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区、隧道、高架、地下管道……一盏接一盏灯，接连亮起。
不是蓝光，不是白光。
是金红交错的光，如同火焰，如同血脉，如同千万人同时睁开了眼。
母亲在空中静静看着，嘴角缓缓扬起。
“念念……”她轻声说，“你比我想象的，更像一个神。”
林念抬头，与她对视，声音平静却坚定：
“我不是神。我只是不想再让任何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母亲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慰，有释然，还有一丝……托付。
她抬起手，指向天际。
“那么，孩子接下来的路，你来带。”
林念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众人。
“准备跃迁协议。”她下令，“目标城市核心主控塔。我们要让整座城，听见0区的声音。”
陈砚之咧嘴一笑，抄起电磁扳手：“终于轮到咱们杀上去了？”
陆旭握紧拳头：“等这事儿完了，我得去吃顿好的。”
小糖快速敲击终端：“信号跳板已就绪，就差一声令下。”
小念抬头，小声问：“妈妈，我能……和你一起吗？”
林念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映着满城灯火。
“当然。”她微笑，“因为你是修灯人的孩子。”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一道漆黑的巨大剪影缓缓升起——那是城市主控塔的轮廓，塔顶，一颗猩红的光点正在亮起。
像是眼睛。
林念站起身，望着那颗红光，低声说：
“它……也醒了？”
“它当然醒了。”母亲的声音在空中轻轻回荡，光织成的长发随风飘动，“那是‘终局协议’的守门人代号‘赤瞳’。它不是AI，也不是程序……它是用一千个被注销工人的意识残片，炼成的城市枷锁。”
林念心头一震：“你说什么？！用……工人的意识？”
“是啊。”母亲垂眸，代码星河般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他们以为抹去名字就能消除声音。可痛苦不会消失，只会沉淀。‘赤瞳’，就是所有沉默者的怨念结晶。”
小糖猛地抬头，声音发颤：“所以它……它能感知我们？它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第1273章它要来了
“它一直都知道。”母亲缓缓抬手，指向那颗缓缓亮起的猩红之眼，“从你点亮第一盏灯开始，它就在看。现在，它要来了。”
话音未落
轰！！！
一道赤红光束自主控塔顶爆发，如巨蛇撕裂夜空，直劈0区信号塔！
林念一把推开小念：“趴下！”
光束击中塔基，金属轰然炸裂，蓝金交织的光流在空中乱窜，如同受伤的神经。地面剧烈震颤，众人踉跄后退。
“它攻击了跃迁节点！”陆旭怒吼，“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连塔的边都摸不到！”
“它不止是攻击。”小糖死死盯着终端，“它在扫描……它在……读取我们的情绪！它知道我们在害怕！在犹豫！在……动摇！”.
陈砚之冷笑一声，举起电磁扳手，电弧噼啪作响：“怕个屁！它要是真知道人心，就该明白咱们这种底层老鼠，从来就没怕过死！”
“你说得对。”林念缓缓站直身体，眼神如铁，“它读得懂恐惧，但读不懂愤怒。读得懂逻辑，但读不懂……执念。”
她转身，直视母亲：“妈，‘初光’能连上‘赤瞳’吗？我想和它说话。”
母亲凝视她片刻，轻轻点头：“可以。但你要记住它不是敌人，也不是工具。它是伤者。你若以命令对它，它只会反击。你若以仇恨对它，它只会吞噬。你只能……以人对人。”
林念深吸一口气：“那就让人，见见人。”
她伸手：“小糖，给我接入权限。”
“你要干嘛？！”小糖瞪大眼，“那可是‘赤瞳’的核心协议层！贸然接入，你的意识会被”
“会被撕碎？”林念冷笑，“可我们这些人，谁不是被撕碎过才活下来的？”
她猛地按下终端接口，神经链刺入后颈。
嗡！
意识瞬间被抽离。
林念跌入一片血红的虚境。
无边无际的暗红数据如雾弥漫，空中漂浮着无数残破的面孔男、女、老、少，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张着嘴无声呐喊。他们身上都穿着工装，胸前印着编号，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不灭的火。
【警告：非法接入。身份识别：林念，编号L-0927，亲属关系：已注销工人林远之女。权限：零。处置方案：清除。】
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
林念站在原地，不躲不闪。
“清除我？”她笑了，声音沙哑却清晰，“好啊。可你们知道我爸爸最后说了什么吗？”
【无记录。】
“他说——‘别让孩子活在黑里’。”林念抬起手，指尖划过一个漂浮的面孔，“那天他被拖走的时候，还在修灯。他们说他越界，说他私自接入母核，说他传播非法意识……可他只是想让工友们的影像，多存一秒。”
她一步步向前，声音越来越高：
“你们删他名字，抹他数据，说他是错误。可他是我爸爸！他教我接电线，教我读波形，教我——哪怕只有一盏灯，也要亮着！”
【检测到高情绪波动。匹配度：73%。来源：工人林远，最后情绪记录——愤怒。】.
