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泽郎说道:“叫刘作家也行!”
晚上,在昏黄的煤油灯下,队长的脸庞半明半暗,刘一民并没有看清楚人脸,只是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是有大故事在身上的。
没有多余的房间,大家都躺在一个房间里,卓玛是姑娘,躺在最外面。她对于这样的条件,早已经适应了。
躺在厚厚的藏被下面,刘一民闻着被子上的味道,想着被子生前是什么动物。越想脑子越活跃,不管怎么都睡不着。
于是蹑手蹑脚的起身,朝着土房子外走去。外面寒冷潮湿,刘一民裹紧身子,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星星,时不时还有流星划过。
“一民,睡不着?”徐驰走过来问道。
“您老也睡不着?”
“油茶喝多了,一点困意都没有。反正也睡不着,你跟我聊聊,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想法?”徐驰坐在旁边问道。
刘一民正准备说,司机老王也走了出来,他很久没在草原上待过了,所以到了这里兴奋的睡不着。
刘一民索性开始讲了起来:“老师的意思是,将《追风筝的人》前边拓展后写成一个故事。我现在有了新的想法,我要脱胎于前半段故事,重新讲一个大故事。”
徐驰来了兴趣,又凑了近一些问道:“快给我讲一讲!”
“这个大故事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到宁波抗英,这部分重在描写藏军出川,千里奔赴浙省战场和各族人民奋勇杀敌的故事。老徐同志,这事情还得你帮帮忙。
你是浙省人,你发动一下浙省的朋友,帮我找找当地的资料。我回去,也找一找在宁波战场的史料。
开头是英国人铁蹄肆虐,清政府调兵的圣旨飞驰到川省.”
刘一民讲的很仔细,旁边的老王都不自主地听入了迷。
“另一部分呢?”徐驰问道。
“另一部分是藏省藏军抗击英军的故事”
刘一民讲的这一部分就是《红河谷》里面的故事了,红河谷讲的是一支英国探险队进入藏省,为他们入侵藏省做准备,他们遇到了危险,被善良的藏族青年格桑和姑娘雪儿所救。
英国探险队的首领罗克曼送了格桑一个打火机表示感谢,罗克曼走了,琼斯留在这里养病。
天真的格桑和雪儿,根本不知道救的是一头狼。
没过多久,这头狼就带着英军来到了藏省。藏族的土司和头人为了抗击英军,献上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生命。
数不尽的藏族人,死在了英军的枪下。
雪儿死后,格桑抱着雪儿,用罗克曼送的打火机点燃了古堡上的火油,爆炸声过后,在浓烟中古堡倒塌,大地震动,接下来恢复宁静……
远处的雪山上传来古老的声音:“雪山女神有三个儿子,老大叫黄河,老二叫长江,最小的弟弟,叫雅鲁藏布江.”
这两场战争,都是以抗英为主线,揭露了英国人的狼子野心,不仅侵我东南,还要吞我西南!
刘一民将故事缓缓地讲完,旁边的老王早已经两眼流泪,双目射出愤怒的光芒:“这群外国人,没一个好人,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们.”
徐驰拍了拍刘一民的肩膀:“这两部都很好,都很感人。难得你能跳出原有的局限,重新构思了两个距离千里,又联系密切的故事。”
刘一民说道:“老徐这是故事,也是历史!”
“是啊,为了赶走这些侵略者,我们付出了几代人的代价,才终于有时间好好的建设我们自己的家园。”徐驰悲伤地说道。
又站了起来,以悲悯的目光看向这片草原,又看向远处的山脉黑影:“多灾多难的几千年啊,希望再也不要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刘一民揉了揉老王的肩膀说道:“有金珠玛米在,不会了!”
半夜,外面温度低到实在待不下去了,三人朝着里面走去,回来的时候,刘一民看了一眼卓玛的位置,也没有人在。
等他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卓玛从外面走回来的窸窣脚步声。
第二天醒来,队长把热乎乎的酥油茶给每人倒了一碗,刘一民这才注意到队长脸上的伤疤,显得凶神恶煞的。
索泽郎解释道:“这是跟狼搏斗的勇士!”
