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GMD走了,咱解放军来了,当时我也凑到城门口看热闹,不管什么军,咱日子还得过。我就在街上找活,碰见解放军,主动问我喊同志。我当时不知道啊,还以为我们这些拉车的又有了新名字,后来一番解释才知道,原来同志是亲切的称呼,志同道.合的意思。”
老马讲的有点累了,于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了澡池子边上,笑着说道:“您说我一个臭拉车的,跟邹编辑这样的人成同志了!”
“咱们目标一样就是同志,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邹获凡笑着说道。
“对对对,我现在烧锅炉也是干革命,这位小同志年纪轻轻也干革命,我要是年轻的时候就明白这档子事儿,我也豁出去了干革命。”
走出澡堂,邹获凡说道:“老马一个人,就是几十年的北平史啊!”
“从不同人的视角看待历史,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刘一民点了点头,老马的事情倒是跟《狼烟北平》里面的文爷差不多,《狼烟北平》里面的文三的经历十分凄惨,但他总是能苦中作乐。
吹牛、挨嘴巴子是文爷的日常,但这个人总是能自洽。
《狼烟北平》和《活着》有点像,但是比《活着》多了几分幽默和历史的厚重感,跟《茶馆》相比,刘一民觉得比《茶馆》写的更细腻,两者侧重点不同。
《狼烟北平》侧重的是小人物在历史下的抉择和国家民族意识的觉醒。
《茶馆》则是侧重时代变迁下的集体命运,带有反思和批判的意味。
关键是这时候写《狼烟北平》,也不敏感,主要的笔墨在解放前,揭露旧社会的可恶和吃人本性。
不过当前还是尽快将《忠犬八公》的改编作品顺利完成,他写了两千多字,主人公老薛和小八已经在火车站相遇,接下来就是老薛回老家和老婆相见的故事情节了。
在招待所剩下的几天刘一民不打算出门,呆在招待所里写作,预计一个月内将这本小说给完工交稿。改编外国的作品挣外汇,国内的名气也得先打起来。
这两部小说写出来的话,估计在文坛的地位就稳了不少,没人会再将刘一民当一个文坛新人来对待。
10月5号上午,刘一民收拾好东西准备去燕大,这离燕大还很远,并且燕大那边比较荒凉。邹获凡和葛落两人骑着自行车将刘一民和行李送到了燕京站,准备从这里上车到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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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我就是那个鳖孙
燕京火车站前的广场上有各个大学的迎新点,燕大的迎新点一眼就能够看到,跟其他学校的迎新点相比,站着几个百无聊赖的学生,偶尔会有学生挑着扁担或者背着行李过去登记。
燕大迎新点的松弛感,只有不远处的清华能够媲美。今年燕大总共才招收一千名左右的本科生,外地来的学生又分散在各个车站。整个迎新点上午才接到了四十多名学生。
“老邹同志,老葛同志,就送到这里吧!”
刘一民拿着录取通知书登记好之后走到停在广场一侧的公交车旁,现在是燕大的迎新车。
上面零零散散坐着不少的学生。老邹和老葛一人提着被褥,一人提着网兜,倒是刘一民双手空空,只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一民,我们两个将行李给你放好再走。”
刘一民来的巧,刚到这趟迎新车就要往燕大开,不用坐在车上苦苦的等了。邹获凡和葛落将行李放好,握住刘一民的手告别,邹获凡又将这阵子找到的各种票交给刘一民,最贵重的是一张自行车票。
“买了新自行车,记得来《诗刊》编辑部看我们,你要是不来,我们可要到燕大去找你。”邹获凡拍了拍刘一民的肩膀笑着说道,葛落见公交车已经发动起来,便催促刘一民赶紧上车。
车上不少学生看着这一幕,大家都十分好奇,以为是家长前来送孩子上学。这个年代家长送孩子上学可是稀罕事儿,有的都二三十了,让家长送也不合适,有这样的稀奇事儿,大家都乐意看个热闹。
并且葛落和邹获凡两人的穿着和气质都不像一般的人,一看就是在单位工作的。
公交车上,一名穿着绿军裤长头发,长相略显猥琐地男生瞥见这一幕,冲着旁边的女生兴高采烈地点评道:“咦!真是个稀罕事儿,上个学还得两个家长来送,我就是考个第一,也是我自己来的。”
旁边的女生微笑着点了点头,见女生终于笑了,男生说的更起劲了。
刘一民上车后,在车里面扫了一眼,正看到这长得“老成”年轻人正在叨叨个不停,眼神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在又一次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刘一民冲着他微微一笑,直接朝他走去。
多年以后,面对记者的采访,著名作家刘振云准会回想起在公交车上跟刘一民初次见面的那个遥远的中午。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刘一民的侧脸上,本应该是诗意的相遇场面,却被刘一民嘴角的邪魅一笑给破坏掉了。
刘一民径直坐在刘振云的旁边,本来在低声蛐蛐他的刘振云立马噤声,冲着他笑着说道:“我叫刘振云,家是豫省延津嘞,恁是哪儿嘞?”
