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吧!”刘一民说道。
“好。”王立快速地走出了文研所的办公室。
刘一民桌子上摆着新华社正式送过来对外传播研究立项通知,第一笔三万元的研究经费已经到了文研所的账户上,第二笔三万元的研究经费将在春节之后支付。
刘一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今天的报纸。《血战台儿庄》的观影情况实时在报纸上宣传,在香江的票房收入达到了两百万港币,同时,一周后将在香山澳上映。
《人民报》甚至用了一句“香山澳市民对《血战台儿庄》的电影翘首以盼”来形容《血战台儿庄》的火爆程度。
目前《血战台儿庄》的拷贝已经被送到了岛上,蒋大拿到拷贝就迫不及待地请一众高层前来观影。
白崇禧的儿子白先勇也在此列,白先勇现在是一名专栏作家,电影看完之后,握笔的手就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有很多想要说的。
在谢忠侯将大陆拍摄《血战台儿庄》电影在伪“中央日报”上刊登出来的时候,白先勇就联系到谢忠侯,并且买了一本《血战台儿庄》观看。
他当时觉得电影跟纪实文学作品有所不同,肯定会进行“立场上”的修改,没想到电影内容和纪实文学完全一致,电影通过画面和声音的刺激,将抗战表现得更加悲壮。
电影结束,蒋大意犹未尽的再次命人播放了一遍,等看完后起身感叹道:“这电影没有抹黑我的父亲!”
说完蒋大走出了办公室,思考着如何应对大陆的变化。
白先勇回到家跑进书房,立即开始动笔写观后感——《观大陆电影《血战台儿庄》有感》,深入的探讨了抗日战争及台儿庄战役,认为《血战台儿庄》电影是正视历史的体现,也体现了大陆对待岛上的态度。
在“中央日报”刊登之后,再次引起了讨论的高潮。《血战台儿庄》的电影拷贝在岛上开始流传,虽没有公开上映,但许多人通过各种渠道获得观影的机会。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嗅觉灵敏的人都在感叹,环境可能真的要改变了,也有人倒在了改变的前夜。
……
十点,办公室门准时被敲响了。
“所长,几个老师都到了。”闫真说道。
刘一民将自己写的东西收在文件夹里面,快速朝着旁边的办公室走去。
教室里,研究所几位从事新闻研究的教授汇聚一堂。如今文研所下面从事新闻专业的教授多了起来,以前袁行霈,现在有了甘惜分、方汉奇。
方汉奇以前就是燕大的新闻专业教授,70年代末去了人大任教。
方汉奇、甘惜分两位老教授,培养出来了中国新闻传播专业学者的半壁江山,培养的多了,林子里鸟的种类也就多了。
胡适是三十六个博士学位,方汉奇是十六所高校新闻专业的顾问或特聘教授。
除了三位大教授,还有几名年轻的教授,之后则是跟着他们做研究的李良荣。
刘一民走进来后,笑着说道:“辛苦大家了,这次喊大家过来开会,则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另外也想额外谈谈教材的事情。”
“一民同志,不用客气,要谢也是我们谢,咱们文研所为新闻专业的研究做了多少贡献,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甘惜分冲着刘一民抱拳道。
“应该的,应该的。”刘一民笑着示意大家不用多礼。
坐下后,刘一民先讲起新闻专业在研究方面的问题:“我们研究的重点主要有三,第一是外国文化入侵、第二是国内对外传播、第三是我国新闻专业体系梳理,包括了教材编写。”
刘一民先给他们谈了教材编写的问题,在文研所资金的支持下,多本教材正在编写。对教材编写的整体导向刘一民再次强调了一下,另外就是教材编写之后的分润问题。
文研所出资编写的教材,在各高校铺开之后,收益也得归文研所所有。跟系里合作资助的教材,则双方分配。
“咱们今年编写的《中国新闻史》这门教材,我看得加快推广,如果要开展相关推广会议,可以向所里申请经费支持。”
刘一民编写的教材之所以成功,也离不开在复旦举办的推广会。
“但是教材的编写一定要适合我们国家,融入我们本土的特色。”
《中国新闻史》教材是方汉奇编写的,他主要从事的研究就是新闻史的研究。
