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找一民!”
“周编!”
周燕如赶紧说道:“叫什么周编,叫老周,咱们这关系,叫周编,生疏了!”
咱们什么关系?刘一民腹诽道。
“老周同志,你找我这是?”刘一民立即跳下了床,邀请周燕如坐下来说话。
“这次是来感谢你的,汪曾琦同志的《受戒》确实是一篇非常好的小说,李轻泉同志看到后,激动地告诉我,必须来感谢你一下,要不然我们心里面过意不去。”
周燕如客套地说着话,她是想通过感谢,过来跟刘一民再扯一扯关系,要不然感情淡了,以后再想约稿可就难了。
说到最后,周燕如话头又到了最近有没有稿子上来。
刘一民双手一摊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笑着说道:“老周同志,真没有。”
周燕如的目光在刘一民的床铺和旁边的桌子上寻摸了一会:“真没有?那有没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我当编辑这么久了,还是能给出一点参考意见。”
刘一民咬紧牙关,就是说没有:“老周同志,咱们《燕京文艺》这么大的杂志,还缺稿子?”
“谁家不缺好稿子?一民,唉,别看我当个编辑,表面光鲜,实际上内心苦啊!”
周燕如讲起艰难困苦的创刊之路和组稿的困难之处,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拉这里刘一民讲个三天三夜。
总之,苦,拿不到刘一民的稿子,更苦!
旁边的刘振云、李学勤、陈大志三人都傻眼了,是自己看错了吗?《燕京文艺》的名编周燕如为了约到刘一民的稿子,竟然卖起了惨?
平常一个比一个高傲的编辑,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三个人觉得三观加上五官都被冲击了一遍!
周燕如同志哭惨的本事,刘一民也顶不住,赶紧说道:
“老周同志,你看看我宿舍的几个舍友,他们写的也很好。陈大志跟贵杂志的前编辑赵树理同志是老乡,他写的小说跟赵树理先生一脉相承,刘振云同写的小说我看非常好,李学勤的已经投到了咱们杂志,只不过还没回复。”
三人感激地看了一眼刘一民,有好处是真介绍啊!
周燕如嘴角无情感的“嗯”了一下,拿出了一封信说道:“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顺便把李学勤同志的稿子和退稿信一起送来,我们《燕京文艺》没有用稿。”
顿时李学勤如丧考妣,耷拉着眉眼接过了稿子,坐到旁边舔舐起来了伤口。
陈大志的稿子不在,刘振云的没寄出去,此时倒直接走起了后门,省了投稿流程。
刘一民拍了拍李学勤的肩膀,李学勤嘴角动了一下:“我没事,改改还能投!”
第157章 豪置三进四合院
宿舍里,刘振云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盯着周燕如,微微皱下眉头都能牵动他翻江倒海的内心斗争。
是不是不好?是不是不喜欢?完了,肯定是没过!
一万多字的短篇小说,周燕如二十分钟就读完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还行,改一改说不定能发!”
刘振云都已经准备接过稿子跑到李学勤旁边,互相道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猛然间抬头说道:“我没听错吧?”
“怎么?不想在我们《燕京文艺》发?”周燕如挑眉问道。跟向刘一民约稿的时候,完全是两种语气。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改,您说改哪里就改哪里!”刘振云红着脸激动地说道。
周燕如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编辑应该有的地位嘛,舒服了!
于是拿出笔,对着刘振云的稿子上划来划去,最后十之三四都需要改。
已经算是大改了,刘振云依然点着头:“改,绝对改!”
周燕如笑道:“等改完了,拿到《燕京文艺》我再看一看。”
周燕如临走的时候,看到刘一民,脸立马柔和了起来:“一民,有稿子千万记得我们《燕京文艺》。”
等走后,李学勤和陈大志恭喜起来刘振云。刘振云谦虚中带着得意,但又怕刺激了李学勤,忙说《燕京文艺》让改,也没有确定要用。
陈大志则是后悔将稿子投了出去,要不然今天还能得到周燕如指导指导,说不定也能改一改就发。
追悔莫及!
