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我得给文坛上堂课 第6节

  平静的小山村中,一场还没有刮起来的风暴正在酝酿。邮递员和李兰勇都不清楚,这封信对于刘一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兰勇也不相信,他知道刘一民以前喜欢看杂志,并且偶尔会写点东西。但要说在杂志上发表,他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如果是真的,他当然为刘一民开心。

  邮递员看了看时间,见再等下去也等不到,于是只能将信交给李兰勇,郑重地告诫道:“兰勇,这封信很重要,必须本人亲自打开。一民回来了,你亲自交给他。”

  李兰勇痛快地答应了,双手抚摸着信封,上面红色的印章告诉他这是真实的,真是从《人民文艺》编辑部寄过来的信。他今天之所以没有上工,是因为今天他去公社请放映队了。

  这个时代农村想要看一场电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一般只有两次机会。那就是夏收和秋收后的农闲时间,这个时候看电影不耽误生产工作。

  麦收完之后,各生产大队就开始派人去公社请放映队,放映队会排个顺序,安排好各大队的放映时间。麦积大队今年排的晚,周边几个大队基本上都放映过了。

  放一次电影10块钱,各生产小队轮着来拿这笔钱。

  放映队的人在他的带领下已经在大队休息了下来,等到五六点左右,他再带着人到晒场上找一处空地帮忙将幕布挂上,等到晚上八点准时开始放映。

  他看着手上的信,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刘一民家的大门团团转。时不时地抓耳挠腮,真想把信给拆开,看一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在门口蹲了一会儿,觉得一直等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拿着信朝三队上工的地方跑去,想要将信交到刘一民的父亲刘福庆手里面。

  麦积大队是在山里面,大队由一条河分成了左右,这条河叫枯叶河。因为从山上流下来的时候,山两边的杂草和各种叶子都浮在了水面一层,所以由此得名。

  两边分别是二队和三队,两队不仅这样居住,地也都在两边。继续沿着河往上走,就会发现枯叶河实际上是由两条河汇集而成,整条河从山岭上流下来呈“Y”字形。“Y”字上面的这一块地属于一队,等于是枯叶河将整个大队分成了三份。

  李兰勇家是二队的,李姓族人为主,他爹李大山是大队支书也是生产队的小队长。三队刘家是大姓,一队韩姓是大姓。别看生产大队面积不大,也暗含了各种各样的权力争斗。

  一般像小姓,根本没办法成为大队两委的成员。刘福庆和李大山两家关系好,连带着两个小队的人关系都好。一队想争支书,但被刘李两家死死地压着。

  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韩姓的成分都不是很好,韩家老爷子以前是远近闻名的地主,地不仅仅在麦积大队,在隔壁的几个生产队都有。

  老一辈人都说,咱们这儿的人放个屁都得给姓韩的说一声,人家同意了才能放。

  这一句调侃在解放后,犹如一座大山,将韩家人压的死死的。

  今天三队的人都在山坡的后面给玉米地锄草,刘福庆身为小队队长一马当先,埋头在玉米地里苦干。玉米现在长得还不算高,锄草稍微好一点。等玉米长高了,在玉米地里面密不透风,叶子剌的皮肤一道一道的,火辣辣的疼。

  刘福庆手握着锄把,锄把上都是湿的。额头和脖子上的浑浊汗水滴落在锄头上,转眼间便和泥土混合在了一起,又化作水汽消失在了空气中。

  生产队上工跟开大会似的,热的要死,但是社员们还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

  刘福庆直了直身子,费力地将胳膊背到身后,使劲地捶了捶酸痛的腰,身体感到一阵畅快。抬头朝前面看去,发现自己前面空无一人,转身朝后望去,最近的离自己也得有五米的距离。

  “你们一个个驴球马蛋的,下工吃不饱,上工不干活。照你们这样干,能有粮食才怪了!再球这样干,救济粮要不来,一个个都出去要饭去吧!”

  “队长,你别生气。你说咱干了也是10分,不干也是10分。干了吃不饱,不干也吃不饱。”有人在后面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啥,反正又不是你自己的地,吃不饱,吃不饱有救济粮,上级不可能看着咱们饿死对不对?你看看你们,吃救济粮光荣啊?你们的觉悟呢?我告诉你们,谁不好好干,我过年扣你们的工分。你们看我敢不敢这样干?”

  刘福庆瞪大了眼睛生气地说道。

  见刘福庆生气,生产队的人赶忙加快了速度,不过没过多久,就又慢了下来。

  由于出工的地是山坡这边的,李兰勇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李兰勇挥舞着手中的信,朝着三队的人跑了过来,一边口中喊着:“福庆叔,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他这一喊,将整个生产队的目光都给聚了过去。

  “兰勇,出什么大事了,公社有新的指示了?”刘福庆扯着嗓子喊道。

  “不是,是一民!”

