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Nancie梁回忆录 第4节

四哥，妈妈感情的寄托

妈妈是民国三十四年也就是1945年结的婚，民国三十五年生的大哥，民国三十七年生的二哥，民国四十年生的三哥。1953年，大哥夭折后两年，也就是1955年我妈妈又怀孕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妈妈是不适合怀孕的，因为她的身体还非常虚弱，心情也不好，总之各方面都不好。

妈妈后来对我说，她在这个时候之所以怀孕，是因为一个梦，她说她梦到我过世的哥哥。因为我家附近有一条小河，她梦到自己去河边洗衣服，就看到她死去的儿子从河里爬起来，跟她说：“妈，我好冷，你抱我。”我妈妈就说：“儿子快来，我抱。”一下子就醒了。做完这个梦没多久我妈妈就说她怀孕了，所以她一直觉得这个儿子，也就是如果算上我过世大哥的话，应该是我的四哥，是替大哥回来跟她讨债的。但是因为我妈妈怀孕的时候身体不好，所以这个哥哥出生时就有些先天不足，而且还是个早产儿。我妈妈原来身体一直很健康，我们都是足月生的，没有一个早产，就唯独这个哥哥是早产。当时妈妈身体很虚弱，所以她大概在孩子七个月左右的时候就把他生了下来。

在那个时候的医疗环境之下，早产儿是没有办法存活的，医生就跟我妈妈说：“这个小孩活不了，第一个因为不足月，医疗设备也不齐全；第二个，你们也没有那么多钱。”如果住保温箱是要非常多的钱的，家里根本就没有，所以医生就说我四哥没得救了。但是我妈妈就觉得他是我过世的大哥来投胎的，所以就决定把四哥带回家自己养，因为妈妈把对大哥的爱全都转移到四哥的身上了。那一整个月我妈妈每天都把他抱在怀里，用她的体温来温暖自己的儿子，因为早产儿是要求放在保温箱里的，而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所以妈妈用自己的体温想办法让四哥活下来。结果奇迹就真的出现了，在妈妈的悉心照顾下四哥果然活了下来，但是因为他有先天不足，所以爸爸妈妈养他养得很辛苦。

有一天，爸爸妈妈带四哥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进电影院的时候四哥还好好的，妈妈一直抱在怀里，可是看到一半时可能因为环境不好，四哥就开始发高烧。因为在看电影，爸爸妈妈都没注意到，全然不晓得。就是一直把四哥抱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突然发现四哥在发烧，就赶紧跟我爸爸讲，于是他们就赶紧抱着四哥跑到了医院，连气都没喘的一直跑到医院儿科。到了那儿，医生就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抱来啊，他烧得很严重。”因为我也是听妈妈说的，所以不知道四哥是烧到三十九度还是四十度，总之是特别严重。医生经过一番查看，接着说：“你们来得太晚了，孩子的脑子都烧坏了。”四哥本来就因为是早产，免疫力很低，这次又发烧，以致脑子又烧坏了，所以这么一来我这个哥哥就有一点低能、智障。我们一般正常人智商大概在九十几以上，笨一点的也得在九十左右，而聪明的智商一般在一百以上，可是我四哥的智商大概就在六七十、七八十的样子。也就是说根本学不会东西，没有办法读书，其实就是人家讲的傻瓜。

我从小就有一个这样的哥哥。虽然他被别人看成是傻瓜，但是他很乐观，一天到晚笑眯眯地唱着歌；虽然胆子很小，但是还是喜欢到处去玩。我们跟他生活在一起，虽然他是我们家老四，但是妈妈总把他当成大哥看待，也就是从那一场电影之后，我妈妈再也没有进过电影院。可能她是觉得因为自己看电影疏忽，给儿子落下了这样的病，所以特别的内疚，而我爸爸从那以后再也不带我妈妈去看电影了。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年我妈妈最怪罪的一个人就是我爸爸，这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大哥的过世。我妈妈最喜欢我大哥，常常夸奖他。也正是如此，我小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哥哥，还看过他的照片，看得出来，的确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大哥、二哥

