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到家都已经是夜里一两点了,孩子一个人在家,灯都不开。我开门她就说:“是妈妈吗?要不是妈妈我就敲墙了。”我进去以后,煤碳火也灭了,屋子里黑乎乎的也特别冷。我说:“你怎么不开灯?”她说:“我要下去开灯再回来就盖不上被子了,我不会盖被子,就在被窝里拿被子裹着。”我说:“那你敲墙干吗啊?”她说:“那个姥姥在院子里跟我说,要是有坏人开门就让我敲墙。”托儿所的会计知道她在屋里锁着,我每次回来一打开门先到邻居家打个招呼,他们帮我照看着孩子。
虽然锁在屋子里也得有人管这孩子,我一开门的时候,女儿就说:“是妈妈吗,不是妈妈我就敲墙了。”我听了心里真难受,眼泪忍不住往下掉。我走的时候放一杯冲水的奶粉,再放几块饼干就走了,晚上我不回来她吃不上饭也一直饿着,我夜里两点才回来也不能吃什么了。她就这样一直在家锁着到六岁,她那时能认字但不会写,所以只能看书。
我女儿特别聪明,三岁就能独立看书了。
一开始我不教她识字,是后来我发现她特别聪明才教她的。我妈第一次把她送到山西,我们到邻居托儿所的会计家串门,他们家跟我们家是一样的房子。那时女儿还不会走路,只能爬着走,那楼梯特别陡,她爬上去的时候,他们家儿子正好在楼梯那儿站着呢,跟她闹着玩。她一抬头就说:“我是丹丹。”那个男孩就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把她吓得够呛。他说:“我是白XX,小白兔的白。”他就在地下写了一个“白”字,我们那时候都是水泥地。我们上去了到里面跟他妈妈玩,他们家有电视,我们家没有电视——因为就我一个人,也没有存款,买不起电视。我们在他们家玩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过了好几天我们都没去,他们一周后还请我们到他们家去看电视,我想孩子挺可怜的,也顺便带她去玩。上次去小孩写的字还在,她过去就说:“妈妈,白,小白兔的白!”哎呀!这都过去一个星期了还记得这字呢,要是一般的孩子早就忘记了。
我那时觉得她很聪明,我妈刚走,我就开始做纸片教她识字,还给她买小人书看。那时候唐诗三百首只要我起个头她都会背,我晚上睡觉躺在被窝里教她,一开始买的小人书都带拼音,一本书我一念就念一个月。女儿特逗,一般小孩这一本书看完就不看了,但是我每天念,她每天当功课似的,念完之后才肯躺下睡觉,就这样一个月一本书。后来我说:“你老让妈妈念,现在轮到你给妈妈念书了。”她指着书本一个一个字地念给我听。她也能念,很少错,其实她都背下来了。但字拆开她就不认识了,后来我想不教她不行,我把这本书上所有的字都拆开:我们、苹果、你、我,这些常用字,差不多有三百个都拆出来教。后来她基本上都认识了,但还是不会写,毕竟我也一直没教她写字,我想两三岁的孩子教她写字干什么,后来老买书她就认识字了,懂得挑书看了。
我女儿赵任欣非常有规矩。
她几乎都不看电视,作息时间很规律,到了九点不管有人没人,她肯定睡了。八点半她在卫生间里头,开始洗脸、洗脚、洗澡,洗完之后就自己睡觉去了。我们同事就说:“你们家孩子还真规矩,每天晚上八点半总是很准时的。”她自己养成了这种习惯。
我老瞧不起小叔子的儿子,我们家老太太还不高兴,都上一年级了,连1、2、3、4都数不清。我要说他们家孙子没出息,老太太更不高兴,她的两个孙子跟我女儿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女儿喜欢画画,她一个人在家锁着时会自己画画,后来还考上了清华大学的美术特长生(当时去清华考美术特长生是为了给后来的高考加分)。红塔集团有一本杂志,其中社论的漫画就是我女儿画的。我们也不像别人的孩子去专业的地方学画画,女儿主要是自学的,画的整个方法跟别人正规的方法不一样。
