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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九曲,道远路艰--王道九回忆录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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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补习班都是私人办的,在基督教青年会里边。这期间我都是白天自习,晚上上课。这时我已落户济南市几个月了,街道办主任就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了。我在这个街道上无业人员中,文化程度算是较高的,所以街道上一有出黑板报、组织家庭妇女识字班等活动,都会来找我。我白天时间充裕,也愿意借此换一种生活方式。这样一来,我就和街道负责人打过几次交道。

大专考试是在1956年的七八月份。而在此之前的1956年6月,玉门石油管理局来济南招工。我听说后,就认真考虑起了学习与就业的问题:自己学习不是很好,能不能考上大专?能否考上理想的专业?这是一个问题。另一点,那时候有一部报道建设石油基地的电影,很多人看后都对石油这个年轻的工业心生向往,我也对这个行业感到好奇,去那里工作,或许能学到一些专业知识。而且,早点参加工作,吃饭就有保障了,在经济上也能帮助家庭。我想了半天,决心去和招工的谈一谈。

其实自己找是不起作用的,招工是通过政府系统的,必须经过街道办。我找到街道办主任,说:“我想报名参加玉门这个招工。”街道办主任说:“咱们街道上只有2个名额(当时这个街道有将近2000口人,几十个待业人员),其中我就考虑到有你,你愿意去的话我就推荐你。”听主任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要主任推荐,基本上就定了。

玉门石油管理局招的这些人一般是初中毕业后没考上学校的人。我的这个学历情况在那一批被招工人员里边还是特殊的,即我的学历算是比较高的。后来到了玉门,等分配具体单位时,组织把我分配到了一个技术性较强的单位——地质调查处地质科。

漫长的旅程

玉门石油管理局招的我们这一批人,都是实习生,是培养机关干部和工程技术人员的。正式录用前,玉门方面的负责人找我们分别谈了话,主要是看看身体有没有残缺、智力有无问题。

从他们找我们谈话到我离开济南,这中间只隔了一周的时间,此决定没有和家里商量,也没有通知家里。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是1956年6月23日从济南上的火车。我们这批新招的人员,一共九十多个,包了一节车厢。我是第一次离家走这么远的路,火车通过徐州掉头向西过郑州,过洛阳后离开了平原,进入高原山丘;过宝鸡后只见大山大川,秃山峻岭,连连穿行山洞;过兰州西进入大戈壁,几个小时见到树木和人烟,很觉新奇。

这时正值雨季,途中铁路天水段有多处塌方。我记得火车在西安停了整整一夜(下午停的,次日早晨才又启动),就是因天水以西山体滑坡阻塞了铁路。

之后,火车又停在兰州,我们下车在旅社住了两天。火车通过兰州西行,到乌鞘岭。乌鞘岭海拔高,也十分陡峭。火车爬乌鞘岭得用两个车头拖动。列车在乌鞘岭东站停了一会儿,那时正值夏天,乌鞘岭却冷得要穿棉衣。

过了乌鞘岭后,又在张掖停车,当时已是夜里,我们出了车站,在食堂吃了点东西。若在济南,一碗最好的打卤面,有肉、木耳,才一毛八分钱;可在张掖车站,一碗拉面是两毛五,“比济南贵这么多?”,但端上来后,盛面的碗比济南的大了一倍,牛肉也不少。

当时铁路只能到清水,距玉门有一百多公里。从清水下车后,从矿上来接我们的,是国民党遗留下来的美国卡车。卡车行驶在旧的沙石公路上尘土飞扬,颠簸得厉害。到了酒泉后,所有车辆必须在检查站接受检查后才能通过。火车加汽车,我们一共用了一周的时间才到。6月30日,我们到了玉门矿务局(现称石油管理局),一住下就黑天了。

