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与岳母对我影响和帮助
当初我家要迁回东北,淑琴对我留在北京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她说的再清楚不过:“只要你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结束了,而且你要是走了,你可能会死在东北的。”这句话里体现的感情是特别深刻的,因为我要是走了,一辈子都不回来了,这么长的时间和这么长的思念,绝对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很可能中途得病就去世了,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她的话给了我留下来的巨大决心。
1985年,朱迪生和爱人王淑琴的第一张彩照
为了供我读书,她高中没毕业就参加了工作,当时她有几个方向可以选择,有人建议她去考评剧院,她大哥和大嫂都是云南省京剧团的,她声音条件也符合,但是她说:“我想搞纺织。”当初她还不明白纺织业的具体情况,以为搞纺织有趣又轻闲,结果进了纺织厂才发现并非如此。她在北京第二毛纺织厂工作时还比较好,厂里设备先进,她文化程度较高,进厂以后不用从挡车工做起,直接去实验室做实验员,实验员需要有一定化学知识,工作不累不脏,所以她很幸运。
那时她学徒月工资16块钱,最多也就21块钱,她每个月至少要拿出5块钱给我,还要拿出一部分给家里,以维持她家好几口人的生活。在这么困难的条件下,她还一直对我说:“如果你考上大学,你还是去读吧,不一定非得留在高中教书,我提前出来工作也不全是因为你,我家里也有困难,我自己也想去纺织厂,一来生活能独立一些,二来还可以支持你。”
淑琴上班以后,不仅供我读书,而且在生活上对我也很照顾。国民经济困难时期,每人每月只发半斤点心票,点心票是我们俩在重要会餐的日子才用的,半斤点心票可以买各种点心。当时的糕点用纸包上以后,纸上都没有油渍,可见那点心含油量有多低,不过点心吃起来很甜。我俩都攒着半斤点心票,到了一个日子我俩一起买点心吃。
她经常给我做饭,还管我穿衣服。我非常注意仪表形象,所以她在着装上也很讲究。有时候我俩出门,她一看我裤子上有大口子,就说:“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我给你补补。”
像后来我犹豫着要不要当校长的时候,也是她支持我:“你当吧,大学领导都找你谈了那么多次。”她不仅给我了非常重要的影响,也对我们的孩子产生了同样重大的影响。
我岳母和我们一起过。她有四个儿子,可是她从来不去他们家,我们结婚后刚好没有房子,就住在她家18平方米的平房里。虽然这个房子很破旧,可这个家却是我的避风港,尤其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外面充满了火药味,自己不一定有什么问题,但是看到别人受冲击,心里也会感到难过,尤其那时学校有一个一级语文教师竟然被活活逼死,这件事给了我非常大的震动。
岳母是街道居民委员会的委员,她总是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先跟她交换一下意见再去做,所以我每次回家,岳母看到我的脸色不好,就知道我今天肯定遇到不好的事情了,她会先问问我:“怎么了,受什么冲击没有?”然后安慰我,让我不要想太多。虽然有时她的话未必能起到作用,但是我一回家,就觉得自己安全了,心情特别平静,觉得只有这个家才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看到爱人和岳母对我关切的眼神,我更觉得这个家是我可以依靠和信赖一辈子的心灵归所。
当然,这个家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家在西城区,我在海淀区工作,淑琴在昌平区工作,有那么两三年的时间,是岳母一个人在城里给我们带儿子,她把孩子照顾得非常好。我和淑琴每个月拿到工资后,要先将工资分成好几份,先交房租、水电费,买粮食,我还得给东北的家寄一些钱,剩下的部分才能给到岳母手中。她很擅长理财,大家吃得很满意,既没欠债也没超支。尽管在困难时期,我儿子生病时,岳母还能给他买两块排骨调理身体,可见岳母为这个家也付出了很多心血。
我爱人很漂亮,非常贤慧,又心灵手巧,我能娶到她这么完美的人是很难得的,以后再遇到的其他人,我依然认为没有谁能够超过她。虽然刚结婚时,我们都没有钱,但我们肯去好好经营我们的家庭。现在有些家庭的夫妇彼此经济独立,自己挣钱自己用。我们家是取回工资都放在一个抽屉里,谁需要钱谁自己去拿,要想家庭和睦,首先夫妻在经济上不能发生争执,我们在一起四十多年来从未发生过任何争吵,关键我们家在经济上非常民主,大家都能很好地经营积蓄。
最基础的东西是按计划买,我当老师的时候没手表,我们攒了一年的钱才买了一块手表。我从学校搬到城里住以后,上班没有自行车,我们又攒了一年钱买了一辆自行车,床和衣柜都是后来家里条件稍微好起来以后才买的,可以说我们过得非常艰苦。我从来不跟别人攀比这些,我相信该有的东西将来一定会有,淑琴也是这个观念,我说:“咱俩慢慢攒着,慢慢置着。”
爱人与岳母对我影响和帮助
也遇到过非常困难的时候,工作十几年了,我的月工资都是46块钱,能把家里四个人的生活维持下来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了,“文化大革命”武斗时期,淑琴大哥的三个孩子从云南来北京,一分钱没带,非要住在他们的姑姑家(也就是我们家),我们当然不能不让他们住,这在无形当中又给家里增加了三个人的生活负担。
因为淑琴的大哥是京剧团团长,经济上稍微好一些,这三个孩子比较好玩,他们跟我说:“姑父,你这有什么可玩的东西吗?”
我说“你们要玩儿什么?”
“扑克。”
“还真没有。”
我就用纸壳板给他们画了一副扑克牌,每张牌上都是一幅动物的画。
当时家里是真困难,我真怕哪个亲戚家再来人,我有时还得给东北的家寄一些钱,岳母和淑琴都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她们跟着我过这么艰苦的日子从来没有过怨言,时至今日,我非常感谢她们。
1971年,全家合影
(左起:朱迪生的爱人王淑琴、儿子朱韵波、朱迪生、岳母田莲云)
关于岳母的记忆
“文化大革命”时,朱迪生的爱人王淑琴(后二排右二)一家在北京的全家福
我和淑琴结婚以后,岳母只跟我们过,不去她儿子家。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现在不是半个,我是整个儿。我对岳母就跟对我母亲一样,非常孝顺她,从不惹她生气,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所以她一直跟着我们过。她也去那四个儿子家住过,不到一个礼拜就要回来,她跟她儿子住不惯。淑琴这几个哥哥对我的印象非常好,很信任我,他们老王家有什么事,我的发言都是非常有分量的。
现在我跟她家的关系相处的非常好,也是在这个阶段奠定了一个基础,当时淑琴和岳母还有街坊邻居都一直在帮助我,后来我说我来赡养岳母,我认为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岳母生病在海淀医院住院的时候,没让淑琴的哥哥和嫂子来,是我跟她轮流看护的,住院费也是我们出,包括后来岳母的很多事情都是我来做主的。
比如,住院的时候,医生说她大肠有癌变,得做肠镜来检查,可是那会儿她已经八十多岁了,做检查太受罪,我问医生:“如果说你查出来是直肠癌,能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