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学习之外的事特别多,因此耽误了学习。尤其是在三年级的时候,我当选为学生会副主席。更是挤占了不少学习时间,学习成绩自然落后了。1952年暑期开学以后,济南市大专院校、中学召开第二届学代会,我代表历中参加了学代会。内容可能是保家卫国,学好本领,锻炼身体,报效祖国,掀起一个学习高潮。我是我校唯一一位代表,独自去了济南城区参加会议。会上先是听报告,然后由大专院校学生及高中生发言,我们初中生没有发言的机会。之后大家表决心,下去以后好好组织学生学习大会精神,配合运动。我对这种会议并不陌生,因为参加革命工作的那段时间大会也好、小会也好,这种形式的会议是经历过的。当然,能作为学生代表参加学代会也是一件挺荣耀的事情,也说明我在学生会的工作是有成绩的。
表现积极,耽误学业
到升三年级时,凭我在学生会的工作成绩,学生会主席理应是我。可这时已由党、团组织控制,另指定了一个还低一年级的团员积极分子。但我对这个学校的专职团干部不大接近。我估计自己没当上学生会主席就是因为我不是团员(1952年就不是普选了)。按照我在学校活动的积极性,想成为团员应该是很容易的,但是我不想入团,内心对此事有一点点排斥。自参加革命起,我对这种组织束缚就有反感。非党团员在任何组织内犹如后娘的孩子受歧视不重用。在我一生中,一是家庭成分的包袱,二是对党、团员,就是水平表现和道德都不占先的,在提拔、升级甚至评先选优中也要优于非党群众,由不理解到反感。这是我精神压抑的根源。
成绩下降,报考师范
初中三年,由于偏重了学生会的事务,尤其是排话剧,严重干扰和占用了我的学习时间。我的学习成绩逐渐下降。这一点我自己也意识到了,但是没引起太大的重视。一个是有些浮躁情绪,尤其因不是团员没能任学生会主席,有赌气心理,想多做些工作,让老师和同学们评价。老师也提醒过我,但他也不敢多说,怕担责任——在那个年代,要说学生搞社会活动耽误了功课,容易被扣上政治帽子。
我是到毕业升学时才对参加过多活动耽误了学业感到后悔的。第一次升学考试,我想读中专,报考了工业中技学校,结果考试落榜了。这对我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甚至痛哭了一场。这一次,自信心也好,所谓脸面也好,都受到了打击,有了自卑感。
不过那时候学校是自主招生,招生日期各学校可自定,这个学校考不上,还可以报考别的学校,时间也没有死规定。有些不大受欢迎的学校招不齐,可以第二次招生。第二次招生,有点像现在的补录。我第一次考试落榜后,山东工学院招教学辅助人员,初中毕业就可以报考。我报完名之后,又感觉报考这个的人多,怕考不上,就没去参加考试。我觉得考师范的把握性比较大一些,所以又报了师范。师范在当时普遍不受欢迎,只有家庭经济十分困难、学习成绩不太好的学生报考。
其实我那时候不愿意上师范,我本身就厌烦做小学教师,一想到哄孩子,吃粉笔灰就很沮丧。而且那个年代教员这个职业不受欢迎,我本来就不愿做孩子王,但是我也没办法,考师范是上学的最后机会。已临近开学了,于是我先报考淄博市的周村师范,该处离济南有一百多公里,但离家近,我坐火车过去,考完回来后,遇见济南师范补招,我就又报了济南师范。结果周村师范和济南师范我都被录取了。但我还是选择留在济南,周村师范离家虽然更近,但济南是省会城市,这里熟人也多,且济南师范也较有名气,校舍、教学设备、师资力量都比周村示范优越得多。
颓废的时光
虽然进了学校,比没考取任何学校感觉踏实,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不心慌着急了,但对毕业后的职业是非常不满的。起于初中的经验,这时我对政治更加厌烦和疏远了,绝不参加任何体育之外的带政治内容的活动。
1953年秋季,我开始在济南师范上学。这是个解放前的老学校,全称是山东省济南师范学校。该校创建于民国初期,是全国最早的师范学府之一,也是山东新文化运动的传播地。这是一所体制较为完善的学校,制度完善,教学质量也不错。还有一点比较好的是,师范类学校是包食宿的,这为我家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不过毕业以后必须先教三年书才可以转到其他行业。本来就不情愿当小学教员,但又必须干三年,使我垂头丧气。
