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明,无法无天 第772节

  “松江来的学子。”其中一人头也不抬,“我们知府说,这券子让城里三十家凋零的作坊起死回生,特命我等来取经。”

  夜风送来更夫的梆子声,陈寒望向皇城方向。那里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工部衙门,廊下人影幢幢,像是在连夜核对新到的琉球海砂样品。

  “夫君这步棋走得妙。”朱幼薇将算盘塞回袖中,“表面是发代金券,暗地里把造纸、雕版、运输、食宿全盘活了。”她突然指向远处火光冲天的琉璃厂,“听说光禄寺为装帧新券,订了八百个锦盒?”

  “不止。”陈寒摸出块松烟墨在墙上勾画,“通政司要印《防伪要诀》,国子监要制《新数对照表》,连五军都督府都来讨教怎么用代金券发军饷……”墨线在砖石上蜿蜒,渐渐连成金陵城的轮廓。

  他们路过胭脂巷时,几个穿杭绸的妇人正围着新开的“巾帼染坊”叽叽喳喳。铺面挂着靛青布幡,上面绣着“代金券兑染剂,九折优惠”的字样。

  “姐姐们看这松江布!”老板娘抖开一匹湖蓝色细布,“用新券买还送物理院特制的固色方子!”

  陈寒忽然想起三日前看到的场景。徐家绸缎庄的掌柜蹲在染缸边,死活调不出巾帼工坊的靛青色,最后咬牙用三百张代金券买走了染方——那券转眼就被他换成了改良织机的零件。

  更深露重,朱幼薇在角楼下停住脚步。她解下腰间荷包,倒出几颗乌木算珠排在地上:“若按夫君的算法,代金券每流通一次,就能养活三个匠人……”

  “错了。”陈寒用脚尖拨动算珠,“是三个半。”他指向城墙根新搭的粥棚,“那些运粮的脚夫,现在顿顿能吃上干饭。”

  五更天的梆子惊起了城楼上的宿鸟。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陈寒看见无数满载的货车正从四面八方涌向金陵。有装着辽东桦树皮的,有载着岭南靛蓝的,更多的是推着自家产出的货物来换券的农人。

  他们的草鞋踏过官道上的晨霜,在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像极了代金券边缘那些防伪的波纹。

  夜色渐沉,金陵城的灯火却比往日更亮。街巷间,代金券的流通已如春风化雨,悄然改变着这座都城的面貌。

  茶楼酒肆里,原本对朝廷新政嗤之以鼻的宵小之辈,此刻却哑口无言。他们三三两两聚在街角,望着南门新设的代金券兑换处排起的长队,神色复杂。

  “前些日子还说这是‘动摇国本’的荒唐事,如今倒好,连自家铺子的伙计都嚷着要拿代金券抵工钱……”一名绸缎庄掌柜捏着胡须,低声嘀咕。身旁的同伴盯着对面食肆挂出的“代金券购米九折”的木牌,半晌才叹道:“这世道,真是变了。”

  确实变了。玄武湖畔,渔娘们捞起的菱角不再只是果腹之物,而是送往纸坊打浆的原料;西山的石匠日夜赶工,雕刻代金券版纹的凿声清脆如铃。就连街角的孩童,也学会了用废弃的券纸折成小船,顺水漂远时还喊着“换新犁喽”。这般景象,哪里还有半分“无稽之谈”的影子?

  通州纸坊的新纸一车车运进物理院时,朱幼薇正站在檐下,指尖摩挲着掺了辽东桦树皮的纸页。“比预想的更韧。”她抬眼对陈寒笑道,“那些嚷嚷‘鬼画符’的人若知道,防伪的暗纹能织进布里、印在纸上,怕是要吓得睡不着觉。”

  陈寒掂了掂手中铜制算盘,珠子弹动间,一串新式数字已跃然沙盘上。“他们睡不睡得着不打紧,倒是郑主事这三日的条陈……”他话音未落,李贞已疾步而来,附耳低语几句。陈寒眉梢一挑:“杭州的假账册送到了?好,且看郑岩如何‘秉公’拟例。”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松江布商的管事满头大汗地挤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抱着算盘的账房,一见面就作揖:“陈大人!咱们东家说了,这阿拉伯数字记账的法子,徐家学得,我们自然也学得!”