大哥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患盲肠炎而夭折了，所以后来我们就称二哥为大哥，三哥也就成了二哥。关于他们两个，还有许多趣事。

大哥（此后说的大哥，皆指二哥）大我十多岁，在我的记忆里大哥很高。大概在1963、1964年的时候，也就是我大哥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出去当兵了。因为他常年不在家，只有到了寒暑假的时候才回来一次，所以我们都不认识他。爸妈让我们都管他叫大哥，我们就都叫他大哥。不过因为那个时候还小，所以不知道他其实就是我们的亲大哥，当初还以为他的名字就叫大哥，就像是有的人叫“叔叔”，有的人叫“阿姨”一样，他的名字就叫“大哥”。在我们的眼里，他就像是大人一样，我们还以为他是爸爸的朋友。每次大哥回家就帮家里打扫卫生，给我们这些小孩洗澡，还带我们去看电影。那个时候厕所还都是公家的，家里的房子很旧，于是就放一个大盆在家里，小孩子要撒尿了就往那个盆里尿，大哥回家后每天还要帮我们倒尿盆。当时我就觉得“哎呀，爸爸的这个朋友怎么这么好啊？每次寒暑假来我们家都帮我们干活，实在是太好了”。

大哥特别懂事，他知道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父母还要养活那么多的小孩，所以他在各方面都特别的节俭，而且他也很孝敬父母。每次回家他都会把省下来的钱给爸爸妈妈。大哥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他写的字很漂亮。我还曾经问他：“大哥，你的字为什么写得那么漂亮？”他说：“练习啊，你要是练习，你也能写得很漂亮。”所以后来我的字也还可以，这其中就有受大哥的影响。后来也不知道到了几岁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们的亲大哥。

我和二哥的关系特别亲密。我念国中、高中，都是他带着我去，也蛮有点像我的爸爸，因为他大我八岁，我十几岁，他已经二十几岁了。后来我去歌唱比赛，在新竹的时候都是他走路带我去的。因为没有车，所以只能是步行。印象中除了有一次是我高中一个男同学骑摩托车带我去的，后面的比赛都是我二哥带我去的，那时候经常会有“我是他的光荣”的那种感觉。哥哥也为有这样一个妹妹而自豪，比赛从头到尾他都觉得我唱的是所有人里面最好、最棒的，他对我很有信心，而且我对自己也很有信心。

记得有这样一件事情，二哥曾经有写周记的习惯。在学校时他参加篮球队，篮球队成员很多人家庭条件都很好。可是他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我们家当时是很穷的，于是他就在周记里数落我妈妈。他总以为妈妈没怎么读过书，不识字，是个文盲，所以他也不怕这篇周记被我妈妈看到。其实我妈妈上的是师范，她的同学有的当校长，有的当老师，只是我妈妈还没毕业就嫁给我爸爸了，然后生了小孩就来了台湾，所以才没当成老师。即便是这样，我妈妈跟以前的同学还是有一些来往的，她还是算有知识有文化的。结果可想而知，那篇周记就被我妈妈看到了。后来我还问我妈，问她看到以后什么心情。我妈妈当时乐着说：“你哥哥还以为我是文盲呢。”

我跟二哥的感情一直很好，现在的二嫂也是我介绍给他的。他们两个都不是第一次结婚，所以我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还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过程。从我开始给他们介绍，到两个人最后走到一起，一共经历了六年的时光，在这六年里，我一共反复给他们介绍了三次。同样的男生同样的女生，可能当初就是时机不对，反正之前就是没成。但是最后他们结婚的时候，在喜宴上说，他们两个结婚，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我，因为我的坚持所以他们才最终结婚走在一起，他们到现在真的很幸福。我二哥也跟我讲：“这一辈子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介绍你嫂子给我。”我嫂子最欣赏我哥哥的就是他的孝顺，所以她支持我哥哥跟我爸妈住。一个是因为其他兄弟姐妹因为工作关系没有办法跟爸妈一起住，另一个就是他们认识的时候，我哥哥就是跟爸妈住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