“咦,恁也是豫省嘞?我是豫省洛城嘞!”
“咦!不远,那是老乡!”刘振云一听是老乡,立马起劲了,全然忘了刚才自己曾阴阳过这个老乡。
前排的女生名是燕大法律系的学生,也是豫省来的。刘振云坐火车的时候两人有一面之缘,到了公交车上,刘振云顺势坐到了女孩身后,自来熟的聊了起来。
公交车启动,刘一民冲着下面的邹获凡和葛落挥了挥手告别,刘振云的嘴角下意识地又撇了撇。
随着公交车远去,葛落看着依依不舍的邹获凡,笑着问道:“是不是公交车后面的铁皮挡着你的视线了?跟刘备送徐庶一样,走了走了,搞得好像你是一民的老乡似的。编辑部还有事情,有几个老同志回燕京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作协了!”
“宋红同学,实不相瞒,在来学校之前我是很愁的,成绩单到的时候县里面告诉是我们地区的文科第一名,后来通知书来了,我爹和我整宿整宿的愁,睡不着觉.”
宋红打量了一下刘振云的穿着后,问道:“是怕没钱上大学吗?学校给咱们发补贴,我听说每个月有十四块,省点吃是够用的。”
刘振云洋洋自得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不过好在他脸皮厚,说道:“不是没钱,我跟我爹愁,是不知道燕大在哪儿,我爹每天拿着录取通知书坐在村头,逢人就问知不知道燕大在哪儿,怎么走!”
刘一民暗道,这刘家爷俩真够装的。
唉,不对,自己好像也姓刘!
宋红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是在炫耀,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刘一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刘振云喷吐沫星子。刘振云丝毫不觉,他此时已经完全进入了雄竞状态。
“咦!这就是天安门!”刘振云大声地说道,脑袋恨不得伸出窗外。为了让大家了解燕京,公交车故意走了长安大街而不是一路向北。
等过了天安门,刘振云嘟囔道什么时候也来天安门、故宫看看,就是不知道要不要钱。
“一块钱!”刘一民说道。
刘振云下意识地说道:“啥?”
“他说故宫门票一块钱!”宋红重复道。
“这么贵?那还是不去了,你咋知道?“
“前几天去了一趟,没啥看头。”
刘振云看着刘一民,心里有很多的话想问,比如他是豫省的,为什么前几天能去故宫之类的,难道他几天前都来了,不过在女同学面前,他还是没有问出来。
宋红冲着刘一民问道:“这位同学,你考了多少分?”
“我考了397,地区文科第一。”刘振云抢先说道,接着神秘地说道:“县里说我本来可能是全省第一,不过后来听说洛城有个鳖孙,考了451,唉!我就成第二了。”
宋红点了点头,她也听说了,继续看向刘一民问他的高考成绩。
“451!”在两人愕然的目光中,刘一民叹息一声后,淡淡地说道:“没错,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考了451的鳖孙!”
刘振云惊的差点被吐沫给呛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憋得通红,刘一民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通气:“不至于,咱俩这差距,你把我当做竞争对手,实在是有点难为自己了!
怼个奶糖吃!”
“鳖谁吃你的奶糖?”刘振云说完,硬气地将奶糖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面。
接下来的路上,刘振云一声不吭,在一旁听着宋红和刘一民闲聊。两人为伴,三人不欢;三人行,总有一人是多余的。
“唉!”刘振云叹息一声!
“叹什么气,再叹气坐车底,别坐车里!”
等到了燕大的南门,刘振云重新活了过来:“咦——这就是燕大,比俺县嘞革委会都好看!”
“咦——这就是未名湖!”
“咦——这就是博雅塔!”
宋红:“刘振云,你能不能别咦了?”