  朱幼薇抿唇一笑,冲陈寒眨了眨眼。

  五更天的金陵城,已是一片沸腾。各地货车满载粮米、铁器、布匹涌向城门,车夫们挥鞭吆喝的声音惊起了檐下的麻雀。朱雀大街上,一家新开的织机铺子刚卸下门板,就被农户们围得水泄不通——代金券换纺车,还附赠一本《速织要诀》。铺子老板擦着汗对伙计感叹:“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跟着那帮人骂街?”

  皇宫角楼上,朱元璋负手远眺。晨光中,街巷间的人流如织,叫卖声、算盘声、车轮声交织成一片。他忽然嗤笑一声,对身侧的朱标道:“瞧瞧,咱发张纸片子,倒比圣旨还灵光。”

  朱标望着城门外蜿蜒的车队,轻声道:“父皇,这不是纸片子,是百姓心里的秤。”

  物理院内,朱幼薇将最后一页《数字用法例》的草稿递给陈寒。窗外,匠人们争抢《对数表简本》的哄笑随风飘入。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说,这代金券流通一次,真能养活三个半匠人?”

  陈寒搁下笔,拉过她的手,在掌心写了个“柒”字。“若算上他们妻儿老小,怕是不止。”他低笑,“不过有人怕是连半个都嫌多——”

  话音未落,李贞又匆匆闯入:“大人!徐家少东家连夜逃了,却在码头被锦衣卫截住,怀里还揣着咱们的齿轮编号册!”

  朱幼薇“噗嗤”笑出声来。她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晨曦正漫过金陵城的万千屋瓦。

  陈寒与朱幼薇并肩走在长街上,牵着她往人堆里走。

  人群中有北疆遗孀攥着刚领的券纸,正与同伴商量合买纺车;

  也有松江来的布商蹲在车架前,偷偷描画齿轮结构,却被暗纹防伪的铜钉晃花了眼。

  最热闹处,两个梳双髻的女童正用废弃券纸折小船,纸船顺水漂远时,稚嫩的童谣随风飘来:“代金券,换新犁,阿姐织布添寒衣……”

  转过街角,灯火骤然一暗。朱幼薇忽然驻足,指着巷底阴影里蜷缩的老汉:“那不是户部郑主事家的车夫?”

  陈寒眯眼望去。老汉怀里紧抱着个包袱,露出的纸角赫然是通州纸坊特制的青纹纸。

  见二人走近,老汉慌得直磕头:“大人明鉴!我家老爷说这废券要焚毁,小人瞧着纸好,想、想裁了给孙儿练字……”

  “郑岩倒是忠心。”朱幼薇冷笑,从荷包排出三枚当十铜钱,“老伯,这些废券我买了。明日你去物理院领一刀新纸——就说是陈大人赏的。”

  ……

第723章 老古板们终于是心服口服了

  户部值班房的炭火噼啪作响,陈寒推门而入时,几个主事正围着一摞账册低声争论。见他进来,众人神色一滞,为首的郑主事干笑两声,拱手道:“陈大人来得正好,咱们正算到代金券的收支……”

  陈寒抖了抖袖口沾的雪粒,径直走到炭盆旁烤手,笑道:“怎么,郑大人又算出亏空了?”