方汉奇说道:“目前已经有六所学校准备用咱们的新闻史教材了,我向不少同行写了推荐信,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高校发来意向书。”
教材编写的事情讲完,刘一民终于讲起来了重点:
“最近新华社有一项研究,十分符合咱们的研究方向。新华社想研究如何更好地进行对外传播,在外国的舆论阵地,占得一席之地。我代表咱们文研所接了这个项目,研究经费是六万人民币,包含两万的外汇使用额度。
对外传播或者说国际传播是咱们所文化研究的方向之一,但说实话,咱们所里对这方面的研究实在是太少。”
这群教授研究较多的是新闻史,甘惜分研究的是马克思主义新闻理论。
“人大在新闻领域的力量比燕大更强,但对外这块跟燕大差不多。”
人大新闻系之所以强,是在58年燕大新闻专业并入了人大新闻系,像甘惜分、方汉奇都是燕大培养出来的。
“咱们既然接了这方面的研究,我们就要研究的好。我对国际传播和对外传播的研究有点心得,将由我领头做此项研究,各位教授可以派手下的研究生过来帮忙,逐渐培养一批擅长国际传播的学者。”
刘一民看几个教授有点疑惑,刘一民快速地讲了自己关于对外传播的看法,终于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话语即权力,话语权就是霸权。在对外传播的时候,新闻记者要敢于刺刀见红,不说掌握整体的舆论话语权,也要掌握部分的舆论主动权,给西方设置议题,咱们设置讨论点,让他们去谈。”
袁行霈鼓掌说道:“一民,难怪学生们都说你应该去教新闻专业,你讲的实在是太好了。我跟美国的传播学教授交流,他们的观点跟你很一致,你对传播理论的了解非常深。”
方汉奇说道:“正好,我手下有几个研究生,让你帮我调教调教。”
刘一民又跟他们探讨了诸多的新闻与传播专业的理论,以及自己对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理解。
十二点钟会议结束,几个老教授和青年教授相继离去。
李良荣对刘一民讲的国际传播非常感兴趣,想要加入刘一民的研究中。
“可是你寒假后受训就结束了,得回到沪市了。”刘一民皱着眉头说道。
“能不能再延期啊?”李良荣很没有底气地说道。
刘一民拿起茶杯轻飘飘地说道:“只要你们复旦同意,文研所没意见。”
个把人的补贴,文研所还是没放在眼里的。
回到家吃过午饭,下午重新来到了燕大,大二有节课他得上。下午四点的课,在办公室里还有足够的时间,他要将上午没出完的考题给出完。
等大二和大三的考题写完,刘一民将内容交给了闫真几人,让他们刻刻版,再油印出来。
“记住,谁都不准透露考题。”
“明白,刘教授。”
闫真去领了两套刻版的工具,开始用铁笔在蜡纸上面刻印了起来。
戴建业将自己写的论文拿过来给刘一民看了看,标题是《汉唐文学走向及社会制度和境况对文学作品的影响》。
“易众天,你觉得建业同志这篇论文怎么样?”刘一民看向正仰着脸思考的易众天。
易众天赶忙站了起来:“刘老师,我觉得逻辑和证据都很完整,戴建业同志尽管刚教书,但文学修养值得我学习。”
“你说的不错,里面的内容是非常严谨。建业同志,你写的很不错,吴组缃教授是什么意见?”刘一民询问道。
戴建业说道:“吴组缃教授认为可以发表到燕大的学术期刊上。”
“好,可以投一投。你们看看戴建业同志,跟你们一起来的,论文写作能力这么强,你们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不要再懒散下去,可就剩半年了。”刘一民拿戴建业PUA起来了其余几人。
戴建业挺胸抬头,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梁永安说道:“刘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写出合格的论文。”
“在咱们文研所,论文不是目的,重要的是大家从思想上认识到自己所从事工作的重要性。明白如何育人,为谁育人这个问题。”刘一民说完,跟他们摆了摆手,离开中文系,准备上课去了。
在晚上回家之前,刘一民去看望了一下朱光遣。朱光遣满头白发,双手皮包着骨头虚弱无力,看到刘一民,嘴角嗫嚅了一下,声音很小。
见刘一民没听清,他便不说了,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直到刘一民走近,他才说道:“你怎么来了?”