“ロ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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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燕大,新起点
燕大学生报道的地点是在大饭堂,这不仅是学生吃饭的地方还是学校的礼堂和电影院。外面看就是一个大瓦房,入口旁边还堆着柴火,墙壁上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走进里面,顶上是木梁作为支撑,里面乌泱泱的已经挤了很多人。刘一民和刘振云找到中文系报到的地方,拿出录取通知书和粮食关系转移证明等各种资料交给登记资料的老师,核对过信息后填下名字这就算报道完成了。
“那个老乡,有没有五块钱,我先借你,等到了宿舍还你!”刘振云冲刘一民尴尬地说道。学生要交五块钱押金领一把木板凳,这个凳子可以在宿舍用,也可以在放电影的时候来大饭堂用。
刘一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大团结:“老师,这是我们两个的。”
交完钱,旁边黑黑瘦瘦的老学长递给了他们一人一把凳子,吩咐道:“木板凳一定要保存好,丢了可就不退了!我叫陈健功,中文系的师兄,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刘振云拉着刘一民走到一边低声说道:“陈健功师兄,我在杂志上看到过他的小说,没上学前就已经是作家了。”
“哦!”
刘振云还以为刘一民不知道厉害,想继续说几句,不料却被正在发凳子的陈健功给听到了。
潇洒地扭头看向刘振云:“师弟,你大可以大声地说,不错,我就是陈健功,作家嘛,不敢当,但也发表过几篇文章。”
去年恢复高考,进入中文系的学生有不少都是小有名气的。陈健功上学以前跟他大哥刘一国一样是个撅屁股挖煤的,今年已经29了,挖煤的时候相亲不好相,于是对外介绍自己的身份时就说自己是“黑色冶金粉末研究所”的工作的。
两人冲陈健功打了一个招呼,转身排队去领饭票了。在燕大上学,每月最低可以领十四块五的补贴,其中十二块钱是伙食费,两块五是零花钱。
上大学前已经工作几年的,每月照常领工资,算是学生中的贵族。
饭票主食的话男生是一个月三十六斤,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菜票。三十六斤主食,想吃饱还得自己想点办法。两人拿着花花绿绿的饭票后开始去找宿舍,两人被分到了一块。
男生宿舍在未名湖的北岸,总体被称为“德才均备斋”,是一个由七个宅院组成的仿明清式的古典建筑群,砖混结构,设计风格雄浑有力,阳气十足。
绿瓦白墙,红柱亭廊,门窗和各种雕刻都继承了四合院的衣钵,但又带着明显的西方文化的痕迹。
“咦,住的地方跟皇宫似的。”刘振云一边感叹,一边挑着扁担站在一边礼让行人。
他们住在均斋的三楼308宿舍,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六人间的宿舍,不过有两个床铺上的木板被人给抽走了。
“你好,我叫李学勤,老家浙省人,当过生产队队长,高考成绩373,是我们地区的文科第一名。”
“你们好,我叫陈大志,考的不怎么样,以前是个木匠!”陈大志嘴唇很厚,说起话来十分有力量,但口音也很重,像是晋城人。
“我叫刘振云,考了397,豫省人,当过兵!”
见他们想说话,刘振云急忙说道:“我不是第一,他是我们第一!”
“397还不是地区第一?”李学勤不敢相信,从衣冠南渡之后,南方人的学子的成绩是领先北方的,他373已经是第一了,好家伙397还不是。
“嗯,他451!”
刘振云觉得这成绩都不是人考的,他数学考了89,已经很厉害了,大部分人考了三四十,他就是通过数学跟别人拉开的距离,一问刘一民考了多少,答道91!
沉默,整个宿舍死一般的沉默,豫省人来宿舍先出了一个“2”,后甩上一对王炸,炸的大家晕头转向的。接下来,连问都没问刘一民的名字和各科成绩。
过了一会儿,四人算是熟络了,李学勤一边抽烟一边愤愤地告诉他们。在生产队的时候,他是有资格成为工农兵大学生的,而且考的文化成绩是公社第一,但是被别人给顶了。本来觉得此生无望,没想到高考恢复了,这才有了上大学的机会。
陈大志除了自我介绍后就一直沉默不说话,刘一民后来才知道,因为晋城话只说给晋城人!
工农兵大学生走推荐,也是需要文化课成绩的,只不过文化成绩对录取影响很低。燕大现在还有76级的工农兵大学生,中文系的老师授课,还得从语法学起。
77级高考的生源好了一点,但底子差的学生大有人在,开学课堂测验,一些人不知道“韩愈”是谁。
铺完床,刘一民躺在上铺试了试,觉得还可以。扭头看见旁边上铺的刘振云正在掏鸟,过了一会儿,在刘一民嫌弃地目光中,从鸟巢里面掏出毛边的五块钱递给了刘一民,上面脏兮兮的,手上的汗渗入纸币,散发出臭臭的“钱”味。
“老乡,你以后得学我,钱放在挎包里面容易丢,你知道我为什么放在这儿吗?”刘振云用手指沾了沾吐沫,数了数兜里面的钱,确定无误后又放进了鸟巢。
“因为敏感!”
“对,别人轻轻一碰,我就能感觉到,这是我在部队回家的时候学习到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