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辩,三兴汉室 第173节

  程昱摸了一下自己的美髯,对于郑益的一惊一乍很是得意,为郑益补充道:“建初年间生人,今岁该一百一十有余。”

  从程昱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郑益的疑惑还未得到解答,按理说这种年岁过百者都能算作祥瑞的,祥瑞在梁国扎堆出现,长吏们会忍住不上报?

  郑益虽没当过官,但常常跟着郑玄,见识不是假的,他很快反应过来——“梁国上计造假!”

  得出这个结论的郑益更加震惊:“建初是孝章皇帝的年号,至今百余年,期间不知多少任官吏,他们全都参与了造假?”

  而这种造假与国家岁收息息相关。

  按照汉家制度,乡里每年都要进行人口统计的,新增的人口要加上,去世的人口要减去,这是上计的一部分,他手中的这份竹简便是收取口赋、算赋、更赋的凭证。

第303章 留待来日

  面对震惊到仿佛被颠覆了的郑益,程昱却一点都不惊讶。

  他问郑益道:“你可知光武皇帝中兴之际,汉家有多少人口。”

  郑益摇了摇头,他没有知道这些的渠道。

  程昱道:“两千万余口,至孝章皇帝,二十多年间,人口倍之。然郡国之下,县乡之数却未有多少变化,乡里官吏数目依旧。”

  得亏他是侍御史,在他的特意追寻之下,才能查阅到这些珍贵的数据。

  郑益恍然大悟,问道:“公所指的是百姓人口增长,乡吏却人手不足,有此纰漏情有可原?”

  “非也。”程昱摇了摇头,修剪整齐的美髯顺滑地跟着他的动作摆动,“我所言者,只是借口,便是再忙碌,但凡自上而下有愿意修改者,也不至于一点都没修改。”

  “其所求者,一则是不必辛劳,二则是……有利可图。”

  与口赋相关的绝非小事,听程昱说到此处,哪怕郑益作为郑玄之子,被郑玄教养的极具仁义道德,此时也不免踟躇。

  只是想到父亲的谆谆教诲,自小在他面前的言传身教……

  郑益艰难地说道:“程公可是要以此论罪?如此,益虽不才,愿助一臂之力。”

  说完后,郑益直感觉浑身无力,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说出刚才那句话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随即他又有些后悔,但他总归是说完了,总不会把话收回。

  “益恩好志气!”程昱夸得真心实意,郑益这话的确让他对郑益另眼相看。

  夸赞之余,他也坦露了真正意图:“观此间案牍,乃是为了对梁国各县情况大体做到心中了然,之后,再往乡里去,交相印证,便不至于为人所欺。”

  “至于上计作假之事,天下之大,何止一个梁国,不宜贸然揭露。”相较于之前,程昱更真诚了些,“若无法妥善应对揭露此事后的后果,不如留待来日,待万事俱备。”

  等到程昱从案牍之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他才开始前往县乡,与早先被他派出去的官吏会合。

  他自不会像孔融那般逮着一个罪名便迫不及待地展现什么叫杀伐果断,但也绝不会徇私留情,全都依法从事。

  随着程昱一路走来,不乏有心虚的官吏在罪行被揭露之前自行出首,以求罪减一等。

  事实也证明了,即便有前年侍御史巡查的威慑,总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抱着侥幸心理继续贪腐。

  唯一的好消息是至今还未发现有继续征收口赋的官吏。

  郑益跟着程昱,收获良多,半路上程昱又将郑益派出去独当一面。

  郑益并不畏惧,反而跃跃欲试。

  父亲名扬四海,他岂愿让人嘲笑虎父犬子!

  对于某些宛如板上鱼肉的官吏而言,逃亡这条路几乎被堵死了,那么武力反抗?