我们家孩子比较朴实。
我们去清华考试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弄了特像样的画架背着,是专门的画具,家长都开着车送孩子去考试的,唯独我们俩是坐公交车去的。我给她拎着水瓶,水瓶是用可乐瓶做的,那时候刚喝上可乐,孩子们都觉得它是个好东西。我们把可乐瓶子截成两半,一边打一个眼,拴了一根绳,她爸给她弄了一个五合板,五合板上头打一个眼,拴了一根电线。她自己背着书包,里面放着几十支笔,就是画笔,因为她要画素描和色彩,素描一天,色彩一天,都是四个小时的考试。
小学懂事•中学优异
五岁的时候她爷爷死了,剩下奶奶一个人。她老想奶奶,觉得奶奶孤孤单单的,于是她爷爷死后我们没有把她带回山西去,留在了北京。不巧她得了肝炎,临近开学不能去学校上课,我只有把她带回山西去,回去以后北京已经开学一个月了,在山西也没有报上名。后来她跟我说:“妈妈,你给我转学吧。”我说:“转什么学啊,山西都开学一个月了,那边咱也没报名,怎么上啊,明年再上吧!”她说不行,接着哭了起来,不愿意。我说那怎么办啊?最后我给她办了一个转学,从北京办了一个转学,但没有书。当初在北京报名给了书,于是我们把在北京的书全拿过去了,但跟山西这边的教材不一致,过了一个月他们才又给我们找了一套书。
山西那边的老师根本不知道她一天都没上过学,去了都快要期末考试了。之前我只教过她认字,没教过她写字,一年级要求速算,她会算但没有速度。我没有教过她算术,于是她数学考试不及格,我也没有教过她默写,她的字都写得歪歪扭扭的,于是语文也考了二十九分。后来老师就找我谈话,说:“你们家孩子不行,智力有问题,语文才考二十多分,数学还不及格。”那次是期末前头的考试,如果她期末考试不及格今年就等于白上了。
“干脆今年别上了,明年再上吧。”我回来跟她说。她也没有学过汉语拼音,我说:“不行,我得教你汉语拼音,你得突飞猛进,马上到期末考试了如果你再考不及格就麻烦了。”那时每天她学得都困得不得了,我拿凉水擦擦她的脸,然后接着学。期末考试的时候她考及格了,语文数学两科都是八十多分!老师看到她的成绩挺惊喜的。我觉得自己挺狠心的,那么小的孩子就让她那么辛苦地学习,到现在她还记得那时候让她学习,把她弄到楼上去,不学不让她睡觉,她还恨过我呢。我给她说了不学习的后果,但小孩还是不太理解。我跟她说:“你要是不想上就明年上,要是想上不想分班你就不能睡觉,得把汉语拼音都学会了(因为汉语拼音就学一个学期,下个学期就不学了)。老师都说了,你这个期末考试不及格就不让你上了。”她那时不高兴也得学啊。
后来老师就说我们家孩子还是挺聪明的!
我说:“老师,不是那么回事,上次考试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学过,她连学前班都没有上过,不过她能认字能看书,凭着这点基础所以只考了二十多分。而且那时她刚去上学还没三天就考试。”老师说:“我看她什么都会似的。”我说:“不是,我女儿装的。她不敢,考试的时候还得写。”老师让他们默写生字,她只能写第一个字,第二个字就写不上来了,第一回考试得二十多分也挺不容易的了。
就这样我女儿在山西读到了五年级,五年级结束放暑假的时候她回到了北京继续读六年级。因为那时规定不到十二岁不允许回北京,她户口不在北京根本不能回北京来上学。她在学校里经常得三好学生,别人说连续得三年的三好学生就可以保送重点中学,她就一年不够。他们说:“让她把三好学生让出来。”她第一学期评了三好学生,第二学期别人就跟她商量让出三好学生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