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 第86节

  这已远超“提振信心”的范畴。

  这简直像是……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

  百姓、商贾,他们对太子的信任,或者说,对那“玉盐”所代表的信用的信任,竟已深厚至此?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玄机?

  那高人,难道连这市井民心、商贾逐利之心,都能精确算计、掌控到如此地步?

  一股寒意,夹杂着巨大的震撼和更深沉的疑虑,从李世民心底升起。

  他自认深知民心、精通权术,却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朕……知道了。”

  许久,李世民才缓缓坐下,将那份报表轻轻放在御案上,声音听不出喜怒。

  “唐卿辛苦了,下去吧,妥善处理后续事宜。”

  “是,臣告退。”

  唐俭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退了出去,心中依旧波涛汹涌。

  李世民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目光幽深地望着跳跃的烛火。

  一天,十五万贯。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头。

  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儿子,也越来越看不懂这长安城内的暗流涌动了。

  ……

  东宫,承恩殿。

  李承乾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当宦官用带着狂喜的语调禀报“殿下,债券一日售罄,十五万贯已全部入库”时,他正在小口喝着米粥。

  一日……售罄?

  他预料到会成功,李逸尘之前反复剖析的“信用”、“锚定”、“预期”,他都记在心里。

  他也知道自已苏醒的消息能稳定人心。

  但他和李世民一样,从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摧枯拉朽之势。

第126章 阶级?

  翌日。

  东宫,偏殿。

  晨光透过窗棂,在殿内铺洒下一片片规整的光斑,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浮沉。

  殿内依旧寂静,香炉中一缕青烟笔直上升,直至一定高度才缓缓散开。

  李承乾端坐于案后,一身素色常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的脸色仍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背脊挺得笔直。

  案上并未如往常般堆积着文书,只有一盏清茶,热气袅袅。

  殿门被轻轻推开,李逸尘缓步走入。

  他依旧是那身青色伴读官服,步履平稳,神态恭谨。

  他行至殿中,依礼躬身,动作与往日并无二致。

  “臣李逸尘,参见殿下。”

  李承乾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李逸尘身上,

  李逸尘走到自己平日所在的席位上,端正跪坐下去。

  殿内陷入一种奇特的静谧。

  李逸尘迎着太子投来的视线。

  那目光不再像以往那样,或是充满躁动不耐的火气,或是被阴郁笼罩的算计,亦或是短暂兴奋后的虚浮。

  它变得沉静,带着一种审视,以及更深层的东西——

  一种洗去铅华后的澄澈,以及在这澄澈之下悄然滋生的、对未知领域的探寻欲。

  李逸尘心中了然。

  他之前的冒险一搏,那番近乎“诛心”的引导与信念重塑,看来是奏效了。

  太子脑海中那些基于恐惧和逆反的、可能导致速败的极端危险想法,至少暂时被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也更为稳固的求知与求变的状态。

  这,正是他需要的局面。

  时间一点点流逝。

  良久,李承乾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还带着一丝病后的沙哑,却异常平稳,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情绪化的表达。

  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先生教我。”

  称呼变了。

  从以往的直呼其名“逸尘”,或者带有上位者姿态的“卿”,变成了“先生”。

  李逸尘脸上并未露出任何讶异或受宠若惊的神色。

  “殿下请问。”

  李逸尘开口,声音同样平稳。

  他没有问“教什么”,因为李承乾那句“先生教我”是开放性的,意味着将学习的主动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李承乾看着李逸尘,目光沉静。

  他略一沉吟,似乎是在整理思绪。

  “学生近日卧榻,反复思量先生此前所言。为何为君?何为治国?思绪纷杂,难以理清。”

  “然觉其根本,或在于民。先生曾言及民间疾苦,佃户鬻子,边民困顿……”

  “这些,皆与民相关。然则,朝廷施政,亦常言安民、抚民。这民之一字,看似简单,内里乾坤,究竟如何?”

