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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情真--史之本回忆录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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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一年结束了,最后我母亲又来接我,我母亲说:“东北沈阳也都恢复学制了,不像过去满洲国四年制,(老孔光)都复校了,那是基督教特别好的学校,特别棒,回来转那个学校吧”。现在也都是国民党接管了,不像过去满洲国那么困难。我跟我妈就回来了。回来念了一学期,共产党从四平打到沈阳铁岭,也就差100多里路。后来家里姐姐来了说:“快走吧,在这儿打的话,跟四平一样,都得遭殃”。后来我父亲下决心,让我哥哥留下,他们爷俩守着,我们先走,走了暂时安个家,他们把财产处理一部分马上也过去。

就这样1947年的7月份,我妈妈带我回了北京,到了租的房子,那时候也没买,等我父亲来买。带着我四个弟弟一个妹妹,我是老五,这后五个都是小学和中学,最小的该上一年级了。我在北京念的书,1949年一年围城,那时候都不上课了,基督教学校,还有其它的学校,外国的洋人都跑了,整个学校都停顿了。加上傅某某要撤回来,要跟共产党对抗,我们在城里罪遭的,要电没电,粮食都是抢来的。

那时候我跟母亲两个人,幸亏我母亲有主意,早早把粮食准备上了。我们那时候来的也挺简易的,弄的板抗,这边一个柜子似的,都藏里头。我母亲的大皮箱子都运来了,我们来的时候坐火车来的,箱子里都是粮食。十多袋棒子面、挂面、杂粮、咸菜、酱油,东西都买足了。就知道不好,因为看着部队一直往里撤,报纸登什么的,都抢粮,怕打起来没完没了挨饿。就这样一天两顿饭,一顿两个窝头,两个馒头,还有咸菜、片儿汤,都定量。要水没水,自来水全停,我们就挑水。

我小妹小学同学的爷爷是律师,人家院里有洋井,天天照顾我们,跟我们说:“你妈一人带几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们来,给你们抬水,别告诉别人,定时八点”。我跟二弟,后来我二姐带着孩子也来了,那时候都挺小,桶也不会挑,就拿着棍到人家那儿抬四桶水,都匀着喝,匀着洗。买了一箱子洋蜡,早早都上炕睡觉,不通信了,那时候也没有电话,也没有电报。街上乱的要命,国民党的兵到处抢,国民党供给没有,全靠自己想办法抢粮店,才有饭吃。

那你说家里谁家存点粮多担心。再有警察,伪保长挨个查,谁家存粮食登记,我们说我们家没有,都饿着呢。看你堆了一堆面等到打起仗来都给你拉走。保长都是大烟鬼,几个人老要钱,这个捐那个税,一会东单修机场,你们得出工。我跟人家打架,我那时候才十几,我们家男孩子有18吗?没有18凭什么收税。要女的我快18了,我说我去,我也不给你钱。他说:“那不行,现在国民党时期整个政府都得交钱”。我说:“没那么说,征劳役都是18岁以上男性,你凭什么跟我们要钱”。我妈说:“给他吧,到时候别找茬给我们眼罩带”。我说:“他敢,就在院子里吵”。他们说:“别吵了,警察坏着呢,就想办法跟你收钱”。

孩子陆续出生

后来傅某某投降,一月份共产党就进北京了,大家都欢迎,这不三月份我就入伍了。同学一大批,大学还不知道办不办,共产党来了大学算不算。一看共产党大学招生,又不花学费,管吃管住,也不知道好坏,家里都怀疑说别上当,都招去当兵去。我姨从东北来了,儿子和孙子都跟我弟弟考上华北军政大学了,他们先考的,我还不知道。几个人一商量,弄不好半个中国没解放,别去打仗去。他们就不去了。我们同学就哄,说华北军科大学招医生,咱们北京上医大能考上吗,就这么着去了。

那时候整个在北师大,就是和平门外有一个师范大学,考了三天。一天理,一天文,一天体检。要求高中以上,大学同等学历,高中的同等学历也可以,但是那时候招初中的特别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后期又招了一批初中生。我们就去考了,考了就有个卡片,告诉我们到时候报到。

