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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青山不放松--——杜斌回忆录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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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梁张拉完了,还剩最后一道工序:桥端都是锚具,有一个放锚的凹槽,压完浆后,要把这些锚都封好,让它固定在上面,防止有水和潮气进去,以便保护好锚和钢丝。我到工班上一看,工人们就在水泥地上拌混凝土。这是不允许的,一般的情况都要铺一个铁板,再把石子、沙子和水泥放在上面拌。地面有灰、草和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混起来混凝土的质量就不好了,密封性也会降低。我制止了他们的行为,结果宋班长跟我急了——他也是怕完成不了任务。他把桌子一拍,说:“谁给你让我们停工的权力!?”我也使劲一拍,说:“我跟你说吧,党、国家和人民给我的权力!你拍什么呢?赶快按照施工规程来施工,否则我就去告你!”后来宋班长老老实实地改过来了,他也是好心办坏事。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好战友,没有他们,任务也完成不了。

经过大家的努力,只用了5天,就生产出1孔桥梁,是常规生产时间的十分之一;一般情况下,冬季施工要40天到50天,我们现在调整生产模式,仅5天就生产出来了。经过全厂职工的共同努力,按时完成了紧急任务,现在津浦复线还铺着我们的223孔桥梁。这些工作说着很轻松,实际当时是非常紧张的,既要速度又要质量,这对我们是一个很大的挑战。现在我退休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听到桥梁厂反映这些梁出现问题,它们现在还铺在津浦复线上。对于这些程序、原理等等,要做到真正的理解,要把它融进自己的身体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魄力,在工地上一定要有敢说敢为的劲头,这也是我在丰台桥梁厂得到的经验。

桥梁厂工作的总结

我在这两个桥梁厂工作了8年,这是我做技术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使我有机会把在学习、教学期间得到的理论与生产实践相结合,进而为我国的预应力钢筋混凝土桥梁的生产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不仅承担了生产技术管理、生产的任务,还做了一些科研工作。通过与铁道科学研究院、车间的工程技术人员的共同努力,我们解决了后张法钢筋混凝土桥梁生产工艺中的一系列问题,这在前面也提到了。在丰台桥梁厂生产的大会战中,我担任的是技术负责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铁路建设中需要的大量的桥梁任务——223孔桥梁的建设。

取得的这些成绩和试验成果为我此后在铁道部工务局的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在大学里学习,后来又在大学里教书,但都没有真正接触到生产实际,但是到了现场、到了工厂后,主管了这么多年的生产工艺,把学习的理论和实践相互印证,这就是我所说的坚实的基础。

 

1993年,杜斌(前排左三)同丰台桥梁厂参加讨论工厂发展计划的老工程技术人员合影

抗震

1976年夏天,唐山大地震爆发了。这时大会战刚结束不久,凌晨3点钟,我们睡得正香,一下惊醒了:“哎呦!怎么了?窗户的玻璃怎么像过火车一样‘咣啷咣啷’地响?”响声很大,我们急忙开灯,可是用来开灯的拉绳也甩开了,我老伴一下意识到了:“不好了,地震了!”当时我的婆婆同我的两个孩子和我老伴三弟的孩子池延军睡在另一间屋,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跑到他妈妈那屋把他三弟的儿子抱了出去。我女儿那时十三四岁,是第一个跑出去的,我进去抱着我9岁的儿子也跑到了外面,婆婆是小脚,是最后一个出去的。

当时我们住在总后大院,里面有一个果园,离我们家并不远。我们跑到果园里,还好是夏天,衣服就披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冷。这时大地一直在摇晃,晃得很厉害,我们都没法正常走路,只能左右摇摆着前行。

可是我们的东西都在家里,我只好回家去取。白天我就回到家里,这时还有余震,房子左右摇摆,人也站不住。到了晚上又下起了大雨,我们又回家拿了一些塑料布,大家就顶着塑料布,坐在大树底下。我从家里拿了一个画图的图板——搞工程的人家里都有,四四方方的,平放着就像个小桌子。3个孩子都困了,我就让他们趴在上面睡一会儿。

