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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人生路--施礼明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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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家境

一个人从降生到这片热土,就开始了自己的征程。

从此我有了两个母亲,一个是生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祖国母亲。虽然我身在南国,但作为国人,我应该知道祖国母亲在生我的那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1931年,中国局势动荡。日本人悍然发动了“九•一八事变”,蒋介石下令“绝对不抵抗”,东北军一枪未发,即让出沈阳城。日军得寸进尺,四个多月内,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全部沦陷于其贪婪的巨口中。战争永远是人类的悲剧,引起战争的无非是其自身的利益,但人们却总是能找出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使战争合理化。令人费解的是,在国破家亡的危机关头,北平古城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国家的动乱,你会惊奇地看到,街头那些饱经战乱的中国人,像往常一样在自家的店铺前做着买卖,小巷深处依旧热闹非凡。如果不是报童在满街叫嚷:“看报,看报,东北沦陷”。你真会以为天下太平,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再多赚些钱;如何照顾好自家的老人,让孩子上学。事实也确实如此,战火烧不到北平,就不会有人去管打不打仗,何时会打到北平。偶尔有人在议论,也像是在聊家常:日本人会不会打到北平?答案往往是不会。日本那个小国,它太小了,动不了北平,也不敢动。

不过,北平毕竟还是北平。北平可以说是当时中国高等学府最多的大城市之一,有着浓厚的文化氛围和先进的思潮。因此,你可以想象,当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脑子里有了进步的思想意识,他们处在这样的中国,就自然而然会用自己的看法去分析局势。他们为了自己政府的软弱而恼羞成怒;为了国家的危亡而忧心忡忡。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北平的街头,你也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大学生在抗议游行, “还我东三省”、“反对不抵抗政策”、“声援北京大学南下示威团”等要求政府出兵抗日的口号四处可见。神州大地,一片混乱,一片黑暗。

在这混乱黑暗的时刻,1931年8月25日(农历六月十二日),我出生在浙江省宁波市镇海县的一座小城镇。(如今镇海已变成区了)。

我出生那一天恰逢滂沱大雨,作为家中的长子,父辈给我起名叫镇龙,意为望子成龙,大家都叫我阿龙。当时家境虽然清贫,但也算得上幸福。

现如今的镇海发展非常迅速,已是宁波市很重要的一个区了。镇海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过去在宁波算是一个很重要的县城,也是宁波的一个重要的运输港口。上海宝钢的有些钢铁,运到宁波以后就卸在镇海的白龙港。宁波这座城市是出名人的地方,光镇海就出了好多名人,比如包玉刚。

我家不是书香门第,祖父是镇海到宁波段货轮上的二副。

据祖辈说,我们家并不是一向清贫,在我之前也有过比较好的日子。我降生时,祖父已去世,而祖母身染不良嗜好,不仅抽大烟,而且赌博,所以后来家财都被她赌博赌输掉了。

以后整个家族就败落了,还迫不得已把我姑姑卖给人家当了童养媳。

我父亲是老大,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的这个叔叔后来在上海当工人的时候,被日本人抓去日本做了劳工,去了以后就没消息了。据说抗日战争胜利以后,他到过上海,是搭一艘油轮来的。那个时候他在南朝鲜,但自此以后就杳无音信了。我姑姑当童养媳时生活很苦,但后来她摆脱这买卖婚姻的枷锁,逃到柳州,开始了新的生活。姑姑现在是上海退休工人,今年刚过九十大寿,身体还算好。有三个儿子,都很孝顺,一家人过的很是幸福。

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到我出生以后应该说就已经很差了,最后大概只留了一处挺老的房子,我和母亲一直住到离开宁波。

我父亲大概也是小学毕业,初中没上就到上海当学徒了,在纺织厂、针织厂做汗衫、背心、毛绒衫之类的生产和销售。起初是当学徒,后来就当了推销员,那个时候推销员叫“跑街”。家里就是靠他一个人来养活的。

我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在我眼中,她不仅是一位慈母,而且很善良。

童年对于我来说,没有多少愉快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父亲在上海工作,我和母亲在宁波老家,全家就靠他一个人的收入来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童年的时候,供我玩耍的事情和东西都很少。随着时间的流逝,童年在我脑海中的印记已被冲刷得所剩无几,唯一留下的就是对简单生活的感慨,并没有太多深刻的记忆。

我记得,小时候去砍柴,要途经一条壕沟。去时身轻如燕,一下子就能跳跃过去,但下山时,要背着一大捆柴,这条沟就变得如银河般宽阔。要跨过这道沟,对于年幼的我来说,已远不是来时那样简单了。比我年长的孩子都一步就跨过去了,唯独我还在那傻傻地等待着,那个时候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有一双翅膀,还能像燕子一样一跃而过,不被那些大孩子笑话。但幻想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我不得不鼓足勇气,一个箭步跨了出去。但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一个漂亮的姿势如流星般瞬间闪过,然后我结结实实地跌在了沟里,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破了。等我回去,母亲看到满身伤痕的我,只能流下伤心、疼爱的眼泪。年幼的我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我那么小就要出去干活,她是愧疚的,而我也是无奈的。

那时候当地修公路,每家都要出劳力,如果不出劳力就得交钱。现在想想,这一规定根本就不合理,可是当时父亲不在,连出来说理的人都没有。对于我们家来说,哪来的钱交给别人?就只能出劳力了,母亲是绝不可能去的,起码我觉得是这样。这个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母亲甚是难过。我安慰母亲说,他们不会把我一个小孩怎么样的,更不会让一个小孩做重活,去了无非就是搬搬石头,拿拿东西,毕竟周围有一大群可爱淳朴的农民。母亲听了这话,才勉强答应了。于是,年幼的我不仅肩负起跟着别人去山上打柴的责任,而且还要肩负起顶替大人修路的重任。

当劳力的事,不止发生过一次。七八岁的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知不觉我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虽然我渴盼上学,渴盼能够出入学堂,但我更懂得母亲的辛劳。所以每次去做劳力,我都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有意思,总尽我最大能力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劳动的时间也是一晃而过,所以并不觉辛苦。

七岁之前在宁波的时候,我们都是吃一些青菜淡饭,喝点菜粥之类的东西,家境不是太好,但足以解决温饱问题。

有时候父亲的钱还没有寄来,母亲就只能靠收点房租来解燃眉之急。家里的房子,还算宽敞,有三间。左右为厢房,中间是一个厅堂,外加一个厨房,还有一个二层阁楼。我们家住一边的厢房,剩下的都全部租了出去,这样可以收到一点租金来维持生活,这也算是祖辈留给我们的最后一点家财。再加上父亲隔三差五就会从上海寄点钱回来,所以维持基本生计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但那时候父亲一个人生活也并不总是很好,有时候不能按时给我们寄钱回来,所以家里偶尔也会遇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情况。何况祖辈留下来的地也都没了,只剩下了房子,所以我们没有地可种,粮食也要用钱去买。

以上是我去上海之前的童年时期的生活状态。直到后来离开宁波,我的生活才多少有了点色彩。

我的童年时期有着别样的快乐。甚至在以前我总固执地认为我的童年是暗淡无光、平平淡淡的,可是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回首往事,才不禁愕然,原来我的童年在母亲的呵护下也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