在学校里,我是校篮球队的,班主任经济民是体育老师。经老师虽说体育技能不怎么强,但是体育理论方面很精通。他不算严厉,我和他的关系比较好,我们除了谈学习上的事外,还谈一些生活上的事,谈到我参加革命、扛着八路军的枪,甚至谈我的婚姻问题。与班主任的接触,算是我上学期间少有的与人接触、谈话。而在大多数时间,我的情绪都极为低落,思想沉沦,任何人都不接近,老想跳出这个职业圈。虽也知道教师也可提拔到政府和其他职位,但像我这样疏远政治、家庭成分又差的人,是不可能的。
我比较反感当小学教员,当时选择师范是出于无奈,我的想法是先上了学再说,等于师范学校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小学教员俗称教书匠,在社会上也不太受尊重,改革开放以前,比工、企、实业单位在人们心目中还是有低一等的。反正能干点其他事情的有文化的人都不想当小学老师。当然,我反感这个职业,还有我自身的原因——我认为小学的儿童不好管,又不准体罚,我是急性子,这种婆婆妈妈哄孩子的事一想就腻烦,成了心里去不掉的阴影。
可以说,在师范我有些气急败坏,感到前途迷茫,内心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思想。
1954年,粮食施行统购统销政策,城市定量供应。放暑假回家我才真实了解到动员(逼迫)农民卖粮、宣传缺粮时可到粮站购买的情况。直至各户只留有少部分口粮,到缺粮时再想购回,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大部分农户掺糠吃菜直到麦收后才有好转。
我在济南师范的这一段经历比较简单,我对啥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候又有些玩世不恭,反正是混日子。那段时间的我内心比较封闭,只是偶尔和打篮球的人交流一下,基本上不太和其他人说话。现在回过头去想,那段时间我过得太沉闷、颓废,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上课,下课以后打篮球、练双杠。课程除语文、数学、理化、世界史、地理、生物外,还有专业的教育学和心理学,无外语,政治课是“科学社会主义讲座”,对政治课我很反感,尤其是1954年后的宪法课,觉得对照现实简直空话连篇。对于必修课,我认为考试及格就行了——就是这么个敷衍的态度。
年纪大了以后,回想起来不管干啥,学到知识是最重要的,人家说“学识就是占有知识资料”,这是真知灼见。但是当我认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事后想起来,觉得自己两年半的时间没有扎实学习。不论何种原因,没有扎实、深入、牢固地掌握知识,不成了一个浮华的混混吗?这时我仍然没接受初中阶段的教训。那段时间的我,情绪低落,失掉了大方向。我有点儿厌世的情绪,态度消极,觉得不喜欢就不去学习,敷衍了事。我颓废到最恶劣的时候,不但旷课,还抓住理由和老师顶嘴,而不是对师长谦虚地提问题,不但是礼貌道德问题,也违犯校规。给老师将一军好像感情能得到一些发泄,却得到班主任的谈话警示。
记得有一位教生物的老师,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五十来岁。有一个同学在老师提问时可能答非所问,老师就对他说:“不知道你就别胡说。”这一次我没有在课堂上发言。下了课以后,我就对这位生物老师说:“老师,你在课堂上说学生‘胡说’,这个话不恰当吧。”我的意思是老师也应当尊重学生,将他一军,不料他到了下一节课时,就说:“我上一节课说的那句话有点儿欠妥,请同学们原谅。”没想到,这位老师竟如此虚怀若谷,他愿意接受学生的批评和建议,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态度强硬或告知班主任说我的坏话。这对我有很好的印象和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