我老伴这时候搞秘书工作,他是总后党委秘书科的科长,这时候他最忙了。作为秘书科科长,他要保护好相关的文件,所以越是有情况他越不能离开。他也是身不由己呀!平时他的工作就很繁重,而且老首长们要他什么时候干活他就得什么时候干,因此直到现在他还是习惯夜里工作。

忙完工作,我老伴也赶了回来,他也困得不行,也趴在画板上。他们四个一人一边,就这样睡着,我和婆婆给他们打伞。可不能一直这么熬着啊!等老伴醒了我就和他商量,一定要让老人和小孩住好。当时我们有个首长,是总后副部长徐斌,他家是个两层楼,防震条件也比较好。他听说我的婆婆和王贵臣的岳母当时住在我们这里,就让我们家的老人和孩子在他家暂住一下,他还让我们两个也去。我和老伴当时年纪轻轻,不好意思住在他家中,就在总后的大院打游击,有时候坐在阅览室的走廊里,有时候在屋檐底下站一站。

这样过了两天,我婆婆也慌了。地震之后,人心惶惶,一些平时不会出现的乱象这时都发生了。几天未见,她以为我和老伴抛下了他们,等到我们去首长家的时候就哭了出来。我想,让他们住在首长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老伴工作非常忙,顾不上,只有我一个人承担。我上班时在丰台桥梁厂附近买了一捆竹竿。竹竿长4~5米,捆起来直径有三十多厘米,我骑的又是女车,好不容易捆到车子上,没法骑,只好推着车子步行二十多里地回到家中。回来后还要搭防震棚。这时,老太太闹别扭,不帮忙,女儿上学了,两个男孩又小,帮不上忙,只有我一个人爬上爬下地捆绑,好不容易才把防震棚的架子捆好。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累得头直发晕。我坚持着蒙上塑料布,这个简易的防震棚才算完工,人也累坏了。那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苦呀!在家歇了两天我才上班。厂里也搭了防震棚。我们在这棚子里住了两个多月,余震慢慢少了,天也凉了,我们才搬回家中住。

患病

地震期间,有一天我在厂里劳动后到浴室冲澡。冲澡也是慌慌张张地怕有余震,所以也不敢久留。我这时要脱背心,就发现左乳房靠近腋窝的地方有一个鸡蛋大硬梆梆的包块。我一愣:这是什么东西?当时我并不懂,不知道这就是癌。

实际上,之所以得癌症,是因为我太劳累了。先是大会战,在严冬中造223孔桥梁,每天每夜高强度地工作,还要集中精神;回到家里也有负担:爱人工作非常忙,孩子和老人也要我来照顾。紧接着又发生地震,又是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力,我一刻也不得停歇。有时婆婆耍个性子,我也只能暗自生闷气。这些原因交织在一起,我身体的免疫力降低了,精神又高度紧张和大起大落,癌细胞就肆虐了。它就在我的身体里,我应该能发现的,可是精神压力太大,我竟拖到这么久才发现。精力集中于奔波之中,对于自己的身体疏于照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也是万万不对的。对于自己的身体,不论再苦再累,也要尽力呵护好,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却被太多人忽视了。我就是如此,所以这从未想过的病症竟发生在自己身上,当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当时看到肿块,我没太在意,只是记着有这么个事。这个硬块对我来说远不及余震的威胁大,我照旧慌慌张张地洗澡,然后上班,只想着第二天去医院看看。

第二天到了铁路总医院,医生按了按硬块,硬块没有移动,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良性的肿瘤多数与周围组织无粘连,是活动的,而恶性肿瘤多数是不动的。检查的医生当时基本确诊这个硬块是癌,还批评我说:“你既然是一个知识分子,这点常识都没有?”后来我才明白医生的痛惜:如果我早发现、早治疗的话是不会发展到这个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