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民如此处理倒是让崔道逸大感意外,看完后就忍不住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
“师兄,这部小说的中心思想在于人和狗之间和谐相处,日常的点点滴滴来触动读者的心灵,主要是温情而非斗争。如果对斗争描写过多,就容易出现主次不分,喧宾夺主。况且老薛的日常生活就是护林种树,不是只有跟犯罪分子作斗争,才能展现出他英勇的一面。
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能独自一人来到荒漠的边缘地带,十几年如一日的工作,忍受孤独和风暴,这难道还不足以展现出他英勇的一面吗?”
刘一民说完,崔道逸的脑海里不断地响起“光荣在于平淡,艰巨在于漫长!”这一句话,沉思一会儿后如梦初醒,冲着刘一民笑着说道:
“你说的在理,这样一说,我觉得你这种处理手法是极为高明的,偷伐者的故事写的太多,确实有喧宾夺主之嫌。”
崔道逸作为京城四大名编,他看稿子很准,被作者反驳回去还觉得合理的情况并不多见。
“什么极为高明?什么光荣和平淡?让我看看!”一道突兀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声音中带着五分严厉三分不屑和两分好奇,在这瞬间稿子也被人给夺了过去。
崔道逸正准备破口大骂,看到来人后换成了一副笑脸,耷拉着脑袋温顺地说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个老头,是个低矮的老头,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年轻时可能会有一米六五。头发灰白,戴个眼镜,看的极为认真。
老头看了约半个小时后,抬头看向刘一民:“你叫刘一民?”
刘一民点了点头,虽然他不认识这个老头,但凭借崔道逸的态度来看,定然是中文系的老师,还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师,中文系呆久了,什么样的教授都能见到,刘一民早就习惯了。
“写的还行!难怪小严称呼你为中文系之宝树,是有点意思。”说完,老头背着手施施然离开了凉廊,丝毫没有多聊的意思。
嗯?小严?严家炎?
“不认识吧?中文系老主任,还是咱们燕大中文系任职时间最长的主任。”怕刘一民不懂老主任的份量,崔道逸继续说道:“当年五四运动,火烧赵家楼知道吧?”
火烧赵家楼刘一民当然知道,巴黎|和会失败,愤怒的学生五|四当天跳进赵家楼胡同的卖|国贼曹|汝霖家里面,暴打章|宗祥。学生们找不到逃跑的曹|汝霖,于是一把火将他的家给烧了。
“是他烧的?”刘一民忍不住问道。
“对,就是他烧的,他是咱老主任杨晦!”
中文系真是藏龙卧虎呐,拉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就是个扫地僧
“这是《高考1977》的读者来来信,挑好的。这一封没邮票,是西单的一个女孩子直接到编辑部门口给我的,就是见艾清先生的那天。人长得挺漂亮的,就是.”崔道逸说到最后,顿住了没往下说。
“就是怎么了?”
“人挺漂亮,就是眼睛有点问题!”
刘一民接过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国医科学院医学生朱霖”。上次崔道逸给的读者来信他都没有回,现在还在家里压箱底!
“这一封我看写的不错,你到时候抽个时间回复一下,顺便刊登在《人民文艺》上,有稿酬!”
“好!”
“今天最后一件事情,一名中青报的同志联系到我说想找你约稿子,估计一会儿就能过来。”崔道逸本来想说刘一民很忙没时间写稿,但对方说这个稿子刘一民写过,不需要浪费时间,只需要稍加润色即可,这倒让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稿子?
刘振云和李学勤、陈大志三人从图书馆出来,看到刘一民,一起走过来打招呼,三人的眼睛不时落在崔道逸身上。
刘一民主动介绍道:“这是咱们中文系的师兄崔道逸师兄,现在在《人民文艺》当副主编。师兄,这是我三个舍友,都是写作的好苗子。这是我老乡,十分热爱文学。”
“三位师弟你们好,以后有稿子可以直接投给我,就算是不过我也会给你们提出修改意见,谁让咱们都是中文系的。”
刘振云三人激动地跟崔道逸握手,《人民文艺》的副主编,只要是在燕大想投搞的学生都有过了解,四大名编之一,还是师兄,能得指点一二受益无穷。
握完手后,三人感激的看了一眼刘一民,太给面子了!
