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明,无法无天 第785节

  图中标注的暗礁与洋流,正是大明水师最需要的情报。

  陈寒接过海图,指尖在某个岛屿轮廓上顿了顿。那里用金粉画着的锚记,与海盗密信上的标记分毫不差。“贵国与陈祖义的交情,看来比传闻中深得多?”

  “国公明鉴!”三佛齐使者以头抢地,“那都是先王被奸臣蒙蔽……”

  他的辩解被突然响起的号角声打断。

  江面上传来铁链绞动的闷响,宝船侧舷缓缓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朱标拾级而下,蟒袍下摆扫过瑟瑟发抖的使者们:“明日此时,本宫要看到各国国书。”

  太子靴底碾过那枚琉璃骰子,清脆的碎裂声中,π符号裂成两半,“用汉文书写。”

  当夜子时,会同馆的灯烛彻夜未熄。

  苏门答腊咬着笔杆,看着自己写好的国书第八次被通事驳回。

  窗外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与隔壁满剌加使者撕毁重写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大人,‘永世臣服’的臣字又写错了。”通事指着纸上歪扭的笔画,“应该先横后竖。”

  苏门答腊盯着砚台里凝结的墨块,想起白日里见过的标尺。

  那些精密刻度与眼前方正的汉字一样,都透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他抓起狼毫重新蘸墨,手腕却突然被按住。

  “写错无妨。”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外的陈寒递来本蓝皮册子,“《千字文》抄本,巾帼工坊印的。”

  书页翻开时飘出缕靛蓝染料的清香,内页的汉字旁都标注着细小的阿拉伯数字。

  满剌加使者扒着窗棂偷看,倒吸凉气。

  那些数字排列组合,分明是某种密码。

  他刚要退回暗处,却撞上小桃笑吟吟的脸。

  少女手里的灯笼照出他惨白的脸色:“大人要不要学打算盘?物理院新编的《算法统宗》……”

  五更鼓响时,各国使者终于捧着誊抄工整的国书跪在奉天殿前。

  晨雾中传来织机的咔嗒声,朱幼薇带着女工们推着板车经过,车上堆满用“π字纹”包裹的《航海算经》。

  “郡主娘娘!”苏门答腊突然扑到车辕前,“下臣想求购这套书!”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卷轴,青筋暴起的手背上还沾着墨渍。

  朱幼薇银剪在指尖转了个弧光:“拿什么换?”

  “下国特产的星盘!”使者从怀中掏出个铜制圆环,边缘刻着与物理院标尺相似的刻度,“能测潮汐……”

  剪刀咔嚓剪断麻绳的声音打断了他。

  朱幼薇将整套书籍堆在他怀里:“星盘留下,书送你了。”

  她转身时蓝布裙摆扫过使者颤抖的手背,“记得用汉文写读后感。”

  朝阳完全跃出江面时,奉天殿的铜钟轰然鸣响。

  使者们捧着国书鱼贯入殿,看见朱元璋的龙案上摆着个古怪的装置,南洋精铁打造的基座,托着个不断旋转的琉璃球,球体内悬浮的磁针始终指向北方。

  “这是物理院新制的海仪。”朱标的声音从丹陛上传来,“比罗盘精准十倍。”太子指尖轻叩琉璃球,惊得使者们集体一颤,“今日赐予诸位,望尔等……”

  “永世臣服!”苏门答腊突然高喊出声。

  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震落了怀中的《航海算经》。

  书页哗啦啦翻动,露出扉页上朱笔勾勒的日月徽记——那是用巾帼工坊特制墨水写的,遇水不化,历久弥新。

  退朝时,陈寒在廊下撞见抱着海仪的爪哇使者。

  老人突然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国公爷,那些数字……真能算尽沧海?”

  “算不尽。”陈寒望向码头方向,那里正升起试航新舰的旗语,“但足够算出,谁才是海的主人。”

  午时的钟声传遍金陵时,各国使者登上了返程的贡船。

  他们怀里揣着汉文国书,袖中藏着《算法统宗》,却没人注意到船舱底层的货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巾帼工坊出品的“π字纹”包袱布。

  朱标站在阅江楼上,看着帆影渐行渐远。

  江风吹乱他腰间玉坠的流苏,也送来物理院学子们演算的诵读声。

  太子轻笑:“陈寒,你说他们回国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朱标站在阅江楼的雕花栏杆前,望着江面上渐行渐远的贡船帆影,指尖在青石栏板上轻轻敲击。

  远处物理院学子们的诵读声乘着江风飘来,与宝船起锚的号角交织成奇妙的韵律。

  “陈寒。”太子忽然转身,蟒袍下摆扫过阶前未干的晨露,“你说这些使者回国后,会不会以为大明只有火炮厉害?”