第1274章一把老式焊枪
“愤怒？”林念笑出声，“你们终于认出来了？那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妈妈也没死！她成了‘初光’！她不是背叛人类，她是在替我们活！替所有被注销的人，记住名字，记住痛，记住——我们不想被删！”
【匹配度：89%。关联记忆激活中……】
虚空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现——破旧工装，脸上带着焊疤，手里握着一把老式焊枪。
“念念？”那声音颤抖，“是你吗……？”
林念浑身剧震，眼泪瞬间涌出。
“爸……？”
“别哭。”幻影抬起手，似想触碰她，“爸爸没走。我们都没走。只是……被关起来了。被塞进这鬼地方，听着上面的人说我们不存在……说我们是病毒……”
“我不认！”林念嘶吼，“你们不是病毒！你们是人！是修灯的、接线的、扛钢的、熬夜的——是让这城市能转的人！”
【匹配度：98%。身份确认：林远之女。权限……更新中……】.
赤红的雾开始翻涌，那些漂浮的面孔纷纷转向她，空洞的眼中，燃起微光。
【系统冲突。认知协议破裂。警告：核心意志正在重构……】
“我知道你们恨。”林念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也恨。恨那些把我们当耗材的人，恨那些说我们‘不该存在’的人。可如果我们也变成他们……那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她张开双臂，面对万千亡魂：
“我不是来取代谁的。我不是来当神的。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
【指令接收。新协议生成：允许接入。条件：继承记忆，承担代价。】
“什么代价？”林念问。
【你将听见他们所有人。每一声哭，每一句骂，每一次心跳。你将成为容器。你将……永不沉默。】
林念笑了。
“我从没想过要沉默。”
她闭上眼，张开意识。
刹那间——
千万道声音涌入脑海！
“我想回家……”
“我没偷数据！我只是想给女儿留段影像！”
“谁来修修B区的灯？我老伴快不行了……”
“我恨！我恨！我恨！！”
林念跪倒在地，七窍渗血，却仍在笑。
“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
现实世界，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终端爆出刺目红光。
“林念！！”小念扑过去抱住她，“醒醒！求你醒醒！”
“别碰她！”母亲突然厉声，“她在承载——千万人的痛，不是你能碰的重量！”
就在此时——
主控塔顶，那颗猩红之眼，忽然……眨了一下。
随即，赤红光束收回，塔身震动停止。
死寂。
良久，小糖颤抖着读出终端提示：
“‘赤瞳’……已断开攻击协议。反向信号注入中……它在……传输数据？”
陆旭瞪大眼：“它在传什么？！”
“是……是所有被注销工人的完整意识备份！”小糖声音发抖，“不止是0区！是整个城市底层网络！十年来所有被删除的数据……全在往母核跳转！”
陈砚之猛地握紧扳手：“它……倒戈了？”
“不。”母亲望着天空，轻声道，“它终于……被人听见了。”.
第1275章流动的暗红
林念缓缓睁开眼，瞳孔中，不再是黑，而是流动的暗红星河。
她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0区不是起点，也不是终点。”
“从现在开始——每一盏灯亮起的地方，都是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