寒暄了一会儿,三人背着挎包离开凉廊。自从严家炎先生布置《驴得水》的作业后,刘一民就将三人给孤立了,他们三个天天腻在一块查资料写书评。
三人走了十几步后,不约而同的回头羡慕地看向刘一民。他们还苦苦挣扎在过稿线,刘一民已经可以跟副主编谈笑风生了!不禁感叹高山仰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望其项背!
“这人生的参差啊!”李学勤摇了摇头。
刘振云半天后无奈地说道:“我怎么感觉咱们上的不是一个中文系?”
“妈的,这中文系是咱学校单独给他开的吧!”陈大志哀嚎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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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得让全国年轻人看到
在70年代末的中青报,刘一民觉得他们是真敢说,比大报更敢说。上面的一些文章,真正做到了报社名字里“青年”这两个字。78年在各大报社和杂志的复刊潮流中,10月7日,也就是刘一民到燕大的第三天中青报复刊了。
复刊后
一时间引起了社会上的热议,也让很多人不满意。青年拿着中青报沸腾了,接下来的报纸上,每天都会出现各种各样关于青年问题的文章。或批判阻碍青年前进的条条框框,或鼓励青年们学习知识文化,积极参加高考、学习科学文化等等。
给中青报写信成了青年表达内心的困惑和愤懑的重要途径,据说现在中青报经常被各地年轻人寄来的信给堵塞门口,刘一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崔道逸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朝着南门的方向焦急地张望,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中青报的小编辑怎么还不来?
“老崔,他们找我约什么稿子?”刘一民问道。
刘一民想到这里,内心一震,不会中青报要拿自己当剑吧!
“我也不知道,中青报这阵子做的很激进,年轻人无不以看中青报和向中青报投稿为荣。你作为青年作家,他们肯定想让你说点什么!”
一般的报社约稿是带着主题的,崔道逸暗道要是到时候给的主题太棘手,但凡看到刘一民有点抗拒,自己就出言帮忙阻挡一二。
崔道逸正想着,忽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跑了进来,抬头一看正是中青报的小编辑。小姑娘额头上都是汗,跑起来的时候为了避免挎包乱晃,两只手死死地抓着挎包带。
“崔老师,不好意思,路上自行车坏了,我将自行车扔到南门,跑着过来的!”小姑娘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擦干净才伸手跟崔道逸握手。
“难怪,赶紧坐下歇会儿。”崔道逸心疼地说道,想起自己刚上班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
小姑娘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刘一民伸出手说道:“这位就是刘一民同志吧?”
“一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中青报的于佳佳,于佳佳这姑娘可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复刊后进的中青报,约稿的劲头让当年的我都汗颜!”
“你好,于佳佳同志,我就是刘一民。”
于佳佳看着比自己不大的年轻人,紧张的心多少放下了一点。她刚约稿,劲头虽大,但有时候面对比自己年纪大的同志总是放不开。
进行了一场自觉流利但较为笨拙的寒暄之后,刘一民终于听清楚了她的来意。
“于佳佳同志,青年代表什么的我不敢当,只是比平常人稍微努力了一点点,青年代表实在是抬举我了。”于佳佳的一些彩虹屁,听的刘一民头大,这么重的头衔,不得压死他。
别人不说,就是燕大这群人不得喷死刘一民,写几篇文章就成当代青年代表了?谁还没写几篇,就算没他写得好,但青年代表这个名头自己也是争一争的。
崔道逸:“佳佳说的不错!小李白的名号,我在《人民文艺》都听说了。”
“你们确定要这篇稿子?”
刘一民手里拿着于佳佳递过来的《豫省日报》,是9月份的,上面转载了一篇文章《催人奋进新一代,天才作家刘一民为考生鼓劲》。刘一民纳闷,什么时候这篇文章被省报也给转载了!
“刘一民同志,你的这篇报告非常好,语言铿锵有力,文字催人奋进。写出了青年一代积极向上的昂扬斗志,我们豫省的同事将份报纸给我寄了过来,我看完之后当即决定来找你约稿。
给青年做的报告,怎么能不在中青报上发表呢?应该让全国的青年都听到你的声音,都振作起来,向前看,向着光明出发。”
崔道逸好奇地接过一看,又瞥了一眼于佳佳,难怪会给自己说是已经写过的稿子。看过之后崔道逸忍不住说道:“一民,你作报告是有一手啊,要是把你放到建国前,嘿,也是个拿喇叭的!”
