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Nancie梁回忆录 第2节

这是爸爸唯一打我的一次。因为我弟弟当时小，不知道什么是犯错，所以也就没惩罚他，可是等他慢慢长大了，还是会常常偷拿爸爸的钱。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不会再被他骗了。从那次的事情之后，他拿钱我再也不会跟他一起去用了。

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是个运动健将，所以身体一直特别好。那个时候我爸爸差不多就是十项全能，马拉松、短跑、游泳、足球、篮球……他基本上样样都行。

因为我是爸爸四十三岁时出生的，而我跟弟弟又差了四岁，所以等我弟弟上六年级的时候，我已经高一了，而我爸爸也已经是个将近六十的老人了，所以他们在年龄上相差了将近五十岁。就在弟弟上六年级的时候，又拿了爸爸的钱，爸爸知道后特别生气，说一定要把他痛打一顿。当时弟弟撒腿就跑，爸爸就去追他。

那时候，我们所在的村是一排一排的房子，弟弟就跟爸爸兜圈子。他在前面跑，爸爸就在后面追。当时有好多邻居都在喊：“梁伯伯加油！梁伯伯加油！”我当时就在想：“虽然爸爸年轻的时候，身体非常好，但是现在他年纪已经那么大了，肯定追不上了”。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想法是错的，即便那时候爸爸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弟弟还是低估了爸爸的体力，他不知道爸爸年轻的时候是跑马拉松的。后来弟弟大概跑了有十多圈就跑不动了，终于被爸爸追到，结果那次弟弟被爸爸吊起来打得很惨。

我爸爸有的时候，跟个大儿童似的，特别有意思。我记得有这样一件事，也是被爸爸误会了，就是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爸爸会吃我的醋了。女儿大了，总会有男孩子来追，结果有一次就被我爸爸误会了。

那天我穿了一件挖袖的衣服，爸爸就认为我穿得太暴露。其实还好，就是挺普通的短袖，然后齐肩一点点。这时，刚好有个朋友来我们村子找他的一个朋友，他不认路，就让我带他去，我就带他去了。结果回来后我爸爸就气得不得了，问我：“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去了？去给我把衣服换了！”我也知道爸爸很保守，但我还是觉得这件衣服挺好看的，不舍得换，但爸爸还是硬逼着我把衣服给换了，并且把我的这件衣服还给剪掉了。我当时特别难过，就去跟我妈妈说：“妈，爸爸把我的衣服剪掉了。他说太暴露，可是我觉得很好看啊，这件衣服还是别人送的，不是买的。”我当时就觉得，爸爸怎么这么老古董呢？妈妈听了笑着跟我说：“哎呀，女儿长大了，你爸是会吃醋的。”爸爸怎么会吃醋呢？我当时还觉得挺惊讶，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直到后来我才慢慢相信了，其实真的会吃醋。如果爸爸一直爱着这个女儿，但是女儿长大有男朋友或者男性朋友的时候，他会有一种女儿被抢走的感觉。没错，现在我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父爱。

在我的脑海中，爸爸一直是一个严父的形象。其实后来跟他相处久了才觉得爸爸也是挺幽默温和的，他十分爱自己的子女。爸爸这辈子，一直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他做事讲道理，黑白分明。同时，他从来不会强迫我们干任何自己不愿意干的事，很开明，也很尊重我们。

我的妈妈

我妈妈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她读的书要比我爸爸还多。妈妈学校还没毕业就嫁给了我爸爸。

妈妈是一个既单纯质朴，又很传统的女性。和爸爸一样都是很有正义感的人，但是妈妈的正义感更强烈一些，所以相对爸爸而言，我受妈妈的影响比较大，这大概是受了妈妈的遗传。妈妈也和爸爸一样从小就是一个运动健将，她是打篮球的，而且还是篮球队队长。也是因为运动，爸爸和妈妈就结下了姻缘。

我妈妈是陕西汉中人，爸爸是广东惠州人。抗战时期，爸爸开始还是在后方修飞机，后来到了陕西。因为一次运动比赛，一个报社将爸爸和妈妈联系到了一起。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在比赛中比较突出，所以爸爸跟妈妈就这样认识了，从那以后爸爸就一直追妈妈。他们算是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是非常不容易的。妈妈是长女，下面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因为我妈妈那时候很爱玩儿，于是我爸爸就经常带着我妈妈一起去游泳、出游。后来很自然地，他们也就走到一起了。我想这段往事或许在百年之后可以在我们家族传为一段佳话。

