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刻。
胜利者的松懈,是绝望者唯一的机会。
陈惠万的脑中,一切思绪都消失了,只剩下野兽般的求生本能。他知道,一旦被押回那间囚室,他将再也没有任何机会。
他会被「畏罪自杀」,或者在送往监狱的途中「意外身亡」。
他输了心理战,输了法律战,他只剩下最后一样东西可以赌——他自己的命,和敌人的命。
陈惠万的目光,像濒死的野狼,疯狂地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桌子、椅子……还有那杯梁Sir之前给他、早已凉透的茶。
一个陶瓷茶杯。
在梁总督察转身迈出第一步的瞬间,陈惠万动了!
他体内那股来自系统的恢复力,在此刻被他用意志压榨到了极限,强行驱动着他那具早已遍体鳞伤、濒临崩溃的躯体!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然将手中的陶瓷茶杯,狠狠地砸向面前铁桌的桌角!
「啪!!」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审讯室里轰然炸响!
这声音让梁总督察和门口的警员都本能地一愣,回过头来。
而就在这不到一秒的间隙,陈惠万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动作!
他无视手掌被划破的剧痛,从一堆碎片中死死攥住一块最锋利、最尖锐的陶瓷残片,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从椅子上爆射而起,扑向了刚刚回过头、满脸错愕的梁总督察!
这不是格斗,这是一场用生命发起的、不计后果的撞击!
「呃!」
梁总督察只觉得一股巨力撞向自己,瞬间的冲击力让他呼吸一窒,向后踉跄。
而下一秒,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冷的、刺骨的剧痛!
陈惠万的一只手臂,像铁箍一样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而另一只手,紧握着那片闪烁着寒光的陶瓷碎片,正狠狠地抵在他的颈动脉上!
一丝温热的鲜血,顺着梁总督察的脖子流下。
「都别动!!」
陈惠万的吼声沙哑、疯狂,如同困兽的悲鸣!
门口的两名警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去拔枪!
「把枪放下!」陈惠万的陶瓷碎片又向前送进了一分,梁总督察发出痛苦的闷哼:
「谁敢动一下,我立刻跟他同归于尽!」
走廊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警报声,更多的警察围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审讯室内这疯狂的一幕。
然而,陈惠万接下来的要求,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要求准备车辆,没有要求打开通道,他挟持着梁总督察,一步步退到墙角,然后对着门外所有的警察,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石破天惊的怒吼:
「打开门!让所有人都进来看!我要开一场记者会!」
这句话,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不要逃跑,他要的是观众!他要将这场非法的密室审判,变成一场暴露在阳光下的、全港瞩目的丑闻!
戴维斯和警队高层的难题,瞬间被摆上了台面。强攻?一名总督察很可能会被当场割喉,这将是震动整个英联邦的惊天丑闻。不攻?难道真的让他开记者会?
陈惠万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他知道自己的体力撑不了多久,他必须在被制服前,将他准备好的舆论炸弹,彻底引爆!
他对着门外所有探头探脑、举棋不定的警察,用尽全力,喊出了他准备好的、足以引爆一切的控诉:
「刀仔华是总警司戴维斯派来杀我的杀手!」
「他失手了,戴维斯为了杀人灭口,所以反过来干掉了刀仔华,然后把这条罪名栽赃到我头上!」
「我身上这些伤,就是梁督察严刑逼供,要我承认这件『他们』犯下的谋杀案的证据!」
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真相是什么,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足够离奇、足够耸人听闻、足够颠覆常理的故事!
一个能让所有听到的人,大脑瞬间当机,却又忍不住想要探究下去的故事!
他要的不是让别人相信,而是让别人「无法忽视」!
他要将自己从一个即将被秘密处理掉的「谋杀犯」,变成一场巨大阴谋论风暴中心的「受害者」兼「揭秘者」。
只有当全香港的镁光灯都聚焦在他身上时,他才是安全的。
戴维斯想在黑暗中杀死他,那他就把自己,彻底点燃,变成一团谁也无法扑灭的烈火!
第75章 一击致命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寂静的警署走廊里炸响,也炸进了在场每一个警察的心里。
这个版本的「真相」,充满了阴谋与背叛,完美地解释了所有事情,却又无法被当场证伪!