煽动性太强了,追光的人必将光芒万丈,这句话念着可真提劲儿。
“由于这篇是报告,且是记者现场记载的,我怕记的有背离原报告的地方,所以今天来是想问问一民方不方便以这篇为基础,重新出一篇稿子。”
于佳佳说的很含蓄,但意思谁都明白,就是我们想要更好一点的。
“好,我尽量给润色一下,只不过寄信时间可太久。”
于佳佳急忙说道:“五天行不行,五天后我骑自行车过来拿!”
“行,只不过五天后过来自行车可得提前检查好,可别再坏了!”刘一民收起报纸调侃道。
于佳佳闹了一个大花脸,接着两人起身道别,崔道逸载着于佳佳离开燕大,准备带着她去修一下自行车。刘一民站在凉廊里,隐隐约约听到崔道逸教于佳佳如何跟约稿,如何跟作者沟通。
麦积大队,刘福庆从邮递员手里面接过包裹,上面显示是老二寄回来的。心想老二刚到燕京给家里已经拍过电报报过平安了,怎么又寄回来一个包裹。
喊着杨秀云一起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两个信封,一个信封上写着“给兰勇”三个字,另外包裹里面还有一些家里稀缺的日用品。
“这孩子,到了燕京还惦记着家里面,咱在家里面啥都不缺,倒是他,也不知道一个人在燕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杨秀云埋怨道。
打开信封,里面都是刘一民在燕京拍的照片,老两口一张张的看了起来,看完后还会时不时地评点一番。
“一民也跟老人家合影了,你看后面的天安门真跟咱家挂的画像上一样!”
“他娘,你自己在这看着,我把这封送给兰勇。”
“行,这照片咱家得挂起来!”
李兰勇接过信,美的鼻涕都冒了出来,里面还有刘一民在天安门给他寄来的领袖像章。
“福庆叔,爹娘,以后我也得去一趟燕京看看天安门,照片上的天安门就这么好看,到燕京看,肯定更好看!”
读者老爷们,打劫,快交出你的票!
第63章 为工农兵大学生发声
宿舍内,在刘振云三人的注视中,刘一民从挎包里面掏出十几封信放在了桌子上,准备一一拆开看。他们三个正在讨论各自的思路,在刘一民进来后集体噤声。
总感觉在刘一民这个原作者面前讨论如何分析《驴得水》这篇小说,就像吴组缃教授站在曹雪芹面前谈自己懂《红楼梦》,施耐庵面前说自己懂《水浒》。
“一民,你怎么收到这么多封信?”李学勤凑过来问道。
“家人来的信!”刘一民笑着说道。
“家人?”刘振云不相信,家里面怎么可能一下子来这么多,难不成这小子真有所谓的七大姑八大姨?瞄了几眼信封上面的字,大声地说道:“一民,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这明明是读者来信!”
刘振云一副别忽悠我,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的表情!
刘一民眼皮一抬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谁说读者不是家人?你们要把读者当家人,读者才能把咱当亲人!”
三人听到刘一民这话顿时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的作家啊!我们只看到了他的成功,却没有看到他认真对待每一个读者的态度。
刘振云心中暗道,自己要向刘一民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
三人只给别人写过读者信,哪里收到过读者信,好奇地打量着信封上的一个个名字,心里那个羡慕啊!
“一民,这些你都要回复吗?”陈大志问道。
“回一封就行了,哪能都回复!”
“欸,刚才你不还说这都是你的家人吗?”刘振云下意识地问道。
刘一民淡淡地说道:“振云,《人民文艺》编辑部还放着我两麻袋的家人,《诗刊》也有两麻袋,我能都回吗?”
四麻袋读者来信?三人嘴角直吸凉气,嘶嘶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进蛇窝了。
“我要是有这么多的读者给我写信,我就做一张床,把信铺在床板上当垫子,我睡在上面!”
陈大志拿起一封来自津城的读者信,用手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后,又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信的主人有知青、有学生还有工人等等,基本上各个群体都有。
更甚者刘一民在打开一封读者来信的时候,里面滑落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像是在西子湖畔,一名女生身穿白色的布拉吉,站在桥边的护栏旁,撑着伞,只露着侧脸。
刘一民将照片捡起看了一眼,就拿这个考验干部?还真以为我是猪猪导师?
这张照片一下子吸引了另外三人的目光,尤其是李学勤,在浙省的乡下当知青,对当地很有感情。看完后说道:“典型的江南女子,唉,让我想起了那首戴望舒的《雨巷》。”
刘振云盯着照片骚包地念起了戴望舒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