  陈寒正俯身调整腰间新配的航海罗盘,闻言抬头笑道:“殿下莫非还想让他们见识些别的?”

  朱标的目光越过金陵城的飞檐斗拱,落在东北角那片冒着淡淡青烟的院落群上。“让允熥带他们去工程学院转转。水师的火炮不过是三年前的旧物,该让番邦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洪武新器’。”

  他说这话时,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陈寒立刻会意——太孙朱允熥主持工程学院这两年,那些藏在深院里的奇技淫巧,怕是连兵部的大人们都未必全见过。

  三日后清晨,会同馆的南洋使者们接到了一道镶金边的请柬。爪哇使者苏门答腊捧着烫金帖子反复端详,只见上面用汉文和番语双语写着:“恭请贵使于巳时莅临大明工程学院,观摩洪武二十八年科技成果展”。落款处盖着太孙朱允熥的蟠龙印,印泥里掺了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太孙殿下亲自相邀?”满剌加使者紧张地整理着皱巴巴的官服,“这工程学院是何处?”

  通事捧着铜盆进来伺候洗漱,闻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里是专门研制新式机械的衙门。听说去年改良的六锭纺车,一个女工能抵过去五个。”

  使者们将信将疑地登上马车时,发现车队前方竟有八名锦衣卫开道。这些平日冷着脸的缇骑今日却格外和善,领头的小旗官甚至主动介绍起沿途风景。当马车穿过镶满铜钉的朱漆大门,三佛齐使者突然拽住了苏门答腊的袖子。

  “天神啊!”他指着院墙上绵延不绝的金属管道,那些铜管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光泽,每隔十步就喷出股白色蒸汽,“那是龙息吗?”

  回答他的是个清朗的少年嗓音:“这叫蒸汽导流管,用来给实验室恒温的。”

  众使者慌忙下车行礼。只见汉白玉台阶上站着个穿杏黄蟒袍的少年,腰间悬着象牙算筹,发冠上那颗东珠比爪哇王冠上的还大三分。太孙朱允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垂,偏生举手投足间自带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诸位远道而来,不必多礼。”朱允熥虚扶一把,转身指向身后高耸的玻璃穹顶建筑,“今日请诸位看的,是我大明工程学院三十六坊最新成果。”

  随着太孙击掌三声,沉重的青铜大门缓缓开启。使者们刚踏进前厅,就被扑面而来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十丈高的厅堂内,悬浮着个巨大的铜制天体仪,七大洲四大洋的轮廓用各色宝石镶嵌,正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更惊人的是环绕四周的十二座水力钟,每座钟的指针行走速度各不相同,却都精准对应着某个星象变化。

  ……

第739章 来自各地的美食,惊掉使者的下巴!

  苏门答腊的喉咙发紧。

  他认出那些发光岛屿里,有几个连爪哇最老练的渔民都找不到的隐秘锚地。

  正惊疑间,忽听满剌加使者倒吸凉气——那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死死盯着墙上悬挂的巨幅海图,图上标注的航线上密密麻麻写满数字,最醒目的却是马六甲海峡处那个朱笔圈出的“π”形标记。

  “殿下,这是……”

  “物理院新算出的最佳航线。”朱允熥从侍从手中接过个黄铜圆规,在海图上划出优美弧线,“用这个公式,商船能节省两成时间。”

  他说着突然转身,带领众人穿过长廊。两侧玻璃展柜里陈列的器物越来越奇诡:能自动记录里程的马车模型,靠水力驱动的织布机。

  转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

  露天试验场上,三十多名学子正在调试各种古怪装置。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台三层楼高的钢铁巨兽,它有着蜘蛛般的八条铁足,腹部却装着个不断喷吐蒸汽的铜炉。随着总匠师挥动红旗,巨兽的关节处突然喷出白雾,缓缓抬起一条铁足,将半人高的花岗岩块轻松夹碎。

