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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深,忆往事——--柳白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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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理位置

1932年,我出生在江苏省泰兴县广陵区黄桥镇江堡乡江家堡村三村。泰州有两千一百多年的历史,原先叫做海阳,1937年为企盼国泰民安,改名为“泰州”。解放前泰兴县、靖江县曾一度将各自的部分下辖区域合并,改名靖泰县。

泰兴在长江下游的北岸,濒江近海,地势平坦,因此我们那里水系很发达,交通也很发达,古如泰运河就经过我们村。我们这里的文化也是比较繁荣的,文人荟萃、商贾云集,是历史上苏州地区的政治、文化和交通中心。大批的名人都从这里走出,比如元代的文学家施耐庵,清代的画家郑板桥,还有现代的京剧大师梅兰芳。

泰兴市是县级市,隶属于泰州市,在如泰运河的流域。我的家乡是黄桥镇,黄桥镇在泰兴市的东北方,在长江的北岸,隔江而望的是江阴和无锡,离上海、常州和张家港等城市也比较近。

江家堡村一马平川,地形以平原为主,这里到处都是水洼,多水是这里最主要的特色。

生产情况

我们村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农作物,事实上这也是村民们唯一的经济来源。

村子的周围都是河流,水运十分发达。我记得三四岁时就开始下河摸鱼捉虾了,对外的交通很便利。很奇怪,就算交通如此发达,在我的印象中,村民里竟没有外出做生意的。水资源的丰富,使得江家堡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过去我们不种稻,也不种玉米,只种小麦,现在全部种植水稻了。除了小麦,我们还种植花生、白薯、大麦、高粱和元麦[2]。元麦在我们三泰地区(泰州、泰兴、泰县)都广为种植,小麦生长的季节比较晚,生长周期又长,中间总有一段时间青黄不接,这时我们就种植元麦。虽然元麦的产量比较低,但因为其生长周期短,就可以撑过小麦这段青黄不接的时间。

此外,我们还种植黄豆、绿豆和红薯。黄豆可以出油,也可以做豆腐;绿豆是做粉丝用的,粉丝主要是用来出售的;红薯可以食用,红薯藤还可以做猪饲料。还有就是做面筋,南方人爱吃面筋,在里面塞上肉,叫“油面筋塞肉”。

泰兴人也养猪,泰兴县的三大特色就是猪、油、酒。那时每家都养猪,我家也向富户佃猪(即猪主以小猪给别人饲养,养大了杀猪分肉,佃户扣除原来小猪的重量外,其余则平分。另外,还有主方以母猪给人饲养,不论母猪每窝产小猪多少,主方只要一只,其余归饲户所有)。种植花生是为了榨油,制成的花生饼可以喂猪,人也可以食用。猪粪可以用来做肥料,我们把猪粪叫“积肥”,我和哥哥两人就经常拉车浇肥。

酒是三大特色之一。我们用大麦和高粱煮酒,酒糟就用来喂猪,喂食酒糟和花生饼的猪长得肥而快。村里几乎人人都喝酒,我不喝,但我的两个哥哥就爱喝,他们一次大概可以喝一斤50度以上的高粱和小麦酿成的白酒。村上家家都会煮十几缸的酒,主要用来出售,再购买猪饲料和用于家中必要的开销,剩下一些酒自己喝。

江家堡村

江家堡村是个大村子,分成三个小村子,共有四百多户村民,上千人口,90%的村民姓吕。吕氏特别重视文化,我们那里学的是四书五经、《三字经》《千字文》和应用文“尺牍”,其次就是写毛笔字,仿帖柳公权,每天必须交两片。村中还建立有吕氏祠堂,大家在这个祠堂里供奉先祖和上学。每年开学时要拜“天地君亲师”,要到祠堂去向老师叩首跪拜。

江家堡分为前后村,以河为界,河前一个村,有一百多户人家,河后有两个村,有两百多户人家。村中大部分人家都是集中在一起居住,房子就挨在一起。

我们家和隔壁邻居中间就用隔离板隔开,连着至少三户相互间都是如此。我后来想,可能上两辈我们这几户是一家的,后来家大了,人也多了,就分家了。我们家是两进的房子,前面是5梁的,后面是7梁的,一共6间房,中间是堂屋,两边住人。我们的前屋是直的,这样前后门对流通风,因此往往屋里比屋外还冷。我们在天井里挖个深坑,白薯或是芋头吃不完就存在里面,这样可以吃半年。

父亲

我没见过我的爷爷,也对他不太了解,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这很遗憾。不过我们家应该是有一定地位的,因为我的姑姑和我的母亲都是“三寸金莲”,这在当时是富家小姐、大家闺秀才“享有”的,农民的女孩一般都不会裹脚。

我的父亲叫吕逢仙,这名字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我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只记得他非常老实——母亲也是如此。父亲的为人很好,在村里没有坏名声。他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很勤劳,白天下地干活、打工,起早贪黑,日日如此。等我记事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肩膀上长了个疮,后来溃烂了。等我再长大一些他就开始咳嗽,可能是积劳成疾。

父亲做事规矩,为人诚实,勤劳纯朴,通情达理。他的为人处世都非常好,与他人的关系也比较和谐,从不跟人吵架、不跟人计较。父亲对我最大的影响是做人要诚实,不说谎话、不做坏事,这点影响非常大。时至今日,很多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我们家每个人都很讲诚信。它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家族文化,影响着生活在这个家庭当中的每一个人。对子女,他从不说教,更不会吹嘘自己身上的优点,他的这些品质都是在日常的点滴中表现出来的,也正是如此,对我的影响才最为深刻。

母亲

 

外婆家的情况

我外婆家的情况还可以,离我家10里路,有前后两套房。她住的村子叫王家庄,村里人都姓王。说来奇怪,大概是与王家有缘,我的母亲、妻子、大嫂和二嫂都姓王。我没见过外婆,但是见过我母亲的姐姐(即我的姨母),此外还见过我的三个舅舅。我的四舅曾经是新四军,二舅和三舅都已移居常州武进县,我二哥的妻子就是二舅的女儿。

 

母亲对我的疼爱

我一想到母亲,眼泪就会止不住地掉下来。母亲共生了我们兄弟姐妹6人(其中2人夭折),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她对我特别好,把最好的食物都留给我。但是她过得特别苦,没享过一天福。

我们家不富裕,每年过年炒一簸箕花生全家分食,我母亲一份、我大哥一份——他已经结婚了,所以他这一份就多分一点儿;我二哥分一份、我分一份。母亲一颗花生也舍不得吃,都藏起来留给我。我早上去上学,没早饭吃,母亲就抓一把花生,偷偷地塞进我口袋里。

我们那时候天天喝稀饭,一碗稀饭里米很少,都可以照见人影,喝一大碗,进到肚子里的基本上全是水。那时做稀饭是用小米,煮完的稀饭上有一层皮,这层皮比较好吃,也最浓。每次,母亲都把最好、最浓的皮分给我。

我是在母亲怀里长大的,冬天冷,我们又没有垫子,只铺席子,上面特别潮湿,从里向外透着凉气。母亲每次都把我抱在怀里,把我捂热了再让我去睡觉,夜夜如此。

农村都是全家共用一条毛巾,不太注意卫生,母亲因此患上了沙眼,后来又得了白内障,眼睛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但她仍坚持下地干活。她生有倒睫,刺进眼睛里很是痛苦,我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她剪去倒睫,这是年幼的我能替母亲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