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想到此处,他看向正等着他说话的张让,满意地笑了笑。
同袁隗相比,袁术就好动多了,只是军中已经分别有了袁绍和袁基,再把袁术安排到军中就不合适了。
抛开历史上的刻板印象,袁术在河南尹任上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尽忠职守。
反腐工作做得非常不错,而且袁术胆子大,无论是名士还是太学生们他都敢动手。
刘辩有点舍不得放他离开。
……
次日,刘辩果然又看到了借着北宫火灾弹劾十常侍的奏书,哪怕十常侍们已经捐出家财……虽然没有运到国库。
刘辩拿出了司徒丁宫按照过往旧制所上的请辞奏书,说道:“司徒公的奏书,朕准了。”
在场的三个录尚书事无不惊异。
这还是刘辩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因灾异罢免三公。
过去,刘辩总是能拖就拖的。在这天人感应盛行的时代,此举称不上高明,但好歹有点用。
刘辩不愿看着儒家往神学的方向继续发展,虽然在天人感应对皇权的神话中他是受益者。
也因此,在这段时间,三公迎来了稳定期。
三位录尚书事惊讶归惊讶,该罢免还是要罢免的,他们一般不会反对刘辩的决定。
刘辩说道:“太常袁公两任司徒,朕有意使其三任司徒,也是一段佳话,诸公以为如何?”
卢植轻咳了两声。
在他心中,袁隗当司徒当然是够资格的,但这理由,未免有些儿戏。
若是传出去,只怕不是佳话,而是笑话了。
其实卢植早就察觉到了刘辩心中对袁氏的警惕之心,阀阅垄断察举的事他当然看得出来。
看到刘辩正在丁宫的奏书上批复,卢植忽然明白了刘辩的意图。
原本面对灾祸应该首当其冲的太尉马日磾因为录尚书事反而成了三公之中最安稳的存在,一旦再次出现天灾人祸,那么樊陵和袁隗将会最先被攻讦。
卢植思及此处,他也遇到了昨日困扰刘辩的难题。
中午,随着对奏书公文的处置告一段落,卢植并未同往常一样离开。
刘辩心知卢植一定有事,等到连记录君主言行的内官都识趣的离开了,卢植这才开口问道——
“陛下打算如何罢免袁次阳?烧哪座宫殿?”
刘辩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可能骗不过人,但却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卢植看破了。
他试图挽尊不成:“袁氏四世三公……卢师说得对。”
卢植劝谏道:“陛下身为天子,当以浩然正气,携大义大德,行堂堂正正之道,为何有此……想法?”
刘辩叹了口气,面对卢植这样真诚的态度,他放弃了诡辩。
转头吩咐重新回到云台殿当值的郭胜:“去将蔡师新修的《汉记》拿来。”
刘辩拿到《汉记》抄录本后,很快向卢植展示了他的理由。
“桓帝延熹四年正月南宫嘉德殿和丙署相继失火。二月壬辰,武库失火。五月,有异星出现,丁卯,光武帝原陵着火。延熹五年正月,南宫丙署失火,安帝恭陵东阙失火,虎贲掖门失火。”
最终,桓帝没有顶住压力,放弃了对曾经为他立下大功的“五侯”的保护。
当然,在此事中五侯及其子弟并不算无辜。
“卢师以为这些大火都是上天预警吗?还是有人假借上天预警?”刘辩将手中的《汉记》递给了卢植,“我以为读史可以明得失。听到北宫失火,我首先便想到了此事。”
卢植叹了一口气:“陛下既知以史明得失,如何不知以人明是非?”
刘辩自知理亏,试探着问:“那任命袁公为司徒的诏书已经在制作了,是否要追回呢?”
卢植摇头:“陛下已经做了决定,岂可朝令夕改。”
“那……”
卢植再度叹气:“只此一例!且陛下绝不能急于一时。”
第156章 何进的动静
卢植叹息着离开,但出了云台殿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饭时,马日磾问起他为何留下,被他搪塞了过去,马日磾便没再多问。
丁宫面对因灾异被罢免的结局,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接受。
他再度派人联系了张让,想要得到十常侍的帮助,在皇帝处说些他的好话,莫要让皇帝忘了他,争取一下无缝衔接。
可值此特殊时刻,张让不敢作保,他的家人收了丁宫的礼物,但事张让一点都没办。
次日,朝廷任命三公的诏书正式发布。
袁隗焚香沐浴,迎接诏书。
在何进失势之后,袁氏失去了一大助力。
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导致那段时间袁家的整体气氛都很低沉。
只有袁术,痛惜自然是发自内心痛惜的,但他看到袁隗、袁绍的表情,在痛惜之余,隐隐之间,心底竟觉得有那么一点儿痛快。
袁隗家中有此喜事,子侄齐聚,面对子侄的祝贺,他反而要求子侄们低调起来,之后行事不许张扬。
袁胤不解地问道:“阿父三任司徒,多是一件美事!况且阿父在外声望日隆,缘何不趁势而为呢?”