  前有刘备在北海国一战破敌,当地的豪族豪强在刘备身上吃了大亏,今有车骑将军皇甫嵩持天子节率军坐镇,这意味着皇甫嵩完全可以绕过天子进而完成三族消消乐。

  而皇甫嵩当初在镇压黄巾时的残酷手段,这五州的大族们可是见识过的,没人会觉得来自关西的皇甫嵩会对关东人手下留情。

  最关键的是,那些掌握着地方最多资源的人,大都在汉室身居高位,这些人老早就看清了风向,惯会顺势而为,没有这些人带头,官吏们便造不成大乱。

  而最底层的黔首们乐得看到曾经欺压他们的官吏付出应有的代价。

  两方合力,使得本次加大力度的整顿吏治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功效。

  当然,同上次一样,此次虽然增加了人手,缩减了范围,也就只能到乡这一层了,要想再更进一步,所需要的人手称得上海量。

  派往五州的官吏们有条不紊的整理着地方,这些作为分别通过各种方式传向作为中枢的尚书台,最终在盖勋的主持下被整理在一起,呈现在刘辩的面前。

  而其中,小罪之人的名字到不了刘辩的面前,筛选之下,有了几分大数据的味道。

  也因此,同样的消息看多了,刘辩的火气便有些大。

  得亏在这个过程中也涌现出了一批有道德有能力的廉吏,其中不乏像陈登、董昭这样刘辩能让记得名字之人,让刘辩能借此平缓一不少被某些不当人的官吏挑起的怒气。

  静极思动,刘辩打算出去走走,换一换心情。

  时值三月,又是一年最青黄不接、粮价最高的时候。

  上任没多久的平准令李儒发挥了自己的作用,用强制手段将雒阳的粮价控制在了一百八十钱一石。

  而不出意外地,李儒的举动引来了部分朝臣们对他的弹劾。

  其中一大理由便是雒阳城内外人口众多,每年都需要粮商从其他郡国运来粮食贩卖。一旦粮商无利可图,那么粮食的空缺难道要由朝廷来填补吗?

  众所周知,官方贩粮的成本必然是要高于粮商的,即便再怎么整顿吏治也是一样。

  对此,李儒的回答是未尝不可。

  有均输法配合的平准令在维持物价这一点上就是有如此的底气。

  而且李儒自称,即便是一百八十钱,粮商们也足以获得足够的报酬了。

  若是商人们贪心不足,你不干,有的是商人愿意干!

  但就刘辩收到的各方反馈来看,李儒似乎有些出师不利,敢在雒阳当粮商,背后必然有背景,这些商人有些阳奉阴违的举动。

  这便是刘辩再一次出宫的背景。

  虽然依旧是便装出行,但刘辩身边的安保工作一直没有落下过,随刘辩出行的依旧是赵云。

  出宫后直奔雒阳南门外一处近郊的粮肆而去,而在粮肆周围,负责护卫的郎官们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

  但正在粮肆买粮的百姓浑然不知,他们还在苦恼于抢不到一百八一石的粮食——

  “粗麦已经卖完了,只剩下细磨过的麦粉,要不要?不愿买的,不如往别处去问问,嘿嘿,看看别家还有没有粗麦!什么,多少钱?诚惠两百二十五钱一石!”

  “普通稻米也卖完了,还有从关东运来的珍贵香米,也不贵,本来两百零三钱一石的,就收你两百钱吧……”

  望着这根本不加遮掩的一幕,刘辩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他对赵云说道:“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赵云犹豫了一下,问道:“郎君,我派人将此处处置了?”