我们到的那天晚上,有个正在钻进中的井着火了。后来听说不是责任事故造成井喷着火。当时火苗有几十米高,我们初次见此情景,真是惊心动魄。幸亏抢救及时,到下半夜火就灭了。可听说司钻(司钻就是起钻、下钻,并且掌握钻机的快、慢、停的人)看到着火后就趴在闸把上没敢逃生,怕被扣上破坏生产的反革命帽子。这就是来到玉门后给我留下的第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

到了玉门分配岗位就序后,我就给家里寄了一封信,说明情况,问安诉情。玉门与山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隔遥远。但当时的我并不在意远离故乡去漂泊,只要能有份好的职业,远近无所谓。在玉门,工资待遇很不错,我一去就是每月53块钱(那时候在济南刚参加工作的学徒才18块钱工资),不过玉门的生活费比济南稍高,节约着吃每月生活费也得18到20块钱(在济南可能都用不了10块钱)。

做实习生的日子

到玉门两天后,我们这些从济南来的人就被分配到各个部门了,先做实习生。分配的岗位是按照各人的年龄、学历等拟定的,我分到的岗位还算是不错的,是地质调查处的地质科。这是技术性较强的一个岗位,地质科有两个工程师、一个技术员、一个资料室的资料员,还有一个总工程师。这位总工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叫余伯良。那时候工程师分八级:一等是一二级,二等是三四级,三等是五六级,四等是七八级。我们科室有一个三等六级的工程师和一个四等八级的工程师。至于总工余伯良,可能是一等二级。余伯良大部时间在石油部上班,在玉门时间很短就调到了石油部工作,再后又回了美国。当然,这是传言。可是石油系统再没听到他的名字。自1949年玉门解放,直到1956年时,到办公楼上班,还需举着工作证通过带枪的门卫确认才能进去。我最初的感觉是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当时的我只想埋头学习石油地质业务,我们一批来的分到地质调查处的大概八九个人。我也很少结伴过业余生活,更不与外单位同时来的认识的人联系。山东的老职工互认老乡,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地质调查处地质科是个中心单位,别的科室都围绕着地质科勘探的地质成果做工作。例如测量队、制图室、轻便钻井等,都是在地质科的研究基础上做工作。我和科室这些同事的人际关系处理得很不错,从未有过任何矛盾。那两个工程师和技术员都是解放前正规大专毕业的,都有着文明行事、谦虚为人的高素质,和我关系很好。他们工程师住单间宿舍(一般人都是住最少6人一间的宿舍,双层铺),有家属的住家属套房。我常上他们那儿去,工资、存折什么的都不避讳,领工资到银行存款都让我代办。

到地质调查处后一个多月,老职工评职晋级,传达的条件是“德”“才”“资”,我以为“德”首先是个人道德,听解释后才明白,“德”的标准是无产阶级立场坚定与否,政治是否进步,个人作风道德是次要的,我只有摇头叹息。

科室的技术员年龄要大一些,有家属,毕业于西安医科大学,是学医的,但不知道为何转到地质上来了。他是多才多艺的一个人,写字画画都很漂亮。他原本是地质队上的技术员,后来提到科室里了,主管汇总地质队汇报的资料等工作。他业务能力很强,待人也很好。那时候烧火用煤球,他家的煤球都是我帮他用架子车拉回来的。

在去资料室之前,我先是做了近两个月的培训工作。玉门石油管理局的领导,多是原军队的领导(1949年解放玉门后,解放军的一个师转业到了玉门)。局长是杨拯民(杨虎城的儿子),我们处长是个团级干部,叫吴理真。其他许多行政管理人员也多是军人出身,识字不多。但地质调查处却是一个知识分子扎推的单位。工会领导动员我一星期两晚上给转业的行政、政工领导他们教算术课。这些人中有吴理真正处长,另外还有一个姓肖的副处长、两个搞后勤的科长等,总共六七个人。这次授课,时间和内容都较为随意,大伙其乐融融。到了月底,工会给我拿了19块钱。我当时不解,问道:“啥钱啊?”对方说:“你教课的钱。”我听后又惊又喜:“教课还有钱啊?”对方说:“这是按照教育科的规定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