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子时,龙江码头的月光被浓烟遮蔽。
海盗船队被困在沙洲边上,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大明水师站在旗舰船头,看着惊慌失措的海盗们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放箭!”
特制的火箭划破夜空,箭杆上刻着螺旋纹在飞行中发出刺耳的啸叫。
物理院改良的硫磺火药在接触船板的瞬间爆燃,将海盗的船阵撕开缺口。
最壮观的是那艘旗舰的沉没,船尾堆放的掺硫胡椒被引燃,炸开的火球映红了半边天空。
望远镜里清晰看到甲板上有个纹满海图的海盗头目,正疯狂往海里扔写满符号的账本。
“果然是他。”陈寒冷笑,“当年户部失踪的那个通译。”
黎明时分,爪哇使者跪在甲板上,颤抖着捧起一颗鲨鱼牙。
那是从海盗头目脖子上拽下来的战利品。
朱标接过鲨鱼牙,随手就扔进了江里。
这波海盗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跟着进贡的船队来大明,还想捞东西回去,简直是可笑。
返航时,望着江面上漂浮的海图残片,陈寒突然笑出声:“海盗至死都想不通,为何每张海图的暗纹都能指引我们找到他们。”
这次胜利没让陈寒和朱标冲昏头脑,因为第二天的朝会还有场硬仗要打。
……
五更天的梆子声刚歇,奉天殿前的汉白玉台阶上已落满朝臣的靴印。
陈寒跟在朱标身后拾级而上时,发现郑清卓的官袍下摆沾着夜露——这老学究怕是天没亮就候在宫门外了。
“臣有本奏!”果然,朝钟刚响,郑清卓便捧着笏板出列,“夏原吉、蓝玉在南洋养寇自重,此乃祸国之举!”
他枯瘦的手指抖得厉害,奏折在晨光中簌簌作响。陈寒瞥见折子上“海盗”二字被朱笔圈了七八遍,墨迹晕染得像溅开的血点。
朱元璋的龙靴踏过金砖,惊起一缕浮尘,“郑卿觉得,该如何处置?”
“召回问罪!”郑清卓的笏板重重磕在地上,“我大明乃礼仪之邦,岂能学蒙元那套以武慑人?”
殿角传来声几不可闻的嗤笑。兵部侍郎方醒捻着络腮胡出列:“郑大人可知,上月爪哇海盗劫了暹罗贡船,杀我子民三十余人?”他忽然抖开卷海图,腥咸的海风顿时扑面而来,“蓝将军故意放走的探子,三日前刚带回倭寇巢穴的布防图!”
陈寒看见老皇帝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海图上标注的岛屿形状,分明是用炭笔描摹的阿拉伯数字。
最醒目的“7”字形海湾处,密密麻麻记着潮汐时刻与火炮射程。
“荒唐!”礼部尚书钱唐突然扑到海图前,官帽都歪了,“这……这分明是番邦的鬼画符!”
朱标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块靛青帕子。
帕角绣着的“π”符号在晨光中泛着金线光泽,与海图上的数字如出一辙。
“钱大人,这是物理院新译的《航海算经》。”太子指尖抚过帕上纹路,“若无这些数字,水师连潮汐都算不准。”
老尚书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他当然记得,去岁户部核账时,那些用新式数字记账的寡妇们,比他的门生快了整整三日。
“陛下!”通政使杨湛突然高呼,“商船若因海盗裹足不前,今年市舶司税收恐减三成!”
他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鸿胪寺卿捧着鎏金漆筒踉跄进殿:“满剌加苏丹的谢恩表到了!说是多亏蓝将军剿匪,商路已通!”
漆筒开启的刹那,浓郁的龙涎香弥漫大殿。
陈寒看见表文上盖着个鲜红的掌印,那分明是用朱砂和珊瑚粉特制的印泥,正是巾帼工坊上月出口的紧俏货。
朱元璋的指节在龙椅扶手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蓝玉奏报,养寇是为引蛇出洞。”他抓起案头箭簇,“啪”地钉在海图上,“这精铁箭矢,就是海盗从爪哇偷运的!”
箭簇扎进“3.14”标注的海湾处,尾羽犹自震颤。
陈寒发现箭杆上刻着细密的螺旋纹,这是物理院用圆周率计算的风阻改良。
“老臣以为……”傅友德的声音从殿柱后幽幽飘来,“海盗如野草,剿一批,冒一批。”
他枯枝似的手指划过海图,“不如让夏原吉在满剌加设榷场,以商制盗。”
郑清卓的笏板“当啷”落地。
他当然明白这话的份量,当年蒙元就是用茶马互市,生生掐断了西夏的命脉。
“不可!”徐辉祖之弟徐膺绪突然出列,“夏原吉手握市舶司,蓝玉掌水师,若再予榷场之权……”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但所有人都听懂了弦外之音。
陈寒望向殿外。
晨光穿过窗棂,在地砖上投下细密的光栅。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巾帼工坊,那些织机梭子交织出的经纬,不也似这张笼罩南洋的大网?
“陈卿。”朱元璋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怎么看?”