  “这回可不敢乱说!”角落里一个年轻书办忍不住插嘴,被郑主事瞪了一眼才缩回去。倒是隔壁桌的王郎中捧着热茶叹道:“起初咱们都当这代金券是拿真金白银往水里扔,谁承想……”他翻开账册,指着朱笔圈出的数字,“单是松江府这两个月的商税,就比往年同期多了三成七。”

  陈寒眉梢微挑,这数目比他预估的还高些。

  郑主事见他不语,又递上一本账册:“陈大人请看,这是户部刚汇总的各地代金券流通情况。”

  陈寒接过账册,指尖在纸页上轻轻一划,目光落在几行关键数字上——

  “代金券发行总额:一千二百万两。”

  “商税收缴:四百八十万两。”

  “农具、粮种交易额:六百七十万两。”

  “工坊订单增长:三百二十万两。”

  他嘴角微扬,抬头问道:“郑大人,你们可算过这笔账?”

  郑主事一愣:“这……代金券是朝廷印的,成本自然算在户部头上,可商税、工坊订单这些,本就是该收的,怎么能算作代金券的收益?”

  陈寒摇头,从袖中抽出一支炭笔,在纸上迅速写下几行字:

  “代金券成本:纸张、印刷、防伪工艺,合计约八十万两。”

  “商税增收:四百八十万两,减去往年同期三百六十万两,净增一百二十万两。”

  “农具交易额六百七十万两,按三成利算,农户增收约二百万两,朝廷从中抽税六十万两。”

  “工坊订单增长三百二十万两,带动织机、铁器、木匠等行业,朝廷抽税九十六万两。”

  他笔尖一顿,抬眼看向众人:“这么算下来,朝廷净赚多少?”

  值班房里一片寂静,几个主事面面相觑。半晌,王郎中喃喃道:“八十万两成本,换回二百七十六万两的税银……这……”

  “这还不算完。”陈寒又翻出一页账册,“代金券流通后,铜钱囤积减少,市面上银钱周转加快,各地钱庄的息钱收入也涨了三成。此外,工部报上来的改良农具订单翻了五倍,光是铁匠铺的税收就多收了四十万两。”

  郑主事额头渗出细汗,低声道:“可……可代金券毕竟是纸,若百姓不信,岂不是……”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五城兵马司押着几辆满载货物的骡车经过,车辕上插着“巾帼工坊”的旗子。陈寒微微一笑:“郑大人可知道,巾帼工坊这两个月用代金券买了多少辽东紫貂绒?”

  郑主事摇头。

  “整整八千两的货。”陈寒指尖敲了敲桌面,“而这些紫貂绒织成的锦缎,光禄寺已全部包销,价格比市面高出两成。”

  王郎中倒吸一口凉气:“这……代金券竟能如此盘活商路?”

  陈寒合上账册,淡淡道:“代金券不是银钱,却比银钱更活。它让农户敢买农具,让工坊敢接大单,让商贾敢囤货周转。朝廷看似花了八十万两印券,实则赚回的数倍不止。”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户部小吏匆匆跑进来,手里攥着一份急报:“陈大人!松江府急报!徐家布行今早用代金券一口气订了三百架改良织机!”

  值班房里顿时炸开了锅。

  郑主事呆立半晌,终于长叹一声:“陈大人,这代金券……果真神了。”

  陈寒笑而不语,目光却已越过窗棂,望向远处熙攘的街市。

  夕阳的余晖透过户部值班房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陈寒指尖轻叩桌案,炭笔在算草纸上划出最后一道竖线。

  “诸位可曾见过玄武湖畔新修的排水渠?”他突然发问,笔尖点向窗外。众人顺着望去,远处工部新铺的青石路面上,几个戴红袖标的老妇正推着分类垃圾车缓缓而行。

  郑主事捻着胡须不明所以:“这排水渠与代金券有何干系?”

  “修渠的工匠领的是代金券。”陈寒蘸墨在纸上勾画,“他们拿券换米面时,粮铺多缴了商税;米商贩粮要走新修的路,又养活了养路夫;养路夫家眷在巾帼工坊领活计,织出的布匹正好卖给……”笔锋突然一转,在纸上连出个完整的圆,“这些环环相扣的利,诸位可曾计入?”

