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宫。”刘辩说。
郭胜立时应命。
如今刘承已经回到蔡琰身边多日,刘泽也刚刚来到唐婉身旁。
唐婉已经能够见人了。
看到刘辩到来,唐婉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清澈的笑容,分外真切。让刘辩不禁联想到自己的决定,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唐婉是来的最早的。
与唐婉说过话,离开的时候,刘辩想着,实在不行,那就在皇后之下恢复前汉的昭仪、婕妤之类的妃嫔之位。
两个一个位比丞相,爵比诸侯王,一个位比九卿爵比列侯,比起如今贵人俸禄只比肩千石要高多了。
也算是他的小小任性,应不至于有秘密立储这样的隐患。
他的后宫这么少,有那么一两个人位份高一点,应该不过分吧。
第362章 地动
婕妤为汉武帝所设,昭仪为汉元帝所设,在昭仪出现之前,婕妤在皇帝后妃中仅次于皇后。
而昭仪的诞生,则是汉元帝喜爱傅冯两位婕妤,但因皇后犹在,婕妤已经升无可升,为显殊宠,才特意为二人设立昭仪之位。
约莫是因为在后宫妃嫔的数量上刘辩相对于往上数的数代成年皇帝保守太多,当刘辩摆出一副“故剑情深”的态度时,他试图更改光武皇帝留下的定制,恢复光武前后宫妃嫔封号待遇的行为并未遭遇多少反对的声音。
当然,个中原因还有可能是绝大多数臣子都喜欢讲情义的皇帝,也可能是公府、尚书台、御史台的长官们对此都透露了默许的态度……
总而言之,五月初六,刘辩正式册立了自己的皇后蔡琰,于此同时,册立唐婉为昭仪,而董姮因为还未有所出,只能暂时被册立为婕妤。
某种程度上,这和排排坐分果果无异。
而这种对于唐婉的补偿,刘辩不知道具体能起到多少作用,昭仪位份再高,也比不过皇后。
或者说,这种做法,能让刘辩心中的愧疚感减轻些。
值此欢庆时刻,侍御史边让上书,建议大赦天下,使天下百姓感受恩德,咸为皇后册立、皇子出生而贺。
只需如上次大赦一般,不赦十恶及罪吏,便不用担心去岁的整顿吏治毁于一旦。
刘辩初见这份奏书时倒还真的考虑过大赦的可行性,可他转念一想,边让出身陈留国,归属兖州。
去岁整顿吏治时还有这么一批罪犯并非是罪吏。
刘辩不知道边让呈上这份奏书时有没有藏着私心,但不允总是没错的。
且使者在五州整顿吏治时,还抓了好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泼皮无赖,各县聚少成多,间接起到了一定量扫黑除恶的效果。这些人先接受一下封建社会铁拳的改造,再放归社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正如边让所说,值此时刻的确该与民同乐。
于是乎刘辩大手一挥,那就再免除一年的口赋吧!
经过早些年的各种天灾人祸瘟疫,就算不考虑农业技术的进步,如今汉室的人口依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并不用担心养活不了因为减免口赋而增加的人口。
而且去年的抄家所得,哪怕只有三成入了西园万金堂作为刘辩的私房钱,也足足有五亿余钱,他现在富裕得很。
但刘辩没能因此得意多久,很快就到了小麦收成之时。
今岁初春及晚春时节整体性的的降雨偏少,终究造成了些难以挽回的后果。
等到六月初,北方各处的消息汇聚进雒阳,尚书台得出结论——北方受几年降雨减少影响的大部分地区小麦亩产较去年普遍减产了一成左右。
家资稍微丰盈些的家庭不难度过此次危机,唯有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麦减产却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就在刘辩在朝堂上召集群臣商议如何针对性的帮助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时,刘辩忽然明显地感觉到了面前桌案上的茶水突兀出现了波动,而他很确定,方才根本没人碰自己的桌案。
惊讶了一秒,刘辩率先反应过来,不止是茶水,他感受到了明显的震感。
刘辩本能地喊道:“地震了!快跑!”