  “开矿用的蒸汽锤。”太孙的语气就像在介绍寻常农具,“比五百个矿工效率还高。”

  爪哇使者膝盖发软。他们国家最精锐的象兵,在这钢铁怪物面前简直像孩童的玩具。正恍惚间,忽听场边爆发欢呼。只见几名学子推来辆带轮子的铜管,管口对准三百步外的铁靶,随着引线点燃,管身突然剧烈震动,喷出的火球瞬间将铁靶熔成赤红铁水。

  “初级火炮而已。”朱允熥摆摆手,仿佛这只是个小玩意,“带诸位去看看真正的宝贝。”

  最后这段话说得使者们心头狂跳。当他们被引进地下密室时,满剌加使者突然跪倒在地——昏暗的灯光下,整面墙都是各式火器设计图,从巴掌大的掌心雷,到需要十头牛拉动的攻城巨炮,每一张图纸的边角都标注着精确到毫厘的数字。

  “这些还只是构想。”朱允熥抚过图纸,像在抚摸情人的发丝,“真正完成的是它。”

  密室中央的红绸被猛地揭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架通体流线型的金属巨弩,弩身上布满精密齿轮,箭槽里躺着的三棱箭簇泛着蓝光。最奇特的是弩机后方那个透明水箱,里面沸腾的液体正通过铜管不断循环。

  “水力连发弩。”太孙亲自转动绞盘,齿轮咬合声令人牙酸,“一次装填能射二十支箭,箭矢用的是南洋精铁。”他忽然转头看向苏门答腊,“听说贵国海盗的箭头能射穿三层皮甲?不知比起这个如何?”

  使者们已经说不出话了。他们当然认得那箭簇上的螺旋纹——正是海盗密信里吹嘘的“神箭”,此刻却像柴火般堆在墙角。三佛齐使者突然想起什么,颤抖着指向墙上另一张图纸:“那、那个飞天的……”

  “热气球?还在试验阶段。”朱允熥漫不经心地卷起图纸,“其实最实用的还是这个。”他从木匣取出个巴掌大的铜盒,掀开盖子竟露出副微缩海图,图上针尖大的岛屿会随着盒子倾斜改变位置,“便携式导航仪,明年会配给所有商船。”

  离开工程学院时,夕阳将使者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门答腊抱着朱允熥赠送的航海模型,突然在马车前跪下:“下臣斗胆,敢问殿下为何展示这些神器?”

  太孙正在整理被蒸汽熏皱的袖口,闻言轻笑:“因为很快就不是神器了。”他指向正在扩建的西郊工坊,那里耸立着十二座冒着浓烟的高炉,“等量产之后,这些东西会变得和锄头一样普通。”

  接着朱允熥还带这些南洋使者前往了农学院。

  “诸位请看——”太孙的象牙算筹指向田间正在运转的古怪农具。那铁家伙形似蜈蚣,十二对铁爪随着水车转动有节奏地翻土,尾部还拖着个不断筛落肥料的木斗。几个赤膊的农夫蹲在田埂上喝茶,脚边竹筐里堆满新挖的番薯,个个都有婴儿脑袋大。

  占城国使者突然踉跄着扑到田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拨开稻叶:“这、这是我们进贡的稻种!”

  稻穗沉甸甸地压弯了茎秆,金黄的谷粒比占城本土产的饱满许多。更令他心惊的是田垄的排列方式——每行间距精确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稻丛间还套种着某种开着紫花的豆科植物。

  “确实是占城稻。”朱允熥从老农手里接过竹筒,倒出几粒生米在掌心,“不过我们添了些暹罗香米的血统。”米粒在他掌心滚动,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物理院测算过,这么杂交能增产三成。”

  满剌加使者刚想凑近细看,鼻尖突然耸动。田间飘来阵阵异香,只见两个农妇抬着蒸笼从茅屋出来,热气里裹挟着甘甜的米香。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自从踏上大明的土地,那些精致点心就让他对本国粗糙的棕榈饭再也提不起胃口。

  “尝尝?”太孙随手掀开蒸笼。新米晶莹剔透,蒸汽在米粒间凝结成露珠,比他们国家最上等的贡米还要诱人。

  爪哇使者苏门答腊接过竹筷时,发现筷尖刻着细密的防滑纹——这分明是仿造物理院标尺的螺旋线。他战战兢兢夹起一簇米饭,入口的刹那瞳孔骤然放大。米粒弹牙却不失软糯,回甘里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完全颠覆了他对稻米的认知。

