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我去使馆是不是可以传达呢?”老柳问道。
“可以传达。”陈毅又补充说,“黄镇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有军事斗争经验,也有政治斗争经验。我们中央是信任的,你们要好好在他领导下做工作,搞好团结,向他学习。”
张茜切了一个西瓜端了上来。陈毅拿起一块递给老柳,说道:“在北方可要守着火炉吃西瓜了。快吃,等一下饭好了,在这儿吃饭。”
有了陈毅的指示,我们就像是吃了“定心丸”,心中不再忐忑。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老柳振作了许多,接过西瓜笑了起来:“陈老总,听了您的话,没吃西瓜我心里都清爽了。”
这时,陈毅外长却敛起笑容:“印尼近来局势不好,你走马上任要格外当心!”陈老总的这番叮咛我们牢记在心,到达印尼正式开展工作之后更是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抵制排华事件
来到印尼之后,我们依然做各种信息的搜集工作,还要与当地的华侨、政府官员以及其他国家的大使搞好关系,其中最难的就是处理印尼的排华事件。
刚到印尼没多久,黄镇大使回国休假,我们恰好赶上了印尼的排华事件。作为大使馆里临时的一把手,老柳每天都要顶着社会上排华的压力四处周旋,非常累。因为有外交豁免权,那些暴徒不敢直接对我们怎么样,我也没有亲眼看到一些特别危险的场面,但据我所知,当时印尼社会的排华情绪很高,行为也很残忍,许多华侨被杀,连河里的水都被染红了。紧急时刻,我们向国内建议,派船接当地华侨回国。
那次的排华事件持续了很久,直到大使黄镇回到印尼的时候依然持续着,甚至连大使馆都受到了暴徒的围攻。黄镇大使还找印尼总统苏加诺抗议,要求他出面干预此事。后来苏加诺约见了黄镇大使,还把印尼政府即将颁布的第十号规定给黄镇大使看,其中不乏试图削弱华侨在乡间零售贸易中所占优势的内容。
尴尬地结束此次会面之后,黄镇大使在苏加诺总统的陪伴下走出总统府大门。当时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闻讯赶来的记者,所有的照相机镜头对准了黄镇大使和苏加诺总统。苏加诺总统面带笑容,亲热地抓住黄镇大使的肩膀,小声说道:“兄弟,你笑笑。”苏加诺总统企图用这种“和睦”的景象造成中国同意印尼排华法令的假象,形势非常紧张。
虽然古语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外事纪律绝对是严格的,周总理曾有过这样的定义——“外交工作,授权有限”。连陈毅外长都把这八个字奉为圭臬,更不用提其他外交官员了。可为难的是,当黄镇大使回到使馆时已经是半夜凌晨了。想必在结束与黄镇大使的会面之后,印尼方面一定会在第二天一早公布第十号规定,所有印尼国人与华侨都在拭目以待,而此时我们再向国内请示已经决然来不及了。
犹记得那天,天气很闷热,有种暴风雨前的焦躁,那些棕榈、芭蕉、椰子树白天晒狠了,到了夜间都在喷吐着热气。人在台阶上走,浑身被热气熏得麻酥酥地淌汗。黄镇大使手中的扇子不停地扇着,不停地来回走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横下心来决定发出使馆公告,向新闻界和驻在国各有关方面表明我们不同意排华法令的坚决态度,但公告写好后,黄镇大使反复看了三遍又停下了脚步。周总理“外交工作,授权有限”的要求让黄镇大使很为难。
“要请示是来不及了。”黄镇大使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不安,“可明天一登报,华侨斗争就垮了。”
“黄大使,你就定了吧。”文化参赞司马文森眼中掩不住疲惫,“我们服从你的指挥。”
时任政务参赞,负责给国内拟电报稿的老柳也说:“算是咱们集体的意见,过去咱们打仗也有边请示边执行的嘛,再等就晚了。”
黄镇大使看了看大家,最终拍了一下大腿,语气坚决地说:“好,就按咱们过去打仗、军队的办法干,马上把公报发出去。”黄镇大使从老柳手中取过电报稿,仔细看了几遍,用钢笔郑重地加了一行字:绝对、绝对没有忽视请示报告制度。
此时已经是凌晨3时,这漫长的一夜终于熬过去了。最终,使馆此次的决定得到了国内的肯定,而印尼方面在我国提出抗议之后,也准备进行双方的侨务谈判。
那次谈判,老柳担任领事一职。当时,我和另一对领事夫妇一起坐船,把老柳他们那些参加谈判的人送到海边谈判的船上,然后返回使馆。而在谈判期间,老柳一直忙来忙去,从来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和印尼政府方面的人员联络,让他们保护华侨,开放港口,让我们的船可以接送华侨回国。
1959年,王燕春(前排左二)在国庆时与印尼使馆一秘以上使馆人员及其夫人合影
我们在印尼待了一年左右。那段时间,老柳的工作真是非常多,有时忙起来甚至可能一个星期不睡觉,上楼梯时都会“打出溜”。后来实在支持不住,老柳生病了。1960年,我们返回祖国,外交部派了另外一名参赞接替了老柳的工作。
1960年,柳雨峰(左)与研究室主任林青在印尼合影
回国之后,老柳因为养病的缘故暂时没有参加工作,我也留在他身边照顾他。身体稍好一些后,老柳参与到了庐山会议专案(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彭德怀递交“意见书”,指出1958年以来的左倾错误,这封信后来被指责为表现了“资产阶级的动摇性”,是向党进攻,同时,支持彭德怀的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也被认为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是“反党集团”,后期庐山会议专案对此展开调查,此事又称“彭黄张周专案”)的调查中。
抵制排华事件
之后,苏联赫鲁晓夫集团参加“反华大合唱”,中苏关系恶化。老柳又被派到哈尔滨去做苏侨撤退的工作。
出使布隆迪,深陷包围圈
1963年,布隆迪访问团来华与我国领导人洽商有关两国建交事宜。老柳作为外交部的代表之一参加了两国领导人的见面会。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1964年年中,老柳被派到布隆迪大使馆。
1963年布隆迪访问团来华访问时,毛主席(中)亲自接见访问团成员(右二是郭沫若;左一是柳雨峰 )
1963年布隆迪访问团来华访问时,周总理(中)亲自接见访问团成员(左一是郭沫若;右一是柳雨峰)
1963年布隆迪访问团来华访问时,朱德委员长(前排右一)亲自接见
出国前,经济商务参赞处(简称“经参处”)的一个领导人派一个翻译和我们一起走,老柳说什么也推辞不了,那名被选派出来的翻译作风不太好。由于我们飞行的路线是绕行的,那人后来和我们分开,但反倒走在了我们前面。
飞机抵达巴基斯坦的时候,我们遇到了正好要去法国当大使的黄镇,他在海边请我们吃了一顿螃蟹,对我们非常照顾。从巴基斯坦飞到肯尼亚,因为要等飞机,我们在肯尼亚逗留了两天,参观了当地的野生动物园。临行前,当地使馆的同志告诉我们,说经参处派的那名翻译到目的地后的第二天就叛逃到美国使馆去了,让我们不禁唏嘘,不过此事对我们倒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