他率先站了起来,见身旁的卢植还没反应,马上过去拉起了卢植。
反应最快的却是久经战场的皇甫嵩,他距离刘辩不远,马上起身将刘辩向大臣们进入朝堂的方向推过去,并高呼道:“陛下先行!”
刘辩往日离开朝堂的门并未通往开阔地带。
卢植这时也反应过来,挣开了刘辩的手,在皇甫嵩之后振臂高呼道:“不得慌乱拥挤,让陛下先行!”
很少发表意见的何苗这时候也站了出来,高呼道:“速速让开道路!”
刘辩知道现在不是墨迹的时候,他多犹豫一秒,卢植他们就可能晚出殿一秒。
他脚步不停地一路往殿外冲去,朝臣们自觉让开了通行的道路,让刘辩没有阻碍的离开。
许多朝臣根本就是立在原地,等着刘辩先行离开。
刘辩走马灯般从群臣中间穿过,他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容表情,但这些面容表情又在刘辩的脑海中真切存在着。
来到殿外,刘辩看了惊慌的宦官和不知所措的羽林虎贲等值守的郎官,立马吩咐道:“马上去通知各处,地动了,皆出殿到空地上去!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去禁中找中常侍们,你们去台阁……”
等到宦官与羽林郎们各自离开,刘辩忽然感受到了殿外的太阳,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方才的种种仿佛是在做梦,地震是不是他的一场错觉呢?
殿中的朝臣们鱼贯而出,公卿将军们位列最后。
什么事都没发生,有些朝臣的脸上还带着茫然,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给刘辩都整的有点不自信了,甚至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
这时,阳光普照的天空却忽然下起了雨滴,稀稀落落地洒在地上。
如此不同寻常的一幕引起了群臣的注意,似乎是某种不详的昭示。
卢植与皇甫嵩几人一同来到刘辩身边,皇甫嵩说道:“陛下没有觉察错,方才殿中的动静正是地动之象……地动之地距离雒阳只怕不远。”
刘辩点点头,一时间,他甚至不知该不该祈祷地震的地方距离雒阳近一些,这样,或许就意味着地震造成的破坏小一些。
之后没多久,刘辩又感受到了一次明显的震动,这次的时间更长一些,少说也有三五个呼吸。
上一次右扶风地震波及范围尚且不大,他当时在雒阳没有感受到任何动静,可如今……
“要准备赈灾了。”刘辩说道,侥幸不得。
次日,雒阳得报,弘农郡华山崩裂,百姓死伤无数。
然而祸不单行,第三日,右扶风来报,寒风如冬时,冰雹大如斗,百姓多有伤者。
第363章 六月的雨(4k)
刘辩心中叹息,自己才过两年安生日子,正准备积蓄实力搞一波大的,却不想老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上强度……
只小小地自怨自艾一下,刘辩便投入了抗震救灾的工作之中。
虽不能亲临现场,但刘辩却可以给活跃在现场的能臣干吏提供臂助。
弘农郡除了出了一个弘农杨氏外,在司隶的存在感并不算强。
弘农太守王宏太原郡人,与王允同处一郡,颇为亲近。
二人的性格也有相近之处,王宏曾经做过的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在其初任弘农太守时,考察郡中向宦官买官爵的人,皆掠考收捕,诛杀数十人。
这样的人,眼睛里素来揉不得沙子。
可即便杀伐果断如王宏,见到震中的惨状,也不禁鼻头一酸。
即便已经身披斗笠蓑衣,他身后的郡吏还为他撑了一把伞,他的脸庞和衣襟还是湿了。
明明已经是六月天了,可值此地震,上天却仍嫌不够,不仅有这场不知何时才会停歇的大雨,还有随之而来的寒气。
感慨之余,王宏更在反思,为何如今这时节,还会阴阳易位,当暖反寒?
“赶紧让开,别在这里挡路!”