队长摆了摆手,不以为意:“狼,畜生嘛,我一辈子打过的狼多了。”
吃完饭,跟着出去一起放牧,刘一民甩了甩马鞭,策马在草原上。耳朵边,不由自主地响起了那首歌:“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慢点,别打我的阿吉。”卓玛追了上来,接着看向刘一民露出了一个较为和善的笑容:“厉害嘛,讲故事的作家!”
看她眼圈发红,刘一民笑道:“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路过嘛,你挺厉害的。”
“当你夸我喽!”
“你脖子上背的是什么?”
“相机!”
“我见过拍照的,比你这个大,你这个一看就不好用!”
“不是大的就好用,小的比他们拍的还清晰!”
“哦,厉害嘛,还会骗人。肯定是大的好.”
刘一民没有说话,继续朝远处赶去,卓玛又追了上来:“给我拍一张嘛,看看好不好用!”
刘一民给卓玛拍了几张后,约定到时候洗出来,给她寄回来。
“你首都来的,给我讲一讲首都嘛!”
第180章 草原枪声
阿坝的有高山、草原、峡谷等各种地貌,也就造就了这里的人们有多种的生存方式。除了放牧外、他们还可以种植青稞、小麦,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并存。
草原上,刘一民骑在马上,跟在牦牛后面,用相机记录下这珍贵的时刻。
徐驰兴趣很高,但身体跟不上,整个人都蔫蔫的,指着牦牛群说道:“听说以前这些牦牛都是野生牦牛,藏族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他们驯化成为了家畜。”
队长笑着说道:“以前土司的手下有上万头牦牛,粮食多到吃不完。可我们这些人,还是饿肚子,还不如土司老爷的牦牛值钱。”
“我阿爸说他们的粮食堆起来像雪山一样高,倒在江里,能把整条江给堵住,可是还是贪婪无比,恨不得全天下的粮食都是他们的,全天下的草原都是他们牧场。全天下的藏人,都是他们的奴隶。”
“我们遇到土司老爷,需要站在路边脱帽低头行礼,还要装作十分震惊的样子,就像看到飞起来的毛驴一样。”
卓玛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肚子,立马跟了上来。
“队长大叔,你们当时除了要向土司承担当兵的任务,还要承担什么?”刘一民问道。
队长拉住马缰绳,让马停了下来,脸上陷入往日的回忆中,从各个方面进行讲起,一直讲到卓克基土司。
“我们的这位土司老爷当然想过抵抗,再开明的土司也不会主动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只不过看到威武的金珠玛米后,才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刘一民笑着说道:“道理得靠着‘真理’才能讲通嘛,再穷凶极恶的人,面对硬邦邦的铁家伙,也能变得和蔼可亲了。”
草原上,队长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用马鞭观察了一会儿说道:“不能再往前走了,万一下雨就不好回去了。”
“这种天气不会下雨吧?”徐驰望了望,没见到多少云,就觉得不会下雨。
司机老王劝道:“还是听队长的,他跟草原熟。”
停下来后,一群人走下马,围坐在草原上,队长拿出自己的青稞酒,邀请大家喝:“朋友们,喝点青稞酒,暖暖身子。”
一边喝酒,一边吃带的牛肉干,在草原上这幅景象,好不热闹。队长来了兴致,还在人群中跟几个牧民一起跳起了舞,唱起了歌。
“嗨,首都来的作家,再讲一讲首都嘛!”卓玛大声地说道。
刘一民笑着看向徐驰:“让这位老同志讲,他知道的东西比我还多嘞。”
徐驰躺在草原上,看着天空,诗意大发:“这么好的地方,一民,我真的不想回去了!”
“那好,让当地的同志们给你分几头牦牛,你就在这里安家吧!”
“你别将我,说不定我还真敢!”
“哈哈哈”
卓玛再次说道:“再讲一讲嘛!”
