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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回首--王立业回忆录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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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也是在夏天的时候,那时我家住在小西山的山坡上,院子外面有一棵大桑树,树下面有条二十几米的深沟。树很大,夏天可以爬上去乘凉、看书,一边复习功课一边吃桑葚,别有情趣,那时候小也觉得挺好玩儿的。有一天我在树上看书,由于天气炎热,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天黑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树下的大沟里,浑身都是血印子,才知道应该是睡着的时候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晕过去了。幸亏沟里是沙土地,也没有摔到头,可能是屁股先着地的,看看自己也没摔怎么样,就爬起来赶紧回家了。当时正赶上家里吃晚饭了,母亲就问我干嘛去了,我说复习功课,就糊弄过去了。这两次遇险家里人都不知道。

第三次要比前两次惊险多了。在教室后面的厕所附近有一个小山坡,那有一片空地,我们常在那里复习功课。有一天我们在这片荒地上发现了一发日制炮弹,丢在那儿已经有泥土的痕迹,应该很久了,都以为是失效的臭弹,我就捡起来往石头上撞,当时也没意识到有什么危险,炮弹也没响,就把它又扔下坡去了。

当时,班里有位同学叫马润琴,他没有跟我们一起复习功课。他去上厕所的时候路过山坡下,也发现了炮弹,他就把它捡了起来,然后就大声喊:“看啊,炮弹响了!”他嚷完了就把炮弹用力往脚下的大石头上一扔,结果这个炮弹“轰”地一声就响了。听到炮弹响了我们都特别害怕,赶紧往山坡下跑。当时我和一个姓杨的同学受了伤,姓杨的同学伤得比较重,头被炸伤了,马润琴这个孩子已经粉身碎骨了,炮弹把他炸飞了。我也不敢看,赶紧往家跑,只顾着跑,没觉得疼,后来发现右臂流血了。回家之后就简单地用水洗了洗,用盐水消消毒。然后家人就把我送到北平东单的一家医院,在那里待了一两天,做手术。到现在右臂里面可能还有残留的弹片,后来检查身体的人跟我说身体里有金属物。

这次遇险让我心有余悸,如果我再站得近一点儿,或者我之前扔的那一下爆炸了的话,我都是在劫难逃的,可以说这次真的是死里逃生。其实这次遇险也让我们把账记在了日本人的头上,留下了仇恨的种子。

宛平二小

爆炸事件以后,到了秋天,父亲就说:“转学吧!”不愿意让我再上那所学校了。过去迷信,认为在那儿上学可能会有更不幸的事情发生。我就转学到了宛平二小,读六年级。

当时,宛平二小是在一个寺庙里,规模跟圈门小学差不多,但是校舍比较好,分成几个院子,还有个大操场。去宛平二小上学,要比去圈门小学远一些,当时学校考虑到我的这种情况,就让我跟着其他几个不方便回家的同学一起住校,其实就是跟老师吃住在一起,省得来回上学路上家长不放心。

当时住在一起的同学里有一个叫桂玉鹏的,他家住宏顺窑,比我住的还远。他从小学武,有一身功夫,他教给我一套拳,我每天早晚跟着他学拳、练武,当时我们是关系很好的小伙伴,但是后来就没有再联系了。考学时,我们一起住在白塔寺附近的杨老师家,杨老师对我们很好,生活和学习上都很关照我们。中考结束之后,杨老师还去过我们家。当时,我们想报考三中,三中是北京市里非常有名的一个学校,要求也比较高。结果我们几个住在杨老师家的学生都没考上,大家都觉得辜负了杨老师的一片好意。最后我考上了九中。

考学期间

1948年底我们参加了升学考试,1949年初到学校去报到。我对于这段时期的印象除了考学,就是北平解放。解放前,通用的是金圆券,1947年到1948年期间,物价飞涨,父、兄在矿上发了工资,赶紧就换成金圆券,工资往往花不到月底就所剩无几了。1948年底,北平和平解放,门头沟街头挂上了毛泽东和朱德的画像。而金圆券也作废了,改用了边区票。解放时没有发生战争,北平没有遭到破坏,这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保护了文化古迹的同时也保护了人民的安全。

至今我仍能记起解放的一些场景,解放军每解放一个城市,学生们就上街扭秧歌、游行,高呼:“庆祝××解放!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国民党,解放全中国!”还唱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打着小红旗,敲锣打鼓到处走也不觉得累。

解放后,我们的家庭也发生了变化,哥哥在解放初期就入党了。他在西山煤矿工作,思想进步,工作积极。他左手的一根手指被机器割掉了,造成了左手残疾,后来被评为劳模。评上劳模之后,组织上把他送到扫盲班学习。哥哥从文盲一路努力变成了知识分子,就直接被保送到了华北大学工农班学习。

除此之外,哥哥在1948年结婚了,嫂嫂进门之后经常带着我去宏顺窑抬水。当时吃水困难,我们吃的水都是从西山煤矿附近的井里抽上来的水,是有煤渣子的黑水。水抽上来之后,就放在桶里沉淀,把煤渣子沉淀下去水才能用。1948年前后西山煤矿不怎么出煤了,供水也跟着停了,就连黑水也没有了,我们只能到宏顺窑附近的河滩交口去抬水,吃那里的河水。

1948年,全家第一张合家照

前排右起:父亲王心顺、母亲王氏;后排右起:王立业、哥哥王立杰、嫂子齐淑燕

父亲在西山煤矿工作,矿里有一些矿工赌博,父亲也跟着一起赌,经常一天不回家,第二天早晨他要是买了油条、油饼回家,就知道他赢钱了;如果第二天早晨没回家,接着上班,那他就是输钱了。

有一次,父亲赢了一个人,那人用一台收音机抵输金。那时候能够有台收音机是很不容易的,相当于地主、资本家的生活水平。父亲的收音机是比较高级的进口货,音质好,声音亮,他就在院子里插上电源,全院子几十口子人一起在院子里听评书、听戏。哥哥还学会了一段京剧《八月十五月光明》,有时候还跟着唱上几句,我也跟着瞎唱。

那时候我就开始听评书,喜欢一些武打类的评书,像是《水浒传》、《三国》都是听评书知道的。还搜集了一些烟盒里面的小宣传画片,包括梁山“一百单八将”、“卢沟桥事变”的宣传画片。母亲细心地留了下来,20世纪50年代搬家的时候全都不见了。

考入九中

1949年9月份,我考入了北京市立九中,当时叫城子中学。考学的时候我被优先录取了,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我是工人子弟,当时讲究“成分论”。我的成分好,我以后的干部生涯跟这也有很大的关系。工人子弟的选拔很受重视。再一个原因是我在考试时候的出色发挥,当时语文考了一篇命题作文,在作文中我引用了父亲教导我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句话是我的人生座右铭,因为这句话使得我的作文很受赏识。

开学之后,我就读于九中“职乙班”。“职乙班”就是职工子弟的乙班,当时一共有甲、乙、丙、丁四个班,其中丁班是女生班,四个班加起来有一百多个学生。刚上学的时候没有宿舍,因为城子中学以前是民办学校,比较小,我们入学之后住在一个大车店里边,靠近河滩,洗脸、洗脚、洗澡都用这个河滩里的水,晚上睡在那个大车店里头,附近都是拉煤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