最后,陈惠万唱出了一出最致命的、真假难辨的「空城计」:
「我手上有戴维斯全部的犯罪证据!已经交给了我的律师!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我的律师会把所有东西公之于众!戴维斯也跑不掉!」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整齐划一、沉重而急促的战术脚步声。
一支全副武装、头戴防毒面具和黑色头套的特别任务连(SDU)小队,已经无声无息地占据了所有战术位置。
与此同时,在警署对面的一栋大厦天台上,两名同样全副武装的SDU狙击手,已经迅速完成了阵地设置。
其中一人担任观察手,用高倍望远镜锁定了审讯室的窗户,而另一名狙击手,则将一支雷明登700狙击步枪的十字线,稳稳地套在了窗户的中心。
狙击手的耳机里,传来了来自指挥中心、经过戴维斯授意的、冰冷而简洁的命令:
「目标极度危险,已对警务人员造成致命威胁。一旦目标进入射击窗口,在不伤及人质的前提下,你们有最高优先权,可以自由开火,务必一击致命。」
这道命令,表面上是标准的反恐程序,但「一击致命」的潜台词,狙击手心领神会。这不仅是授权,更是指令。
冰冷的杀气,透过门缝渗透进来。
但他没有丝毫的退缩。他眼中的疯狂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勒住梁总督察脖子的手臂收得更紧,锋利的陶瓷碎片已经将梁Sir颈部的皮肤划出了一道更深的血痕。
「让他们退后!」陈惠万对着门外怒吼,声音因为用力而变得嘶哑,「全部退后!否则我第一时间就割开他的喉咙!」
被挟持的梁展博感受着颈动脉上那股冰冷刺骨的威胁,死亡的恐惧让他全身冰凉,他用尽力气,发出变了调的尖叫:「退后!都给我退后!Don't move!」
门外的警司见状,不敢拿一名总督察的性命冒险,只能立刻抬手,示意刚刚到位的SDU小队暂时停止前进。
对峙,就这样以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僵持住了。
就在此刻,陈惠万的感官被逼迫到了极限。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来由地从他的背脊窜起。
这不是什么玄妙的第六感,而是身为双花红棍,在无数次街头火并和伏击中,用鲜血和死亡磨砺出的、对杀气的野兽般直觉。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超越了思考,直接给出了最原始的警报。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审讯室唯一的窗户,就在那一刹那,他捕捉到了!
不是好莱坞电影里那种明显的反光,而是在玻璃表面,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属于室内光影的、一闪而过的异常光点。
电光石火间,一个完整的逻辑链在他脑中轰然成型:挟持人质,是重罪,但也是警队标准的反恐流程。
而这个流程,恰恰是戴维斯将他「合法」击毙的最好机会!
外面的行动,将会变成一个以救援为名的、精心策划的击杀!
他不需要看到狙击手,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某个他看不见的制高点,一定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瞄准镜的十字线,将这扇窗户,变成了通往地狱的鬼门关!
这个认知让他的血液瞬间冰冻。
他意识到,戴维斯会趁自己挟持人质的混乱场面,正是将他「合法」击毙的最好掩护!
「啊!」梁Sir突然发出一声痛呼。
陈惠万猛地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像一面肉盾一样,死死地挡在自己和窗户之间。
他整个人则缩在梁Sir的身后,躲进了那个由人质身体和墙壁构成的、最狭小的射击死角。
梁展博瞬间明白了陈惠万的意图,一股比被挟持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作为一名总督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警队的《警察通例》和处理挟持人质事件的标准作业程序(SOP)。
封锁现场、建立指挥中心、派出谈判专家……以及,在所有可能的制高点,部署狙击手作为最终的武力保障!
这扇窗户,在这一刻,已经不是通往外界的窗口,而是狙击手瞄准镜里,一个被十字线框住的死亡区域!
梁展博也清楚,SDU的狙击手不是电影里会误伤人质的蠢货。
他们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专业杀手,要的是在万无一失的机会下,一击致命。
陈惠万把他当成盾牌,只会让狙击手更有耐性地等待那个稍纵即逝的、能将子弹精准送入匪徒头颅的射击窗口。
想通了这一点,他脸上因恐惧而扭曲的肌肉,竟然缓缓放松,转而勾起一抹夹杂着轻蔑与嘲弄的冷笑。
「你以为,这样就安全了?」梁展博的声音不再是尖叫,而是压低了的、充满恶意的沙哑,「你太小看警队的专业性了。」
他没有挣扎,反而用一种剖析猎物的眼神看着陈惠万,一字一句地说道: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今天侥幸,避开了狙击手的子弹。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声音中的恐惧渐渐褪去,越发冷静:
「你得罪的是戴维斯!你面对的,是整个警队,是整个港英的机器!他会动用所有的力量,把你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你走不出这个门,就算你今天真的走出了这个门,你也活不过明天!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你死得更快、更惨而已!」
这番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刺向了陈惠万计划中最薄弱的一环——个人的渺小与港英的强大之间的绝对差距。
这是诛心之言,旨在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
然而,陈惠万的反应,却让梁展博脸上的冷笑,彻底凝固了。
陈惠万没有愤怒,没有绝望,他只是缓缓地、用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看着梁展博,笑了。
「梁Sir,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梁展博毛骨悚然的决绝:
「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走出去。」
第76章 不是对错问题,是立场问题!
「我要的,不是生路。」陈惠万勒着他的手臂猛然收紧,几乎让他窒息:
「我要的,是一个舞台!一个能让你们所有人,都一起陪葬的舞台!」
陈惠万知道,仅仅是僵持还不够,他必须夺回主动权。
他要的是一个能让他将所有谎言和指控,公之于众!
「我要见记者!我要见律师!」
他对着外面喊出了自己最终的、也是唯一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