徐驰当即坐直了身体,缓缓给大家讲了起来,有的东西就算是讲了好几遍,他们也能听的津津有味。
司机老王就听徐驰讲了很多遍,可是每次听的时候,都跟第一次听一样,看向徐驰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期望和羡慕。
另外,司机老王也要充当翻译,有的牧民听不懂汉话,队长能听懂一点点。卓玛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汉语,说话口音虽然怪怪的,交流没问题。
讲了不知道多久,徐驰润喉用的青稞酒,已经将他润的晕晕乎乎的。
平地一声炸雷惊醒了众人,抬头看向天空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阴云密布,队长“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让手下的其余牧民赶紧骑上马去赶牦牛。
他们是半定居的放牧模式,就是定居和游牧相结合,土房子就是他们的定居点,现在要赶紧赶回去了。
卓玛来了一个飞跃上马,准备去帮队长驱赶牦牛,又立马拉住缰绳。胯下的马几乎是跳着原地转了一个头:“嗨,首都来的作家,可不要被草原上的雷给吓破了胆,注意一下你胯下的阿吉。”
“放心吧,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刘一民稳住马,笑着说道。
卓玛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再次用自己的藏普,以一种奇怪的口音夸奖道:“厉害嘛,让别人打狼的作家。”
徐驰笑着说道:“这藏族的姑娘蛮有意思的。队长他们讲话,也总是喜欢用各种各样的比喻,例如雪山一样高的粮食等等。”
“这就是他们说话的特色了,这样的话说起来,更有感染力。”刘一民拍了拍阿吉的屁股,跟随着牧民朝土房子骑去。
草原上的雷声越来越大,狂风卷积着乌云,以一种不可匹敌的架势紧紧地盯着苍茫草原上的这队人和牲畜。
压抑的气氛之下,刘一民的内心生出一丝慌张,看了看旁边的徐驰:“老徐同志,你赶紧跟上,可别掉队了。”
老徐腿下不断地催促着马,嘴上却说道:“有高尔基《海燕》的架势了。”
司机老王给每人发了一身绿色的军用雨衣:“下雨的话,你们就赶紧穿上,牧区没有医生,生病是很麻烦的。尤其是你,老同志,你可得注意一下。”
一行人往家里赶,碰上正不断驱赶养牛群的卓玛:“雷声吓着牦牛和羊了,跑乱了,队长大叔他们正在追,你们赶紧回去。”
索泽郎喊了一句卓玛小心后,就让老王先带着刘一民和徐驰回去了。
徐驰还想说什么,刘一民说道:“老徐同志,咱们就别在这添乱了,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儿是累赘。”
徐驰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儿,于是三个人快速地朝着土房子骑去,还没到家就下起了暴雨,三个人只淋了一点雨,身上衣服在雨衣下,并没有湿。
看着外面的暴雨和屋内担忧的牧民家眷,刘一民站在门口问道:“老王,这种情况不会出问题吧?”
“队长他们都是有经验的牧民,应该不会出现问题。”老王话是这么说,脸上的担忧一点都没有少。
黑云暴雨之下,天几乎是完全黑了下来。
老王踱步了一会儿,讷讷说道:“下这么大的雨,狼不会出来吧?”又自言自语道:“遇见狼就麻烦了,他们只带了三支猎枪,那么多人呢,又分散的开。”
老王将带来的物资取了出来,先垫饱肚子,又拿出里面的几个手电筒,一副随时要进入草原找人的样子。
过了很久,暴雨仍然没有停歇,大家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浓。
刘一民举起自己手中的相机拍了一张,又不安地将相机放了起来。刘一民看了看手表,不知道过了多久,暴雨中响起铃铛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们回来了!”刘一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老王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回来了,回来了!”
说完,他跟刘一民两个人穿着雨衣,到外面迎接回来的牧群和牧民,徐驰的青稞酒喝的有点多,加上高反,已经躺在屋子里睡起觉了。
队长看到刘一民和老王,在雨中豪放的饮了一口青稞酒:“老人家教导我们,与天斗其乐无穷!”
他们的身上早已经湿透了,屋里的火塘升起了大火,一群人安顿好牛羊之后,一边烤火,一边开始烤自己的衣服。
卓玛道:“索泽郎叔叔没回来!”
队长愣了一下,赶紧查人数,查完之后,才发现还有两人没回来。其余两名牧民,没大情况的话不用担心,但是索泽郎不是这里的人,一旦迷路,肯定找不回来。
队长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清查一下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