  值班房的炭火噼啪炸响。王郎中手中的茶盏倾斜,茶水在账册上洇开一片,正模糊了“岁入”二字。

  “再比如——”陈寒从袖中抖出卷绢布地图,金陵城的街巷脉络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去岁清丈田亩时,北城三十八户贫民无地可耕。如今他们用代金券合股开了豆腐坊……”他指尖顺着墨线滑到西市,“每日辰时往各衙门送豆腐的车马,把城西的黄土路碾出了车辙。”

  年轻书办突然“啊”了一声:“难怪工部上月突然拨款修西城道路!”

  “修路要石料,采石场多雇了矿工;矿工家小要穿衣,布庄生意就好;布庄赚钱缴税……”陈寒的炭笔在地图上画着螺旋,墨迹渐渐连成一片蛛网,“这层层叠叠的利,哪本账册记全了?”

  窗外忽然传来清脆的铜铃声。众人转头,只见几个挑担货郎正用代金券在巾帼工坊的摊前换棉纱,崭新的六锭纺车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最妙的在这儿。”陈寒突然推开窗户,春风裹着织机声扑面而来,“徐家订的三百架织机,每架要六个齿轮。物理院的学徒们日夜赶工,倒逼着铁匠铺改良鼓风炉——”他抓起块炭锭在砚台上磨出细粉,“知道现在炼一炉铁能省多少炭么?”

  郑主事的算盘珠子突然崩断,檀木珠滚到陈寒脚边。老主事弯腰去捡时,官帽上的翅子颤得像风中的树叶。

  “还有更看不见的。”陈寒踩住那颗珠子,“北疆遗孀们识字后,现在能自己看契书了。去岁她们被坑骗的案子有十七起,今年呢?”他翻开刑部移送的文书,“零。”

  暮色渐浓,值班房里的算盘声不知何时停了。王郎中怔怔望着墙上《洪武疆域图》,忽然发现松江府的位置被炭笔标了个圈——那里新添的港口正在代金券资助下扩建。

  “下官愚钝。”郑主事突然深深作揖,“这代金券竟是活水,流到哪儿就润到哪儿。”

  陈寒笑而不答,只是将炭笔横搁在砚台。笔杆上的“物理院监制”字样沾了墨,在暮色中像条苏醒的蛟龙。

  远处传来净街司的梆子声,惊起檐下栖息的麻雀。那些鸟儿扑棱棱飞过金陵城上空时,羽翼下是无数被代金券串联起来的光点——新开的染坊、扩建的码头、改良的农具,还有女工们夜读时亮着的纸灯笼。

  “明日早朝……”郑主事话未说完,窗外突然爆发出欢呼。原来是一群工匠抬着新制的“洪武宝券”铜模经过,金属在火把映照下流转着青金色的光。

  陈寒望向那些铜模,忽然想起朱幼薇昨夜在灯下说的话。她当时正用金线在样布上绣暗纹,发间的木簪沾着辽东紫貂绒的细屑。

  “夫君可知道?”她剪断线头时眼睛亮得惊人,“女工们现在管代金券叫'娘子钱',说这纸片子比铜钱更懂她们的心思。”

  夜风拂过值班房的窗棂,吹散了案头的算草纸。

  那些纸上歪扭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工坊女工们写在沙盘上的习作。

  更远处,金陵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

  每盏灯下,或许都有个正在核对代金券账目的身影——他们不知道这些纸片如何改变王朝的气运,只知道明天能用它换袋新米,或给孩子买支描红笔。

  而这,才是真正的业绩。

  户部值班房的炭盆烧得正旺,郑主事手里的茶盏却已经凉透了。他盯着陈寒在纸上划出的那几道墨线,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难以消化的东西。窗外飘来一阵饭香,是街边食肆在卖新蒸的炊饼,可此刻谁也没心思惦记吃食。

  “陈大人……”郑主事嗓子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官袍袖口的补丁——那是他上个月熬夜核账时被烛火烧穿的。他忽然想起那晚自己拍着桌案大骂代金券是“祸国纸片”的模样,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