  他这话刚说完,旁边的杨秀云腿一软,差点摔倒在了地里面,赶紧扔掉锄头跑到刘福庆旁边,着急地说道:“他爹,他爹,兰勇是不是说一民出事了?我是不是听错了?”

  刘福庆二话不说,扔掉锄头朝李兰勇跑了过去,问道:“一民出啥事了?”

  “叔,一民.”

  “哎呀,你这孩子要急死我了,一民到底出啥事了!”

  “一民.一民好像要当作家了!”李兰勇终于将话给说完整了,又将信拍到了刘福庆的手里。他捂着肚子,口干舌燥的,不停地咽着口水。

  “啥作家?”刘福庆大声地问道。满手的汗,一瞬间就在信封上印了一大片汗啧。

  李兰勇又咽了一口唾沫,脸略带痛苦地说道:“我也说不清楚,你看,这是燕京《人民文艺》编辑部给他来的信,邮递员刚送来的。一民肯定是给杂志投稿了,人家回信了!”

第14章 祖坟着火了

  刘福庆慌忙地将信举在半空中看了起来,眉头越皱越深。他早年的时候在韩家的私塾偷学过一阵子,后来部队带着他们剿匪的时候,还在部队的扫盲班学习过,能认得几个字。

  这上面的几个字他都明白,最后的“刘一民收”更是清清楚楚。他使劲地挠了挠脑袋,看向李兰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叔,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一民的嘴可真严啊,谁都没说。我现在回想一下,肯定是麦假的时候他去公社把文章给寄了出去。”

  李兰勇从旁人的手里拿过水壶,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用胳膊擦了擦嘴角的水,笑着说道。

  “队长,兰勇,作家是什么意思?”

  三队的人已经将两人围的严严实实的,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作家是什么东西?

  “作家,作家就是写东西的人,写的东西会发表在杂志上,报纸上,还有课本上。说不定以后一民写的书,还会印在课本上让孩子们学习嘞。”

  刘福庆扯了扯李兰勇,说道:“先别把话说的那么满,万一不是,那就丢死人了。”

  尽管如此说,刘福庆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我就说我家一民有出息,就算当不了老师,也能干其他的。”杨秀云得意地说道,从刘福庆的手里接过信封,翻转着看个不停。

  她不认字,但是她就觉得这信封好看。

  “队长家的老二有出息啦,我回家也得教育我家小子,好好学习,好好向一民学。”有社员羡慕地说道。

  “作家”这两个字让整个三队的人都震惊了。他们可能还没弄明白作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李兰勇说的报纸和课本他们可知道。

  杂志嘛,也不知道。大队部有报纸,但还没有订过杂志。

  所有人都意识到,队长家的老二要一飞冲天了,不再是那个即将失业的大队老师,不再是那个跟他们一块出工、割麦子掰玉米的年轻人了。

  实在是太震惊了,靠天吃饭的土地上还能长出作家这种洋玩意儿!

  “队长,能不能拆开信,让我们看看,里面到底写的是啥!”

  “不行,这得一民回来拆才行,一民不拆,谁都不能看。”刘福庆赶紧说道。

  接着坐在地头,开始高兴地抽起了旱烟,一边抽一边傻笑。目光落在远处山梁顶的几座土包上,土包后面长着三棵树,在光秃秃的山梁上十分显眼。

  “呦,队长,看什么呢?”

  “队长在看我们老刘家的祖坟呢,我们老刘家的祖坟冒青烟了!”有刘姓的族人说道。

  “我看看,真的,冒青烟了,冒的还老高。”有社员调侃道。

  刘福庆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烟,没有说话,心里在想,这何止是冒青烟啊,是我老刘家的祖坟着火了呀!

  很快,这个消息顺着山梁,顺着李兰勇的嘴传到了二队,二队的人也震惊了,纷纷撂下锄头,想来三队这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都被李大山给骂了回去,将社员骂了回去后,自己拉着李兰勇朝三队这边跑了过来,想见识见识什么是作家。

  来的路上,李大山问贫管会的主任李有田道:“有田,现在当作家符合上面的政策吗?”