刘一民凑近说道:“这不86年了,来看看您,天冷了,您没事不要出去。”
“有事,有事,《新科学》注释部分还没完成,没完成。”朱光遣声音又虚弱了几分。
刘一民握着他的手,跟他讲了讲中文系的变化,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朱光遣用枯瘦如竹枝般的手指指了指书房的位置,他的家人知道他什么意思,赶紧将他正在翻译的《新科学》拿出来递给刘一民。
《新科学》是意大利法学家、美学家的著作,讲了各不同民族的历史起源和社会环境虽然不同,但是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表现出了某些一致性,另外还讲了艺术创作和美学的问题。
“您翻译的很好。”
朱光遣呼吸急促了几分:“注释,注释没完成。我要是完不成.你.帮我注释完。”
朱光遣紧紧握住刘一民的手,见刘一民点头,他才松了一口气。
朱光遣脑海里想起那句“死去元知万事空”,死去什么都没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写的东西,会有无数的年轻人学习、讨论,他又觉得并不是什么都没了。
刘一民在朱光遣家吃完晚饭才走,朱光潜有时候沉默,有时候说话,沉默的时候在思考,但如今他思考要很用力才能想到要说什么。
刘一民敲响华侨公寓的门,是刘雨开的门,杨秀云在旁边笑道:“门后面有东西支着,小雨非要给你开门。”
“宝贝小雨!”刘一民抱起小雨,用手握住她的小手:“晚上吃的什么?”
“肉肉!”
“好吃吗?”
“好qi(吃)”
听到刘雨蹩脚的发音,大家都笑了起来。刘雨见大家笑,也跟着笑,又用手将刘一民头发里的枯叶捏了出来。
朱霖坐在沙发上抱着刘林,等刘一民走进去后询问道:“刘老师,用不用再吃点?”
“不用了,吃的饱饱的。”
喜梅听刘一民不再吃饭了,走到厨房里将菜和其余的东西收拾起来,厨房打扫的干干净净。
晚上,刘一民和朱霖泡完脚,直接倒头就睡。朱霖这阵子拍戏实在是太累了,冬天拍戏,尤其有时候拍夏天的戏,实在是一种折磨。
喜梅每天都准备的有驱寒的汤,就是怕朱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翌日,央视打来电话,称想做一期刘一民的访谈节目。
“访谈?在哪儿?”刘一民下意识地问道。
“我们想在燕大的大饭堂,这是西方的一种访谈形式,面对面无主题访,下面的燕大学生在采访之后也可以提问。”央视副台长杨伟光说道。
“什么时候?”
杨伟光思索了一下:“我们计划在1月25号左右,具体要根据您的时间定。”
“我都可以,那就1月25号吧!”
“现场随机提问,刘教授,您觉得怎么样?”
“可以。”
挂断电话,杨伟光就径直来到了华侨公寓,跟刘一民商谈具体的访谈事宜。
杨伟光对于央视来说意义重大,他发展了《新闻联播》,开创了《焦点访谈》,就连《新闻联播》和《预报天气》之间的黄金广告位都是他开辟的。
要不是这个广告位,“什么黑土地黄土地、脑白金”之类的广告在国人记忆里的深刻度会低那么几分。
“哦?中国青年导师?这是个比较新鲜的概念,我还没当上研究生导师,倒成了中国青年的导师了。”刘一民一脸意外。
杨伟光笑着说道:“刘教授,这个提法啊,早就有年轻人提出来了。您是当代中国年轻人的四大精神导师,除了温元凯同志,其余的几个导师都是燕大的,而您是中国四大青年导师之首!”
温元凯现在是中科大的副校长,去年在燕大做过演讲。当时燕大内部有诸多评论,很多教授都觉得温元凯的观点并不见得多么深刻,但是学生喜欢,当时听演讲的人特别多。
“四大之首,我可不敢当,你们也不要给我吹,人吹的太高了,容易飘飘然。”刘一民赶紧说道。
杨伟光从自己的左胸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被刘一民将烟挡回去后,自己点了一支:“不是我们吹,我们是迎合年轻人的呼声。要说宣传,《中青报》做的最多,当年那个青年作家的投票,你的票数可是遥遥领先。”
杨伟光详细的介绍了这次访谈的目的,为的是让年轻人对国内外都有一个正确深刻的认识。
采访刘一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第一、刘一民在青年人眼中影响力大;第二、刘一民对东西方了解都深。
聊得熟络以后,杨伟光主动提起了外国动画的事情,笑称刘一民通过文化部卡住了外国动画,让央视损失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