陈寒整了整袍袖,袖中滑出半张染靛蓝的布片——这是朱幼薇今晨塞给他的新样。“臣请陛下观此物。”
布片展开,露出用金线织就的海防图。郑清卓凑近一看,顿时倒吸凉气:这哪是布料?分明是幅能随光线变幻的活地图!暗纹里织着潮汐时刻,金线连成的航线竟与海图分毫不差。
“巾帼工坊的新织法。”陈寒轻抚布面,“一匹布可藏半部《水师操典》。”他忽然指向窗外,“此刻应天码头,正有二十艘商船装载此布,发往南洋诸国。”
殿中死寂。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些看似寻常的货物,将成为插在南洋的无数双眼睛。
“好个以商制盗!”朱元璋突然大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传旨!加设满剌加榷场,着夏原吉总领。”龙袍翻卷间,一枚特制铜钱“叮”地滚到郑清卓脚边。
老学究弯腰去捡,却发现铜钱上刻着的不是“洪武通宝”,而是个醒目的“7”字——正是昨日朝会上,朱元璋笑他写不好的那个数字。
退朝时,陈寒在廊下撞见方醒。
这位兵部侍郎正用炭笔在掌心演算什么,见他来了急忙拱手:“国公爷,物理院那帮小子算出来,新式箭簇若用南洋精铁……”
话音未落,宫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诵读声。陈寒踮脚望去,只见巾帼工坊的女工们列队走过御街,每人手里捧着本《航海算经》。
为首的刘嬷嬷白发飞扬,正高声领读:“圆周率约七分之二十二——”
郑清卓的轿子恰经过此处,老学究掀帘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见自己的孙女穿着工坊统一的蓝布衫,站在队列中念得字正腔圆。
“变天喽……”抬轿的老仆喃喃自语。
轿帘落下的刹那,一片算草纸从窗缝飘入,正巧盖在郑清卓颤抖的膝头,那上面画着歪扭却工整的航线图,落款是个稚嫩的“7”字。
陈寒转身时,看见朱标站在奉天殿的飞檐下。
太子的目光越过宫墙,仿佛已看到南洋的万顷碧波。
那里有蓝玉的战舰巡弋,有夏原吉的商船往来,更有无数织着暗纹的布匹,正悄悄改变着这片海域的颜色。
“陈寒。”朱标突然唤他,“你说满剌加的榷场,该用什么做信物?”
陈寒从怀中摸出枚琉璃骰子。阳光穿透骰子,在宫墙上投下个清晰的“π”形光斑。
“就用这个。”他轻声道,“让番商们都记住,在大明,连骰子都要讲规矩。”
……
第737章 水师训练,震惊各国使者!
海盗伏诛,京城震动
晨雾未散,金陵城的街巷间已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昨日五城兵马司在龙江码头抓了一窝海盗!”茶摊上,一名脚夫拍着桌子,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
邻桌的布商瞪圆了眼:“海盗?那不是南洋的事儿吗?怎敢摸到天子脚下来?”
“嘿,可不是!”脚夫灌了口粗茶,抹着嘴道,“听码头的兄弟说,那些贼人混在爪哇国的使团里,本想趁着朝廷和南洋商人交易时作乱,结果还没动手,就被水师的人一锅端了!”
四周茶客哗然,有人倒吸凉气:“这胆子也太大了!”
“何止胆大?”另一人插嘴,“我二舅在兵马司当差,说那些海盗身上还搜出了咱们金陵城的海防图,连水师巡逻的时辰都标得清清楚楚!”
众人顿时噤声,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啐了一口:“这群杀千刀的,活该被剁了喂鱼!”
……
五军都督府衙门外。
一队兵卒押着几名五花大绑的汉子走过长街。海盗们衣衫褴褛,脸上刺着番邦纹印,此刻却面如死灰。
“看!那就是海盗!”街边卖炊饼的王老汉指着队伍,声音发颤。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孩童捡起石子砸过去,却被兵卒喝止。
一名海盗突然抬头,阴鸷的目光扫过百姓,吓得几个妇人连连后退。
“狂什么狂!”一名壮汉撸起袖子骂道,“在海上逞凶也就罢了,敢来大明撒野,真当咱们的刀不快?”
话音未落,街角突然冲出一群书生,领头的高举《航海算经》,怒喝:“番邦贼子,窃我海防,当诛九族!”
百姓们被这话一激,纷纷跟着喊起来。海盗们终于慌了神,有人挣扎着跪地求饶,却被兵卒一脚踹翻。
……
会同馆内。
爪哇国使者缩在厢房里,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骂声,额头冷汗涔涔。
“大人,咱们……咱们会不会被牵连?”随从战战兢兢地问。
使者攥紧衣袖,咬牙道:“怕什么!咱们是正经使团,海盗混进来,关我们何事?”
话虽如此,他脑海里却浮现昨日场景——大明水师如鬼魅般包围码头,火把照亮夜空时,那些海盗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弩箭钉死在船舱里。
“大明……太可怕了……”他喃喃道。
隔壁屋的暹罗使者更是坐立不安,低声对同伴道:“赶紧写信回国,往后做生意老老实实走榷关,别动歪心思!”
……
奉天殿偏殿。
朱标将战报递给朱元璋,低声道:“父皇,海盗共计四十六人,全部伏诛。水师缴获的密信显示,他们原计划三日后火烧龙江码头,趁乱劫掠宝钞库。”
朱元璋冷哼一声,指尖敲着桌案:“陈祖义的余党,倒是贼心不死。”
陈寒躬身道:“陛下,此次能迅速剿匪,多亏物理院新制的航海仪。海盗的棕榈叶航线图与咱们的测算分毫不差,水师才能精准设伏。”
朱元璋瞥他一眼:“你那巾帼工坊的女工,听说连《航海算经》都能倒背如流?”
陈寒笑道:“是。她们用新式数字核账,比户部的老吏还快三分。”
殿外传来喧哗。
片刻后,通政使匆匆进门:“陛下,满剌加、三佛齐等六国使者联名上书,请求增派贡使学习大明海防之术!”
朱元璋嗤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他甩袖起身,“告诉那些番邦,想学可以——拿真金白银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