  “不必,派人去找平准令李儒,让他来这里看看。若是连这都解决不了,他这平准令也没必要干下去了。”想了想,刘辩又补充道,“顺便告诉他,雒阳各处官署不是摆设,若是哪个私自推诿,尽管上书弹劾。”

  吩咐完这些,刘辩便离开了此处。

  没走多远,就在距离粮肆不远的地方,刘辩看到了一些衣衫褴褛之人躺靠在路边。

  天气还很寒冷,但其中一些人的胳膊和腿上并无遮蔽的衣物,蜷缩在一起后仍避免不了露出了消瘦的身体。

  去年除了右扶风地震,雒阳周边没有什么影响粮食产量的天灾,但即便是这样算是风调雨顺的年景,还有太学生作为乡官里吏,在天子脚下的雒阳县,依旧有食不果腹的百姓存在。

  刘辩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帮差役模样的人喝骂着那些可能是流民的百姓,想要将他们驱赶走。

第304章 怪谁呢

  “郎君?”赵云望向板着一张脸的刘辩。

  刘辩点了点头。

  赵云会意,他一挥手,很快便有两个隐藏在一旁的羽林郎迎了过去,止住了前来驱赶的差役。

  知道和亲眼看到对人的冲击力全然不同,对于刘辩来说,眼前这一幕将他近年来的志得意满一下子打碎了。

  他没有离开,而是看着事态的发展。

  在羽林郎亮明身份后,原本气势汹汹、张牙舞爪的差役们瞬间哑了火,从大老虎变成了小猫咪。

  先前有多凶狠,现在就有多乖巧,他们根本不敢得罪羽林郎。

  面对羽林郎的询问,他们自有一套说辞。

  “郎君不知,这些人都是从别处逃来的流民,流窜至此,靠乞讨度日。我等不将他们抓起来打板子便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此处人来人往,万一马有失蹄,白白送了性命。”

  从回复的羽林郎口中得知这些,刘辩只觉得讽刺。

  合着他们还是大好人了。

  流民们之所以来到此处,乃是因为他们听说雒阳这边的乡里官吏和善,知道他们的难处,不仅不会将他们治罪,还会替他们安置去处。

  而差役们驱赶他们的原因也很简单,便是关押罪犯的县狱,也得安排罪犯们做工,不然真要用民脂民膏去供养罪犯,恐怕天下不知多少人要争抢着进监狱。雒阳县的土地就这么多,能做工的地方也就那么多。

  这不是第一批闻讯而来的流民,也不是最后一批。

  一时之间,刘辩甚至不知道该责怪谁。

  怪奉命行事的差役?还是怪因为善政而把流民吸引过来的官吏?

  “雒阳令是谁?”刘辩一时之间竟有些想不起来。

  后世有句话,叫做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而今虽然没有这种说法,但雒阳令毫无疑问是不好当的。当然了,身为京都县令,干得好必然也会前途似锦。

  刘辩也只能找雒阳令了,谁让这里是雒阳令治下呢,顶多再往上找一找袁术。

  每年都有百姓因为负担不起赋税,或卖身为奴婢,或逃亡成为新的流民,但现在还不是改革的良机啊!

  想到此处,刘辩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出宫散散火气的目的达到了,却是以致郁的方式。

  “将这些人引去西园安置吧。”刘辩决定回宫了,对于这些闻名而来的流民,他得让袁术和他依旧记不起名字的雒阳令给出个解决方案。

  亦或是建立一条常态的通往三辅屯田的通道?

  在刘辩回宫之际,大司农府中,李儒正在等待。

  对于限制粮价后粮商们的反应,他当然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算雒阳四部尉和执金吾这些不愿支持他,还有同他交好的董卓所在的廷尉府。李儒之所以按兵不动,正是为了等合适的时机。

  有靠山的商人们一直在一点点的试探,面对他的退让,势必会愈发放肆。

  商人们越发放肆,他动起手来,后顾之忧便越小。

  所以,当李儒看到眼前亮出身份的羽林郎时,他就知道他这段时间一直等待的时机到了。

  是时候下重手了。

  但李儒并未第一时间前往南门外的粮肆,而是寻上了司农卿袁滂。

  李儒发现袁滂对于自己的到来并不意外,他早就听说过袁滂的名声,知道自己的这位上官素来不沾染党争,没有同党却能扎根于朝堂,历任三公九卿,其能耐不必多说。

  “袁公,下官请求……”

  李儒话没说完就被袁滂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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