同身受,拜道:“陛下明鉴!”

  “是以,朕欲使前将军往各处郡国,督促恢复郡国之学,然恐此等大事因恶吏而毁,又忧心于贫寒子弟入郡学无门。遂愿请根矩与前将军一行,裨补阙漏。不使贫寒子弟向学之心遭受蒙昧,不知根矩可愿辛劳?”

  这推心置腹的一招刘辩用出后向来无往而不利,今日也不例外。

  邴原纳头便拜,口中直呼:“臣必肝脑涂地!”

  “根矩不必多礼!”刘辩亲手搀扶起邴原,却看到邴原眨了眨眼,有些羞赧地问说——

  “臣惭愧,不知前将军是……”

  刘辩闻此,言语间更多了几分真诚,拉着邴原的手不放,解释说:“前将军乃是吾舅,根矩放心,前将军最爱听从名士之言,届时若是前将军不听良言,根矩尽管上书于我。”

  邴原还欲再拜,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刘辩拉着呢。

  哪怕明知道这是皇帝的示好,可他心中怎么能不感动呢!

  感动之余,邴原提醒说:“陛下,郡学固然重要,然乡里之学舍却是根基,不可忽视。”

  刘辩叹息说:“根矩所说,朕如何不知?只是州郡上下百废待兴,国库空虚,朕有心无力。”

  邴原道:“无需出资,能教贫寒子弟而不求资者,必是贤良道德之士,亦出自积善之家。”

  刘辩马上明白了邴原的意思,利朝廷是没有条件给,但给名倒是完全没问题的。

  大不了让当地二千石给郡国中最拔尖的启蒙师写一份手书作为牌匾,在当地立个碑用于传后世也不是不行。

  经邴原一提醒,刘辩就想到了好几个手段。

  

  在士人普遍注重名声的当下,此举必然能起到作用。

  随后,刘辩又与邴原相聊许久,包括北海国曾遭受战乱的百姓安居状况等等。

  然后,由黄门侍郎荀攸亲自带着邴原去找何进。

  刘辩觉得自己为了何进,可以说是操碎了心。

  他没想到,回报竟然在这里。

  刘辩原本只想为何进重建各郡国之学提供一个真正了解贫民的帮手,顺带为提拔邴原这個贫寒子弟建一个阶梯,却有了这么大一个收获。

  而在邴原入队之后,何进手下集结了王朗、邴原、牵招三员干将,其中两个名士、一个校事郎,在中原诸郡国应是无忧了。

  如此,刘辩也能安心放何进离开。

  何进想要做事,为了宫中和谐,刘辩不想阻拦,只要何进别再被人忽悠惹祸就行了。

  与热闹的雒阳相比,位于汉家最南部的交趾刺史部宛如另一个世界。

  这里蛮族众多,不服王化者数不胜数,气候与北方大不同。

  所以朱儁在荆州桂阳郡等了许久,直到暑气开始消散,他才正式进军苍梧郡。

  然而刚刚进入交趾刺史部,朱儁就接到了一则令他痛心的消息——其子朱符已被夷人所杀。

  而与此消息一起的,还有外面流传的——朱儁要杀光苍梧人,为其子复仇。

第280章 苍梧士氏

  “黄司马,将军今日一直未曾用饭。”

  黄盖闻言,说了声“交给我吧”,随后接过面前卫士手中装着饭食的案板。

  他来到军帐之前,朗声道:“将军,属下有事求见。”

  良久,帐中传出朱儁低沉的声音:“是公覆啊,进来吧。”

  黄盖踏入军帐之内,见朱儁的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疲惫。

  他知道朱儁因为何事而烦恼。

  苍梧太守史璜并未如同朱符一般死于民乱,两人分开逃亡。然史璜虽逃到了南海郡,得以幸存,却身患重病。

  此前朱儁派使者探明交趾刺史部的情况,史璜听闻后,因无力成行,只能派部将区景前来向朱儁说明民变的具体情况。

  按照区景的说法,苍梧郡的民变的的确确是由朱符引起的。

  朱符想要吸引山林中的盗贼及蛮族下山开垦荒地,于是乎向百姓增加赋税以求积累钱粮,百姓无力承担,遂生民变。

  这不仅仅意味着朱儁痛失长子,还意味着朱符纵然身死,在史书之上,也是要留下“苛待百姓以致民乱”的骂名。朱儁的一世英名也将因此沾上污点。

  此外,原本苍梧郡参与民乱之人在朱儁陈兵苍梧之北、并往交趾部各处派遣使者的情况下,因恐惧逃亡山林之中。而今随着大军入境,本该更加安稳的苍梧郡却因朱儁要大开杀戒的流言而再度纷乱。

  “将军,用些饭食吧!”黄盖关切道。

  朱儁坐在桌案之后,面前是一摞文书,有纸质的,也有竹简的。

  他看了一眼黄盖,随口说了一句,“公覆留着吃吧!”

