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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有善缘--任光英回忆录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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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开始征兵了,由于大舅的成分,也由于小舅确实差几天不够岁数,就没报上名,为这事姥姥生了气,找了县里的干部好几次,小舅这才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送小舅他们走的那天,姥姥戴着大红花,在全县的欢送大会上,做了她这辈子第一次的精彩大会发言,别看姥姥没文化,说出话来却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博得台下一片掌声。姥姥说:“当解放军是为了解放全中国,她要让自己的儿子去解放全中国。”从此姥姥就成了村里除村长以外最忙的干部,在整个香河县也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不过人们还是很少叫她的名子,而还是习惯叫她老任太太。

大舅的病越来越厉害,在北京住院了。姥姥被大舅的单位叫到北京伺候大舅,这下姥姥可有时间找大舅成分的事了,姥姥每天除了去医院,就去大舅单位办公室处理大舅成分的事,从区里到市里该去的地方让姥姥都跑遍了,就连大舅他们单位的领导都开始佩服起姥姥那股子劲了。姥姥说:“任家全都是无产阶级,没有剥削人的资本家。”大舅的病太重了,医治无效去世了,在姥姥的努力下临去世之前,总算平了反成了工人。

那年妈妈十八岁了,按两家的约定,妈妈该和爸爸登记结婚了。太爷爷把爷爷和爸爸叫回来,让爸爸带妈妈去区里登了记,就搬到任家算是结婚了,按奶奶的理,用不着操办,妈妈早就是任家的人了。姥姥给妈妈的陪嫁就是大舅送的一床花被子,妈妈是姐仨中唯一有陪嫁的闺女,比起大姨二姨总算是强多了。

几天婚假后爸爸该回北京了,妈妈把爸爸送到村口,目送着爸爸越走越远,妈妈真盼望爸爸能回过头看看她,可爸爸愣是没回一次头就走得看不见了,妈妈好伤心。

妈妈和爸爸结婚后,细心的太爷爷就发现爸爸不喜欢妈妈。其实妈妈眼上的毛病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要不是妈妈摔断了半颗门牙一说话或一笑有些露丑,妈妈还是蛮漂亮的,为这细心的太爷爷煞费苦心,让奶奶拿出钱来给妈妈镶了一颗假牙。

爸爸和妈妈结婚两年后,妈妈生了我,由于大伯在部队一直都没回来,爸爸不在时我们就和大伯母住在一起。大伯母也是童养媳,是妈妈去宣化时来的,大伯母可喜欢我了,总是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耍把着玩儿。爸爸探亲时太爷爷和大伯母都看得出来爸爸还是不喜欢妈妈,就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肯抱一抱,大伯母就把我打扮起来硬塞在爸爸怀里,可爸爸总是红着脸象征性似的抱抱就又把我塞回到大伯母手上,为这大伯母经常抱着我追着爸爸满屋跑。

爸爸回北京了,太爷爷决定送妈妈到北京找爸爸,太爷爷以为小两口只有经常在一起关系才能好起来。

家庭生活

妈妈抱着我,太爷爷拿着行李,坐长途汽车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北京,妈妈晕车足足吐了一路,等爸爸把我们接回家天都黑了。

我们住的是广安门外的一个四合院的后院,院里一溜用碎砖头盖了五间北房,五间西房。西房后墙外就是广安门货站的货场,我们出来进去都是走后门,只有房东一家住前院走正门。顺大道往前五十米就是个芦苇塘,到了晚上蛤蟆吵得人睡不好觉。据说房东是给不知哪位王爷家看坟地的旗人,现时也在铁路上上班。太爷爷让爸爸一下租下了三间北房,妈妈住一间太爷爷住一间,奶奶住一间,太爷爷想让妈妈也出去工作就把奶奶也叫来看我。顶头的一间住的是广安门货站搬道岔的回民张大爷,西房住的是几户铁路职工。

太爷爷到北京后,太爷爷的弟弟请太爷爷吃过一次饭,还特意派人去香河把太爷爷的大哥也接来了,这是老哥仨香河一别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聚会。