我们到前门报到,没想到就从那拉走了,在长辛店待了两个多月,一直在华北军大又来抗美援朝,就前面说的到通县了。那时候我结婚都已经小半年了,我是5月份结婚,第二年春天就生了我大姑娘,等于结婚13个月就生了孩子了,那会儿就是抗美援朝已经打了,回来第一批伤员。我那时候休息一个月。我回去以后上班,人家都不知道我有孩子,又瘦又弱,人家问我什么时候怀的孕?我说:“我都生了,你们都不知道”。

没想到孩子难产,那时候正是紧张、忙碌。我在通县二后妇产科,头天早上九点就宫缩,到第二天六点一直在待产室,后来羊水破了,就干生,从早上九点到产房,下午三点多也不生,把我外科的主任加我们院的政委忙的,都出去说难产,说孩子这么长产程都没生下来,恐怕危险。因为骨盘小,最后就要准备给我剖腹产,我死了也不干,我可不剖。后来大夫就把我爱人叫来了,整个生孩子过程我爱人一直在产床旁边,他是助产,男的有劲,就拿大床单给我系在腰上,两个助产师,大夫在底下,就硬挤给我挤出来了。这孩子出来都不会哭,没有氧气了,就打,我说可万幸没死了,都憋的全身紫了,24小时都过了。从下午三点开始,算算得多长时间?太长了。医生都害怕了,把我爱人叫来,他在旁边一边助产,一边哭,他说:“你不听话,你不剖腹产就死了”。我说:“死就死”。

四年半以后,又赶深肃反,又一次在丰台,104疗养院,就是挖单于的,没发现的,挖掘这样的反革命。谁知道我们大伙儿说哪儿还有反革命,都认为没有了。结果突然组织一群党员突击。半夜里谁都睡觉,就挨家敲门,都有重点,比如说怀疑谁,就进来了,进来把你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翻,翻出来点儿可疑的东西就是斗争的对象,完了就是隔离反省,这样我们医院里纠出三个。一个是给蒙古小德王当秘书的。怎么发现的?有一个日本时期的新闻纪录片,他们两个去日本见天皇,说这个人哪儿去了?就是德王的秘书,就是肃反委员会就看这个电影,说这个秘书纠出来没有,说不知道哪儿去了。一直也没有,查那个底子说没有这个人。

我们几次运动都没事。就是翻东西,结果在我们医院里,他当一个医助,他怎么来的?就是德王给纠起来了,他就跑了。他到北京的协和医院,就装一个穷人当清洁工,刷厕所什么的,也是接近中年了,也不太小了,干得可好了,人家都夸他。后来八路军一进城扩军,他参军了,走了。到部队就在部队里当卫生员,他好学,学点简单的,结果弄来弄去,到后方医院当医助了。

后来抄他家,他在医院内科当医助,他说:“是当卫生员出来的,老八路。最后到他家里抄,一抄,他屋里什么也没有,就是柴房一间,都是他媳妇儿跟他孩子老砍树,弄草什么的,老是穷哈哈的,老吃窝头,也不吃好的,那时候困难。结果柴房里头堆了一大堆柴禾,人家抄家的把柴禾都给他挑了,里面都是麻包,都是做皮领子的水獭,一麻包有多少啊,一条水獭都上千元。一抄出来,说八路军哪儿有这东西,都是贵族才买得起的。再往底下一打开,全是绸缎,蒙古贵族都穿缎子,他光成批的缎子,把板抽出来,那都好几麻包。他说:“你这个穷医助有这个,你哪儿来的”。他不说,人家查出来,知道他是见过天皇的人。后来就把他纠起来了,斗他。

又找一家,是护校的校长,结果他也是,他没有军衣,穿便衣,好像是职员似的,他不算参军的人。但是过去在国民党那里当过医生。把他家也抄了,没有抄出什么。就是德王的秘书还抄出一个大日本战刀,还有蒋介石的委任状,都藏着呢。这就反革命,这算一个。后来抄护校校长又抄出来一个,抄出来一个党徽什么的,最后还是查出来了,说是中美合作社医生,就是给政治犯,像江姐什么的,打伤了再治病的医生,把他也弄出来了。还有好几个,都是那样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