  又问说:“公覆来此何事。”

  黄盖见状,顾不得再劝,捧着案板回答道:“将军,苍梧人士壹携乡中父老为大军奉上酒食。士壹自称曾为司徒掾属,与将军在雒阳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该如何处置。”

  朱儁沉默了一会,然后答道:“酒食收下,至于士壹等人,就由公覆替我会见吧,就说我身体不适。”

  “是!”

  但应下之后,黄盖犹犹豫豫,并未离开。他因有武略而被朱儁看重,召入军中为司马,值此时刻,他想为朱儁分一分忧。

  “公覆还有何事?”原本打算继续埋头案牍之中的朱儁留意到黄盖的动静之后问道。

  黄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他心中的疑虑说出来,“属下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自当直言!”朱儁合上了手中的文书。

  “属下自祖辈迁至零陵,定居至今,又久在零陵为官,知零陵毗邻苍梧,两郡虽交通不便,却不至于消息断绝,亦不乏有商旅来往。属下此前从未听说交趾刺史有苛待百姓之举。”

  黄盖这话俨然是在怀疑区景所言之真实性,推测民变之后另有隐情。

  只是说出这句话,未免有几分谄媚的嫌疑。且他说出这句话是需要一点勇气的,不久前,当朱符身死的消息传来,便真的有个军候建议全军打出为朱符复仇的旗号,一路前行,剿灭不臣。其言下之意,不外乎将外界的流言变成现实。

  但被朱儁严词拒绝,想要借机上位的军候变成了什长。

  所以黄盖其实并不知道朱儁会对他的话作何反应。

  “原来公覆是这样想的。”

  黄盖没在朱儁言语之中听出多少情绪。

  他此时心中有些乱,不知道朱儁心中会对他作何评价。

  朱儁看了看还端着放有饭食的案板的黄盖,说道:“公覆先去见见士壹,去问问他有何求,见完之后回报于我。”

  这是朱儁第二次说了,黄盖这次没有迟疑,带着朱儁送他的饭食离开了。

  在黄盖离开后,朱儁望着眼前的文书,一时之间竟有些看不下去了。

  朱儁还记得朱符远赴交趾刺史部上任前与他分别的场景,交趾部路远,交通不便,不曾想,那一见,便是永别。

  只是朱儁还是难以将自己记忆中侍奉父母极孝、兄友弟恭的长子,同苛待百姓的恶吏联系起来。

  即便有了“急功近利”这么个看起来合乎常理的理由……

  想了想,朱儁从桌案上的文书中翻出了一份,其上赫然是苍梧郡首屈一指的大族——士氏。

  

  就文书上的痕迹来看,其已经不知被主人翻阅多少次了。

  可以想见,这些时日,朱儁虽然陈兵不前,但是他并非什么都没做。

  交趾刺史部在汉家的存在感向来很低,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存在,昔日派遣侍御史巡查,交趾部也在其中。

  似这种偏远之地,朝廷在治理之时往往更倚重本地大族,在官员的任命上常不会采用三互法。这也就意味着本地大族对地方的影响力还要超出内地郡国。

  士氏而今官职最高者当属交趾太守的士燮,其族人世代为郡吏,在交趾刺史部各处皆有踪迹。

  而对于带人前来送酒食的士壹,朱儁的确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昔日丁宫为交趾刺史,在他离任回京之时,时任郡督邮的士壹侍送勤恪,丁宫很是感动,遂许诺若为三公,必征辟士壹为府掾。

  后丁宫为司徒,果然征辟士壹。

  若二人皆是贤达名士,此自是一桩美谈无疑。

  但是,丁宫因与宦官来往密切,名声向来不好。丁宫离任后,袁隗接任司徒,士壹作为旧人,虽未被袁隗主动免职,却始终不受待见。后来士壹索性称病辞官回乡了。

  另一边,没有得到朱儁的亲自接待,士壹的面容如旧。

  从黄盖处知道朱儁身体不适后,他脸上浮现一抹悲切,朝黄盖拱手道:“吾等亦是明白后将军心中哀痛,还望黄将军代吾等多多劝解。”

  不等黄盖多问,士壹就直截了当的道明了来意:“我等今日来此,乃是为了苍梧百姓而来。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谣言,言称后将军要屠尽苍梧百姓之性命为已故的朱使君复仇,我自是知道后将军绝不会迁怒无辜。但是郡中父老不知后将军之德行,心中有忧虑,劝解不得,这才纠集了一些酒食,以供军用,还望黄司马千万莫要拒绝,以安父老之心。”

第281章 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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