我妈妈喜欢打麻将。在我的印象中，起初他们打麻将是赢取小石子，因为当时大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拿出来玩牌。印象中在我们稍微大一点的时候，他们开始玩钱了，只不过玩儿得也是很小，不会用太多的钱。

有一阵儿妈妈玩麻将玩得比较多，我每天放了学只要看到她不在家就知道她一定又去打麻将了。我就一家挨着一家地去找，然后就会发现他们果然是在打牌，当然他们也不会不让我进去。因为经常去找妈妈，看她打牌，所以我只要看一眼妈妈当时的表情，就能知道她是赢还是输了。

我妈妈手气不是很好，只要输了钱就会拿我出气，有时候甚至还会把我轰出去。她会说都是我影响了她，因为我在旁边就让她触霉头。但其实我在想，那个时候就是因为家里环境不好，她输了钱，虽然很少，但是她还是很在意的，才会这样子。所以后来每当她输钱的时候，我就看一看然后赶紧走掉，但是她赢了我就会在旁边一直看着，多待一会。

现在她已经是八十五岁的老人了，我们平常一起打麻将，她输了还是会很生气。起初我总是想不通，因为要说以前她生气，是因为钱紧，但是现在又是因为什么生气呢？这是让我一度很费解的问题。我曾经问她：“妈，我们打牌是跟爸爸一起动动脑、动动手运动一下，就是做游戏。只是玩一点点钱的，有点感觉你才会认真玩儿，你为什么会那么发脾气？”我妈妈常常这样讲：“我不是气输了钱还是赢了钱，而是那个输钱的牌很气人。”其实打牌有时就是这样，你要什么没什么，好不容易进牌了，别人又和了。我就跟我妈讲：“其实打牌都是修炼，练功夫，练你的耐力，练你的包容度，修炼你的脾气嘛。”我妈说：“打牌就是犯罪”，因为我妈妈是虔诚的基督教徒。

小时候，在我眼里，妈妈一直是个乐天派。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有一个很美的镜头，就是太阳很大的时候，妈妈搬一个藤椅在门口，旁边放有一叠小说，悠闲地躺在藤椅上，一边乘凉一边看书，一个下午就可以看很多。她喜欢读书，尤其是武侠小说。经常会去小说店租很多武侠小说，所以说她“武功”很高一点不为过。

其实妈妈从小就爱读书，但是因为她是家里的长女，所以每天做完家务事她才可以去读书。那个时候妈妈都是把家务事做完之后才能去上学的。妈妈给我讲，当时上学念书都是不交学费的。因为她读的是师范学校，师范都是公立的，所以不用交学费。开始时她读的是教会学校，我外公就是基督教徒，读教会学校也是不用交学费的。那个时候家里环境不好，家家户户都很穷。我妈妈这个人很认命，从来也不奢望什么，可以说她是个比较本分的人。每次看到朋友在看钻戒或者拿了什么漂亮的东西，我妈妈都刻意躲开，从来不去看，所以才不会有那种虚荣心。她就是那种“我有就用，没有就不用，也不会很羡慕别人”的人。

在这方面，我确实和妈妈比较像。记得我在念书的时候有的同学也会戴一条项链或者一个戒指，很多人都很羡慕，“哇，好漂亮，好漂亮”，围过去看个究竟，而我从来不去看。但是别的方面，对于我妈妈的一些行为，我后来有做修正，就是像妈妈打麻将那个牌品，我就不会像她。我觉得打牌没有牌品，那是很不礼貌的。打牌一定有人赢有人输，可能我有开窍，我妈妈可能在这方面就没有想通。

现在我的父母都是八十好几的人了，陪在他们身边时间最长的是我二哥，但是跟我爸妈相处最融洽而且让他们生活最顺畅的应该是我。我有时会给妈妈讲一些养生、生活态度方面的观念，妈妈都能听进去。妈妈有时候脾气来了，会对我爸爸很凶，每当此时我就会跟我妈妈讲：“妈，爸爸大你十岁，而且爸爸身体这么好，他都没有躺在床上让你每天帮他擦背，你看看周围的人，有那么多年纪大的人都躺在床上需要别人去照顾，你想想是不是你很幸福？”她就能听进我说的话，然后就会觉得也对。我经常会去开导我妈妈，她不是不好，她只是偶尔一时想不通，很大大咧咧，毕竟是北方人。也正是因为我经常为了爸爸劝妈妈，我跟爸爸的关系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