  “望先生解惑,从根本处为学生剖析。”

  李逸尘微微颔首。

  太子能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并且指向“根本处”,说明他之前的引导已经开始发酵。

  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足以引向更深层次的社会结构分析。

  “殿下能思及此,可见进益。”

  李逸尘先肯定了一句,随即切入正题。

  “欲明‘民’之乾坤,需先明其构成,其分野。自古有‘四业分民’之说,殿下可知其详?”

  “四业分民?”李承乾思索片刻,回答道,“《管子》中所言,‘士农工商’四民。此乃国之石民,不可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

  “正是此说。”李逸尘点头。

  “齐国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其治国之策,这‘四业分民’乃重要一环。然则,殿下可知,管仲当年行此策,他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后来变成了什么样子?”

  李承乾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愿闻其详的神情。

  “请先生细说。”

  “我们先说它最早的意思。”

  李逸尘开始系统性地阐述。

  “管仲所处,乃春秋乱世,列国争霸。他的核心目标,在于富国强兵,成就霸业。所以他的一切政策,都围绕这个目标展开。”

  “四业分民,首要目的,并不是后世简单理解的身份划分或身份固定,而是为了——更有效率地管理国家,更好地收取赋税。”

  “有效管理?收取赋税?”李承乾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他并非完全陌生。

  但如此直接地与“四业分民”联系起来,让他感到一种新的视角。

  “不错。”李逸尘解释道。

  “让士人的儿子一直做士人,使其集中居住,便于教导忠义、礼法、权谋,培养治理国家与统领军队之人才,保证官僚与军官队伍的稳定来源与专业素养。”

  “让农民的儿子一直务农,使其聚居乡野,专事耕稼,便于管理土地、征收粮赋,确保国家最基础的粮食与财政收入。”

  “让工匠的儿子一直做工匠,集中于官营作坊,专司器械、营造,保证军备与宫室器用的质量和供应。”

  “让商人的儿子一直经商,便于管理市场、平抑物价,并通过关税市税方面增加国库收入。”

  李逸尘稍作停顿,让李承乾消化一下。

  “此策之妙,在于将国民按其对于‘富国强兵’这一核心目标的直接贡献度,进行了功能性的划分与固化。”

  “让各行各业世代相传,减少流动,降低了管理难度,提高了办事效率。同时,也确保了国家能够稳定、高效地从各行各业获取所需资源,尤其是从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那里,获取粮食和人力。”

  “故而,《管子》有云:‘定四民之居’,使‘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从而达到‘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的效果。”

  “本质上,这是一种服务于国家争霸目标的社会资源动员与管控体系。”

  李承乾听得入神,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划动。

  他读过《管子》,也知晓“四业分民”,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剖析其背后的统治逻辑。

  这与他以往所学的“教化百姓”、“各安其业”的仁义说教,大相径庭,却更接近历史的真实脉络。

  “所以,”李承乾若有所思道。

  “管仲此举,并非单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更是为了……便于君王统治,便于国家聚敛资源,以行霸业?”

  “殿下抓住了关键。”

  李逸尘肯定道。

  “在其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这是一种极其务实且高效的国家策略。它承认了社会分工的客观存在,并将其制度化、世袭化,以服务于国家的最高目标。”

  “然则,”李承乾话锋一转,提出了疑问。

  “如先生所言,此策有其时代之利。但若长此以往,士族恒为士族,寒门永难出头;农户世代困于田亩,纵有才智亦无由施展;工匠、商贾亦固于其业。”

  “这与先生曾言的‘寒门英才凭才学立于朝堂’,似乎……相悖。”

  李逸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太子不仅能理解他讲述的原始意义,还能立刻联想到其长期执行的弊端,并能与他之前灌输的理念进行对比,这说明他是在真正地思考。

  “殿下所言,正是此策在后世演变中暴露出的核心问题,也是它‘最初的意思’慢慢消失,‘变形’开始出现的地方。”

  李逸尘接续道:“我们便来说这‘变形’之过程与根源。”

  “随着天下一统,王朝承平,富国强兵的紧迫性下降,维持统治的稳定性成为首要任务。四业分民的初衷——高效动员与资源汲取——逐渐被其附带效果,即社会阶层固化所取代,并且被后续的统治者和既得利益集团不断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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