当时是爷爷陪太爷爷一块去的,三太爷已经病得很厉害了,也许是为了族谱的事才请了两位哥哥来,可能怕老一辈不在了,将来一家人都不认一家人。那次聚会三太爷把家人介绍给了爷爷。据爷爷后来跟爸爸讲,三太爷家的后人都很有出息,以至后来爷爷下放后为了不影响到三太爷家才就此断了来往。

纺织厂招工时,妈妈因为必须把跟随自己多年的两条辫子给剪了就没去。这两条辫子可是妈妈的骄傲,要知道妈妈这两条辫子从上到下一般粗又黑又亮,直达到膝,这两条辫子曾经让多少人羡慕呢,怎能舍得就这么剪了?为保住辫子妈妈选择去了造纸厂工作。

造纸厂的工作又脏又累,妈妈是分捡工,也就是把各类废纸分类,把旧书本撕开的工作,是厂里最脏最累别人都不愿干的活。可妈妈不怕,只要不剪辫子妈妈宁愿干这活。

妈妈的名子叫魏光亚,可妈妈这个名字只有单位点名开工资时才用,平时厂里的同事都叫妈妈魏大辫,可见妈妈的辫子有多出色。但在爸爸看来那两条辫子却是妈妈土气的标志,爸爸喜欢让妈妈烫个时兴的短发,其实妈妈如果真的听了爸的话,把头发烫了或许真会很漂亮,可妈妈就是喜欢梳辫子,不像爸爸喜欢时髦,为此爸爸经常和妈妈闹别扭,可妈妈办事总是有自己的谱。爸爸星期天休息时从不知道帮妈妈干活也从不和妈妈一起逛街,闲得无聊就会约了朋友带着我一起去看电影。前面说过,爸爸最喜欢看电影尤其喜欢看外国片,可妈妈偏喜欢看戏,那时妈妈也常带我去看戏看的都是些老戏,什么《刘云打母》、《铡美案》、《罗汉钱》、《刘巧儿》,反正两人总不合股,可太爷爷和爷爷他们总向着妈妈,说这都是爸爸的错。

刚解放建筑公司的工人大多都是文盲,爸爸虽只念过几年高小,但凭着自己能写会画,当上了公司扫盲班的文化教员。一九五三年国家要培养新中国第一批年轻的外交官,公司分配了两个学习名额,要求条件是:一要工作积极上进,出身好;二要有文化。一旦被录取将在国内学习两年,国外学习四年。回国后就可以有机会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外交官了。当时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全公司还真不多,不是出身不好,就是没有文化,爸爸凭着是公司的文化教员成了一名有力竞争者,可爸爸的学习志愿表在公司表决前硬是被爷爷一声不吭就给撤回来。爷爷和太爷爷都认为这是为爸爸好,爸爸一旦真的学成,成了外交官婚姻肯定就会出问题,所以不如及早断了爸爸这个念头,让爸爸好好当个工人,省着日后生事。

爸爸学习的事黄了,为此妈妈很感激太爷爷和爷爷的好心,同时也在爸爸跟前感到有点内疚。可爸爸还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文化教员的事一结束,就到施工队当了个小木匠。后来爷爷也因为历史不清,从公司被下放到基层当了木工。

一九五六年大妹出生了。爸爸显得很高兴,每天下班回来都要把大妹举得高高的逗他玩,每到这个时候妈妈的脸上就会浮现出幸福灿烂的笑容,她觉得爸爸心里开始有她和这个家了。

爸爸虽然只是个小木匠,可是很好学。那时没有业余大学,爸爸每晚都是跟着收音机学习,为不打扰爸爸学习,我和妈妈每天都早早哄着大妹睡觉,爸爸则每天都要学习到很晚。有时我都睡醒一觉了,爸爸还在那学呢。

由于爸爸好学上进,几乎年年都有成就,被评为公司的技术革新能手,每年还能拿到可观的奖金。我和妹妹的新衣服差不多都是拿爸爸的奖金买的。那时候为这,邻里的孩子们可羡慕我们呢。

一九五九年,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我们门前的芦苇塘,被挖成了青年湖变成了部队的养鱼塘。二妹出生了,当时因为全国粮食困难,北京在全国率先实行压缩人口,各单位都动员职工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回农村去。”除了我们家,和已出嫁的姑姑,爷爷自愿带着奶奶三叔他们回到了香河,用爷爷的话说:“又回到了老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