一句不耐烦的责备声传来,王宏身后的郡吏看到是一个背负受伤百姓的青壮,他正要呵斥,却见自家府君已经听话的避让了,话到嘴头又咽了回去。
郡吏知道自家府君平素不拘小节,既然府君自己都不在意,那他也不必枉做小人。
而这声责备也将王宏从反思中唤醒,他意识到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大雨给救灾造成了巨大的麻烦,遑论还有时不时的余震,而震中所在——华山上的落石总让人猝不及防……
“将郡兵都安排过去救人,再加快征调青壮……”王宏吩咐说,马上就有人领命。
马上,王宏又想到了什么,强调说:“等等,再告诫那些郡兵一次,若有违背军纪欺辱百姓者,定将加倍严惩,能为善者,必有奖赏!”
交待完这些,王宏又对着另一人命令道:“粥棚务必设在安全紧要之处,木炭不足,就去用煤球。弘农县数月前不是还在贩卖吗!他们的主家私下里打着天家的名头拜见过我……而今弘农有难,他们焉能置身事外?去将他们的库存都拉来!”
……
“还有王法吗!”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财?尔等乃视《汉律》于无物乎?”
呼喊之人扯着嗓子大喊,听其言论,其应是受害者。
然而他的态度却异常骄傲。
尽管天空还飘着雨,可仍有爱看热闹的城中百姓或是打开门窗,或是干脆打着伞、披着蓑衣凑了过来。
被强抢民财的商肆孙管事根本不怕事情闹大,见关注的人多了,继续扯着嗓子喊道:“烦请四邻诸君替在下论个理……仆虽身份卑微,却也是正经之人,平日买卖,素来与人为善,不敢取一分一毫不当得利!”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在人群中附和。
孙管事见状更是自信:“可如今郡府却要靠着空口白牙,想将仆商肆中的煤球全都拉走,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郡吏平日里嚣张惯了,在他看来,有府君之令,不过是先取眼前这个商人卖不掉的煤球库存而已,府君又没说以后不给钱……此人竟敢阻挠,当真其心可诛。
人言可畏,郡吏当即就想先平息此事,对着围观的百姓责备道:“此间事与尔等无关,我也是奉府君之令行事,尔等莫要自误!”
可眼下毕竟是在弘农郡郡治弘农县城中,百姓中也有些见多识广之辈或是有出身的,不会惧怕郡吏的恐吓。
更有一個年轻人高呼道:“我等离开,岂非是在放任你仗势欺人?这样,我等岂非是在助桀为虐?”
“我张琰读圣贤之书,承圣贤之志,路遇此不平之事,绝不会坐视不理?”
张琰这话说得信心十足,他觉得,今日自己仗义执言的壮举,说不得还能成为他扬名的伊始。
有人牵头,百姓们的音量立即大了许多,还有不少替张琰喝彩的声音。
郡吏见到张琰表现地这般生猛,登时有些退缩,生怕张琰是哪里的大族子弟,招惹不得,只好透露缘由——并非是他想要煤球,而是华山的百姓需要。
孙管事察觉到风向似乎要有变化,立刻又跳出来说道:“若为百姓,仆愿献上百斤煤球以作公用。”
“非是仆不愿为受灾百姓多出力,而是库存的煤球是主家的财货,不敢擅自做主。”说着,孙管事连在场的郡吏、张琰、其余百姓等人连连拱手作揖,“仆只能以百斤聊表心意,算是仆用自己积攒的私钱买的……”
张琰听到此处,自认为了解了来龙去脉,他没有多么高的出身,家中只能算是豪强,却也称得上颇有家资。
他慷慨道:“为了华山受灾百姓,些许钱财算得了什么?”
“还剩多少斤煤球?价值几何?这钱我出了!”
孙管事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心知他原本想要借着此次大雨加降温给自家出售的煤球涨涨价的打算彻底落空,遂见好就收,没有狮子大开口,只道:“若是张君来买,这一万五千余斤煤球,仆擅自做主,就以十五万钱如何?”
张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这商肆看着也不大,售卖的也不只是煤球一样,都已经六月了,哪来的这么多存货啊!
即便他颇有家资,十五万钱也不是能轻易拿出来的。
可大包大揽的话已经说出来,要是收回岂非更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