“周编对待咱们跟一民,完全是两个态度!”
周燕如走了半天,陈大志嘴里又蹦出来了这么一句。
刘振云一想还真是,但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自己改一改总算有作品了。
改就改,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发表不管怎么改都行!
“等以后成了一民,绝对不改!”刘振云心里,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三月份的燕京,寒意凛然,刘一民和崔道逸在南锣鼓巷不断地寻摸,两人裹紧身上的军大衣,生怕一丝冷风钻进来。
“应该是这儿吧?”崔道逸嘀咕了一声,刘一民看了看说道:“62号,看门牌是没错了。”
崔道逸指了指远处的一角:“琉璃瓦,从这里能看到故宫,不远就是恭王府,齐白石先生在后面的胡同居住过,好地方啊!”
这座四合院是三进的院子,门前的朱红大门早已经被风雨吹的掉色了,抱鼓石被砸了好几个大缺口,不过临街的路让刘一民很满意。
燕京胡同刘一民最怕的是窄,道路一窄,总感觉出来憋的慌。这条胡同相比,宽了许多。以后有了车,停在外面的话也不会拥挤。
当然临街的墙挖一扇门,做一个车库更好。
这座四合院不是崔道逸给他找的,而是李记。
崔道逸和李记的家人在收拾李记办公桌上时,日记上面写了这件事。房屋的主人是前往油田支援的石油工人,跟李记在油田认识,关系很好。
之前这是人家的房子,他去了油田援建,主动将房子给了国家。现在出台了新的政策,私房可以退还给个人。
于是,房子主人就回来了,原来这里面住的好像是某个局的人,全部给腾出去了。
被赶走的人丝毫没抱怨,从这里走,国家单位,总要有住的地方。局里自然得出面解决,于是让他们搬进了筒子楼或者是大板房。
从78年开始清退公占私房,很多清退是相当困难的。燕京总共近十万间私房被占,全部清退的难度可想而知。
房屋主人指着四合院就让人家搬走?谁认这是你的房子,你问问你叫它一声,房子会答应吗?
再说人家愿意搬,可很多人没地方搬,总不能睡到大街上吧!
崔道逸看到李记的日记本上记载了这件“代办”的事情后,立马就联系了刘一民。
“李记同志,应该是想亲自带你来的,可惜啊!”崔道逸又是一阵伤感。
刘一民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也是一阵感伤。
【今玉门油田老朋友来访,祖传四合院准备出售,恰好一民年前所托,欲要购买一处四合院,南邻地安门大街,紧挨人艺和作协,观地址和大小甚为符合,唯一遗憾,价格颇高。】
崔道逸告诉刘一民,李记当天回去的时候,还问李晓为家里有多少存款:“估计是李记同志怕你钱不够,想要帮你预备一点。李晓为同志说,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专门去一趟。”
刘一民叹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带着走到四合院门口,轻轻地扣响了门鼻。
门的造型为广亮大门,这制式显示了以前主人的不凡。
大门的造型有广亮大门、金柱大门、如意门、随墙门。广亮大门是仅次于王府的大门制式,从柱子到大门有进深,进深跟主人的地位有关。
下面的门槛被踢的破破烂烂,还有被砸过的痕迹。
门敲响后,里面走出来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身上带着一丝书生气,常年的油田生涯让他身上的书生气微不可查。
厚厚的羊皮袄,跟燕京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是谁?”
“你好同志,我们是李记同志介绍来的!”
“老李,他不是走了吗?”