  “符合,怎么不符合?现在作家的地位不是以前啦,我听说当作家,还有钱拿!”李有田拖着那永远提不上的鞋后跟激动地说道。

  “那就行,老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你不知道,咱们村中学要取消,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老刘。一民这小子,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就不像咱们农村人,文文弱弱的,就适合干这种工作。”

  李大山边跑边说,李兰勇因为跑了几圈了,实在跟不上,被两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只在后面一个劲儿地笑。

  好兄弟,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一队的人在山坡上干活,只听到二队三队这边欢呼个不停,一个个伸长了耳朵,听得心里面像是猫抓了一样。

  不得已的情况下,一队的队长韩少民扔下锄头,就朝着三队这边跑了过来,想要打探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最怕的公社又出了什么指示,批他们韩家这些成分不好的人。尽管这两年很少有了,但想起以前的场面,仍然是心有余悸。

  早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能早点应对。

  一封信在不同的人手上传来传去,上面的红章都快被汗水和手上泥土弄的看不清了。信每回到杨秀云手里面一次,她都要小心翼翼地擦一擦。

  在繁重的农活之余,除了晚上的农活,也就是这件事情能让整个生产队的人好好的开心一场。尽管大家身上穿的衣服补丁大小不一,位置不同,脸上脏兮兮的,可都露着开心的笑容。

  “论文化,还得是咱们三队!”

  李大山看了看时间,冲着众人挥舞着双手说道:“时间虽然还早,但是对于咱们麦积大队来说,是个好日子。所以,我命令,全生产大队下早工,回去各家好好收拾一下,晚上到晒场看电影。

  告诉你们,今天的电影是《地雷战》和《朝阳沟》,都是好电影好戏。好好收拾一下,别弄的灰头土脸的看电影,给咱麦积大队丢人。”

  尽管是麦积大队放电影,但隔壁几个大队甚至公社那边也会有人来看电影。农村人看场电影太稀奇了,晚上又没事,乐意凑个热闹,翻几道山梁都不嫌累。

  刘一民正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地往大队走,他还不知道编辑部给他寄的信早已经传遍了全生产大队。

  他时不时地要停下擦擦汗,一路都是上坡,经常骑一段时间就要推着走。路两旁光秃秃的,树很少。以前有树,那阵子都被砍了。

  刘一民刚走到大队口,就看到村口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李大山让他们回去收拾,大部分人却都跟着刘福庆来到村口等刘一民了。

  李兰勇坐在村口的槐树上,第一个看到了刘一民。在树上喊道:“快看,快看,一民回来了,一民回来了!”

第15章 读书可太有用了

  尽管夏季天黑的晚,但一路上走走停停,加上在公社的时候还去见了田庆平,向他道了道谢。走到现在,太阳早已经落山,天边只余下红遍半边天的晚霞。

  远远地望去,火红和橘红的云絮像是被揉碎了一样,金色点缀在外围,整个天空呈渐变色。这样下来,连麦积大队社员最讨厌的西边大山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刘一民远远地就看见了村口黑压压的一幕,吓得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又听到了李兰勇的欢呼声,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大团黑影忽的一下就朝他这边滚了过来,刘一民深呼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朝对面走去。

  看到跑过来的刘福庆,刘一民赶紧问道:“爹,出什么事情了?”

  “一民,你高考考的咋样?”刘福庆忍住对编辑部信的好奇,先关心起来了刘一民的高考。

  在他心里面,高考是比当作家还要重要的事情。

  刘一民回答的声音带着疲惫:“考的还行,应该能有个不错的成绩。”

  听到他这样说,刘福庆更开心了。见他一直没问投稿的事情,李大山忍不住了,急切地问道:“一民,《人民文艺》给你寄来了一封信,你是不是要当作家了?”

  “《人民文艺》?”刘一民听到后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着急地问道:“真的?啥时候回的信?”

  刘一民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心里甚至开始默默祈祷,可千万得是收稿信,可别是退稿信。刘福庆赶紧将信递给了刘一民,他都没发现,刘一民接过信的时候,手都有点颤抖。

  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头,这厚度肯定没退稿。不过也不排除没把原稿寄回来,只寄了一份退稿信。

  “嘶啦”一声,刘一民快速地将信封给撕开了。手上扶着的自行车,早已被李兰勇给接了过去。

  刘一民左手捏开信封,右手快速地从信里面掏出一封信,在众目睽睽下迅速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刘一民同志:

  你的小说《驴得水》已拜读!

  该作品语言流畅,叙事严谨,文风幽默诙谐。人物塑造成功,对话蕴含深意。我社决定用稿,并于下期《人民文艺》重要版面刊登。为适合发表,编辑部将做小幅改动。另我社为使读者理解《驴得水》小说蕴含的深层意义,将由我社副主编崔道逸同志为其作一篇评论同期刊登。

  感谢你的信任,我社期待你更多的作品,可直接投递给崔道逸同志。

  《人民文艺》编辑部】

  “一民,写的什么?”有在人群后面的社员垫着脚大声地问道。

  “我的小说被《人民文艺》收稿了!”刘一民高兴地说道。

  尽管知道《驴得水》发表不难,但当他真正拿到收稿信的时候,还是难掩激动之色。

  “真的!”刘福庆双手捏着刘一民的肩膀,激动地晃了起来。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幸好不是其他的信,要不然今天老刘家的脸就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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