此前袁胤帮助袁术带人巡察河南尹治下的乡里吏治,他牢记袁术的嘱托,不留情面。
虽因能力有限,除恶未尽,却也算是做出了一番成效,让袁隗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
袁隗见袁基三人都无异议,却还是耐心解释说:“少府收了十常侍的家财,除非十常侍再有大错,否则今上必然不会再治罪于十常侍了,弹劾无用。若是因此惹得今上厌烦,反倒适得其反,不如及时抽身。”
“但阿父在士人间的风评,岂不是……”
袁隗见袁胤还是不开窍,只得继续说道:“司徒公务繁忙,自当以国事为重,且我又非是同宦官同流合污,只是不再挑头罢了,能有多大影响?”
话说到这里,袁隗除了向袁胤解释之外,更多的是想让袁绍和袁术听从自己的劝告。
随着二人羽翼渐渐丰满,逐渐有想要脱离袁隗掌控的倾向,袁隗如何察觉不到。
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大方向上一致,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当初袁绍为白身时曾在京中广纳宾客,结交豪杰,袁隗屡屡劝告,但袁绍并不听从。
如今袁绍试图重新联系何进,也未听从他的劝说。
当初的事看似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但以后会不会有隐忧?
桓帝时,官员结交豪杰游侠本身就是罪过。袁隗经历的多了,顾虑也多一些。
不久后,袁隗与袁绍两人单独相对。
袁绍固执己见:“宫中有太后相助,前将军与陛下有舅甥之情,大将军苗虽与宦官交好,以我所见,其并非落井下石之人,吾料定前将军必有起复之时。”
袁隗知道袁绍为了维持与何进的关系花费了许多时间精力,对于何进闭府后不肯见他一面至今心有芥蒂。
“本初难道不明白,即使起复他也不再是大将军了!”
“可故吏仍在!”袁绍怀着希望,“叔父,我已经想好办法了,何咸在东宫为官,我近些时日及早前所为,他应当已经听闻了,过两日我便找机会与他相见。”
袁隗终究只是叔父,袁绍身为北军校尉,一意孤行,他也奈何不得。
只能劝说袁绍小心谨慎,勿要被人抓到把柄,徒生波澜。
……
前将军何进的府门已经紧闭数月了,连正门旁的侧门也一直紧闭着。即便何咸成为太子洗马,进出也只是与负责日常采买的奴婢一样走后门。
这一日,何咸急急忙忙地回来,立马找上了何进。
“阿父,阿父……”
何进正在装模作样地读书,看的乃是刘辩曾经送他的《论语》印刷版,最初没有印刷的下册也被送了过来。
看到何咸的动作一点都不稳重,何进放下书,哼了一声,道:“火急火燎的,你在东宫就是这般为官的吗?”
全然没去想何咸究竟像谁。
何咸听到训斥,脚步没停,解释道:“阿父,真有急事!那袁本初来找我了!”
“不是让你不要同这些人联系的吗!”何进继续斥责,其脸上的表情告诉何咸,一旦他没个好理由,一顿打是绝对少不了的。
何咸赶紧说道:“袁本初说,而今新君继位,阿父可以写信给陛下,姑母,还有叔父,起复必然有望!”
何进一愣。
这段时间,何进闭门思过,以他的权势地位,自然是不缺美妾美酒的,可现在正值国丧,他不敢做的太过分,担心一旦传到刘辩的耳朵里,引得刘辩感慨。
在府中久了,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何进至今还对刘辩的警告记忆犹新,但现在,宪帝已经不在了……
听了何咸转述的话,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何进下意识地左右转头看了看。
附近侍奉的几个家中奴婢应该都听到了刚才的话。
自家奴婢,叮嘱一番便可,问题不大。
何进也不准备教训何咸了,问道:“本初见你时,可有其他人发现?”
何咸摇头:“那时他引我去了偏僻小巷,只有给我驾车的车夫知道。”
何进当即坐了下来动笔写信,在提起笔时,他忽然想到了那晚彻骨的寒风,忽停下了手中的笔。
他再次追问何咸:“伱真能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袁绍见过你?要是有其他人知道我又和袁绍联系,向辩……陛下进谗言,我们就真要回南阳老家了。”
何咸原本没考虑过后果,因在东宫之中负责管事的曹嵩对他十分照顾,其他属官也都对他非常尊重客气。
何咸本相当自信,这是他锦绣前程的起点,可被何进一质疑,呀顿时犹豫起来。
怎么忽然就要到回老家的程度了呢?
他是没发现外人,可他哪敢保证一定没有啊!
这段时间,何进倒也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起码他对何咸的了解增加了不少,一看何咸的表情就知道没那么靠谱。
第157章 陛下果然不喜袁氏
何进没将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何咸。
他见何咸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心知自家傻儿子还是靠不住。
他忽然有几分理解当初他的前长史王谦不理会他的暗示以他的儿子为婿了。
可何咸已经是最出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