  角落里传来“啪嗒”一声响。年轻书办手里的毛笔掉在了账册上,墨汁晕开成一片乌云。他慌慌张张去擦,却把“叁佰贰拾伍两”的记载糊成了黑疙瘩。若是往常,郑主事早该厉声呵斥了,可此刻他只是呆呆望着那团墨迹,恍惚间觉得那就像自己鼠目寸光的心窍。

  “下官……下官真是……”王郎中的声音打着颤。他忽然起身,对着陈寒深深一揖到地,腰间的牙牌撞在案角发出闷响。“去岁清丈田亩时,下官还上书说代金券会让农户荒废耕作……”他直起身时,眼圈竟是红的,“可如今北直隶的麦子,用新式犁耕的比旧式亩产多了两斗啊!”

  陈寒没说话,只是将炭笔在砚台上轻轻一磕。笔尖落下的碎屑在火光中打了个旋,像极了那些被他们忽视的、飘散在民间的生机。

  窗外忽然传来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郑主事下意识扭头,看见五城兵马司押送的货车上堆满了辽东来的紫貂皮。那些皮毛在阳光下泛着贵气的光泽,车辕上插着的“巾帼工坊”旗子却皱巴巴的——显然已经往返奔波了许多趟。

  “郑大人可知道,”陈寒突然开口,“松江徐家上月偷偷派人去辽东,想用现银抢购这批紫貂?”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可辽东的猎户们宁可要代金券——因为他们拿着券,转头就能在官办的农具铺子里换到最好的铁犁。”

  郑主事手里的茶盏终于拿不稳了。温凉的茶水泼在《洪武账册》上,正好浸湿了“岁入”二字。他想起自己三个月前在朝堂上梗着脖子说的那句“纸片岂能当饭吃”,此刻恨不能把舌头咬下来。

  “下官……下官……”他嘴唇哆嗦着,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封已经揉皱的奏章草稿。那是他准备弹劾陈寒“动摇国本”的折子,此刻在炭火映照下显得如此可笑。“下官这就焚了它!”

  “且慢。”陈寒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抗拒。他抽过那封奏章,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轻轻展平。“留着吧,郑大人。等秋税收上来,您再对照着看看。”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锐利如刀,“看看是您笔下的‘祸国纸片’管用,还是户部库房里那些发霉的旧账本实在。”

  值班房里静得能听见炭火炸裂的声响。年轻书办突然“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下官有罪!上月核验松江账目时,下官还偷偷在‘代金券耗用’项下多记了三成损耗……”他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糊满了眼泪鼻涕,“可那些‘损耗’的券,其实是被农户拿去换了粮种!如今……如今地里的苗都蹿到膝盖高了!”

  王郎中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半块已经干硬的炊饼——那是他今早从街边用代金券买的。老人斑驳的手指抚过饼上盖的“九折”红印,忽然老泪纵横:“陈大人,下官那不成器的侄儿……就在您说的那个农具铺子里当伙计。”他哽咽着,“那孩子前日托人捎信,说这个月工钱涨了五成……就因为买犁的人太多,东家给每个伙计都发了红利……”

  窗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戴红袖标的老妇推着改良垃圾车经过,车斗里分类码放的废纸在阳光下泛着青光——那都是印坏的代金券边角料,如今被净街司回收再造。

  郑主事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官袍下的中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三品孔雀补子黏在后背上,像只垂死的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曾在值房里摔碎茶盏,大骂代金券是“陈寒小儿糊弄圣上的把戏”;他曾在家书中叮嘱族人“万勿收那劳什子纸片”;他甚至偷偷让管家把领到的农具券锁进箱底,生怕沾了晦气……

  “下官……下官……”他喉头滚动,忽然转身对着皇宫方向重重跪下,“陛下!老臣……老臣糊涂啊!”花白的头颅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724章 鼓励商贸可以!却要杜绝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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