  “如何?”朱允熥笑吟吟地看着使者们狼吞虎咽,“这还只是二等田的收成。”

  “二等?”三佛齐使者差点被饭团噎住。他们国家最好的水田,产量都不及眼前这片试验田的一半。

  太孙的算筹突然指向远处冒着青烟的草棚。透过栅栏能看到里面堆满腐殖质,几个学子正用带刻度的木棍搅拌肥堆,旁边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温度数据。“新式堆肥法。”他指尖轻弹算筹,“用南洋运来的蝙蝠粪做引子,发酵时间缩短一半。”

  正说着,田间突然传来铜铃声。两头健硕的黄牛拉着铁犁走过,犁刀入土的深度恰好没至红漆标记处。最神奇的是犁柄上安装的铜匣,随着耕作不断发出咔嗒声。

  “那是……”

  “计亩器。”朱允熥从老农腰间解下个相似的铜盒,“每耕一亩就响一声,误差不超过半厘。”他故意晃了晃铜盒,里头的机簧声让使者们想起工程学院里那些精密的齿轮。

  占城使者突然跪倒在田埂上,捧起的泥土从指缝簌簌滑落。这些掺杂着腐殖质的黑土,比他家乡最肥沃的河滩地还要松软。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故国的农夫们佝偻着背,用木棍在板结的红土里戳洞点种的场景。

  “其实最妙的还是这个。”朱允熥突然从侍从手里接过个陶罐。罐身布满气孔,打开后露出里面蠕动的蚯蚓。这些虫子比寻常品种粗壮许多,背部还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物理院培育的‘地龙’。”太孙随手抓起一条,“一条能顶三头牛犁地。”

  满剌加使者喉结滚动。他想起去年献给苏丹的珍珠米,当时还得意那是天下无双的珍品。如今看来,恐怕连大明农户的猪食都比不上。

  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田垄上,与那些精密的农具影子交织成奇异的网格。朱允熥弯腰拾起株被铁犁带出的野草,草根上沾着的新鲜泥土散发着腥甜气息。

  “农为国本。”他随手将野草插回土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就像这些改良过的占城稻——”太孙突然踩了踩田埂,夯土发出沉闷的实响,“根扎得深了,自然不怕风吹雨打。”

  使者们沉默地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农舍。窗纸上透出织机的剪影,与田间的蒸汽机烟囱构成一幅诡异的和谐图景。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大明水师的士卒吃着比本国贵族还精细的军粮,为何那些工匠能日夜不休地打造神器。

  “殿下!”苏门答腊突然扑倒在田埂上,额头沾满泥土,“下臣愿以爪哇三年胡椒收成,换这套耕作之术!”

  其他使者如梦初醒,纷纷跪倒哀求。朱允熥的蟒袍下摆扫过他们颤抖的脊背,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此事要皇爷爷定夺。不过……”他忽然从老农手里接过个布包,“诸位可以先带些种子回去。”

  布包展开时,所有使者倒吸凉气——里面整齐码着十二个小布袋,每个都绣着不同的数字纹样。最醒目的那袋占城稻种上,赫然用金线绣着“7.22”的标记。

  “对了。”太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侍从捧着的锦盒里取出卷竹简,“这是《农政简要》,巾帼工坊特供版。”竹简展开时,使者们发现上面的文字竟是用烧焦的稻壳压印而成,字迹清晰得如同雕刻。

  三佛齐使者接过竹简的手在发抖。

  他认出那些书写格式与海盗密信如出一辙,只是内容从劫掠计划变成了“立春前三日浸种法”。

  这种将军事机密与农耕智慧糅合的风格,比任何火炮都令人胆寒。

  离去的马车穿过晒谷场时,金黄的稻谷在夕阳下铺成一片海洋。农人们用木锨扬起谷粒,碎糠在空气中形成朦胧的光晕。朱允熥靠在窗边,突然轻声哼起应天百姓传唱的插秧小调。

  歌声飘进使者们耳中,与车轴吱呀声混在一起。苏门答腊紧攥着稻种袋,忽然发现布袋内衬用靛蓝染料印着幅微缩海图——马六甲海峡的航线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潮汐时刻与火炮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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