“是走了”崔道逸跟他解释了一下,男主人对李记的离世表示了惋惜后,带着他们走进了四合院。四合院的影壁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影壁前原本栽种的是竹子,现在早已经没有了,上面堆着脏雪。
“好好的房子,让那些人给糟蹋的。你们看看,雕梁画栋,上面的物件都保存的不错,以前这可是大官的房子,我爷爷那一辈儿买的。旗人后代,抽黑疙瘩败了家。”
三人在房主的带领下经过垂花门,进入了二进院,东西厢房各三间房子,青砖和瓦都保存的很完整,房顶的屋脊兽历经风雨,依然守护着四合院。
东西厢房的房檐走廊的红柱子,跟朱红大门一样,都褪色了不少,要是住进来,还得重新刷漆。
庭院树种的有银杏和海棠,房主指着银杏树气愤地说道:“本来这棵银杏树非常漂亮,上面的枝枝杈杈被那些人给砍了烧柴火了,后面的角房,为了烧柴,有的地方也抽了不少木板。”
崔道逸冲刘一民使了一个眼色,这是一会儿可以杀价的地方!
正说话间,西厢房打开了,里面探出来了几颗脑袋,不断地打量着刘一民和崔道逸。转身关上门,又嘀咕了起来。
“长得那么年轻,能有钱吗?”
走进三进院,房主笑着说道:“是不是感觉这三进比较别扭,其实以前是四进院,人家最先是把后面的给卖了,然后再卖的前面三进。后面重新砌的一扇墙,改造了一下,当后罩房。”
“我跟李记同志是好朋友,按理说应该便宜一点。他也讲了你的情况,作家刘一民是吧,我看过你的书。你的面子加上李记同志,应该更便宜,可不行,我几个孩子等着分钱,小儿子要娶媳妇儿。”
原来房主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定居附近的城市了,还有其他不得已卖的苦衷。
崔道逸问道:“多少钱?”
“像样的房子,人家都卖九千到一万,我急着用钱,八千五。”
崔道逸听完,差点跳起来,八千五,咋不去抢。刘一民又看了看四合院,三进一般是在六百平到一千平左右,普遍是六七百。
因为这是四进改的,二进和三进中间的庭院面积很大,这三进院的总面积达到了一千二百平左右,房子总共三十六间。
八千五百块钱,着实不贵,尤其是里面很宽敞,没有憋屈的感觉。这房子,刘一民着实喜欢。另外,因为李记的原因,刘一民从进来就对这房子多了几分感情。
“怎么?你们不会是想一间一间的买吧?我这是全部卖的。”房主眉头一皱说道。
崔道逸率先说道:“房子有的地方破破旧旧,多少年没修过了,你要八千五,是不是太贵了?我看你也不急着要钱,你满四九城看一看,谁能一下子拿出来八千五?”
房主生气地说道:“哪里破破旧旧了?你是打鼓儿行当出身吧?”
崔道逸将刚才房主说的缺点,又跟他讲了一遍,硬生生地将价格杀到了七千五,将目光看向了刘一民,刘一民自身的存款现在零零散散的存款,加起来只有六千块。
这还是最近收到了不少的转载稿费的缘故,要不然更少,这现在还差了一千五。
崔道逸说道:“要不算了吧?七千五也有点贵了!”
刘一民思索了一下说道:“七千五,里面这家具也得归我!”
房主惊讶地问道:“七千五,你真的能拿出来?”
他的子女也都围了过来,听到钱激动不已。
“你这别管,家具不能带走!”
房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孩子,无奈地说道:“不带走,不带走。反正也没用也带不走,扔了也就扔了。”
心底升起一阵悲凉,自己这跟当初八旗子弟抽黑疙瘩败家也没什么不同了。
里面的家具不多,八仙桌和太师椅,还有一个书架,这是他们看着腾退的人剩下的,要是不看,早已经没了。
“七千五,太多。能不能分开付?”
“你能付多少?”房主的儿子挑眉冷眼问道。
“可以先付你们五千块钱,剩下的两千五,剩下的两千五,到年底给你们付完。”刘一民说道。
“你要是不给怎么办?”
看房主儿子混不吝的样子,刘一民生气地说道:“我叫刘一民,这三个字就是信誉,我不给,你可以到报社找记者报道。”
本来他们担心是正常的,可是看到他儿子这语气,刘一民心底还是生起了一丝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