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副将，本爵倒是认为，像刘锦这等软骨头，洛阳城内外只怕不在少数，你觉得呢？”
果然是想分一杯羹。
许言心里想着，明面上面露轻笑，道：
“平南伯所言，倒是与末将所想相同。”
刘忠听言，下意识压低声音，身子微微前倾，靠向许言，眼中闪过一抹贪婪：
“许副将果然明白人，不如这样，你我联手彻查城中通虏的士绅富户，所得钱粮……五五分账如何？”
许言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这恐怕不妥吧？若是让督镇知道了……”
“诶！”刘忠一摆手打断了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你我也只是未雨绸缪，提前将城内的危险拔除罢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洛阳粮库内的存粮不多，查抄上来的粮草，也能够让我军坚守更久时间，你认为呢？”
许言佯装沉思，片刻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平南伯所言极是，若真要抓捕通虏的士绅富户，末将以为，倒是可以通过刘锦的口中撬出一份名单，您觉得呢？”
刘忠大喜，亲自为许言斟茶：“好！就按你说的做，这名单最好是长一点，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许言笑着应下，刘忠为他斟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喜道：“来，以茶代酒！”
……
离开刘忠的驻地，回到城隍庙后，许言思忖许久，还是决定先派人打听一番城内外各家士绅富户在外的名声，以此作为草拟名单的基准。
他终究还是昧不了良心做事，像那种欺压百姓，声名狼藉的士绅富户敲诈起来肯定没有心理压力。
反之，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反正也不缺这一家两家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间，夜幕降临，在城外砍伐树木、推平房屋的士兵们也撤了回来。
城中受到招募修缮城墙的百姓们也如愿领到了工钱，有说有笑的返回家中。
许言在自己的营房内召见了三位营总，分别询问起他们这一天下来的行事进展。
马宝到了下午，任务就从砍树拆屋变成了抄家，他们在抄家这件事上，效率可不是一般的快。
仅仅半天时间，刘家庄库房里的钱粮和庄子内值钱的物件就都被查抄一空，登记造册后运入了城内。
算上刘家库房内账册登记好的，一共查抄出了两千石的粮米，以及总价值在四万二千两白银的金银珠宝。
除此之外，还从书房的暗格内找到了刘家过去几年来，贿赂当地官员的金钱往来的账簿。
可以说，除了通虏的确是诬陷外，这刘锦本身就不干净。
胡国鼎和刘权分别负责组织城墙修缮，和统计城内的物资储备，城墙修缮的主要部分在城西，这里是清军来犯的首当其冲之地。
他们将府库内的石料搬了出来，加之糯米等传统黏着方法，修补塌陷的墙垛。
在招募百姓修缮城墙的同时，胡国鼎也没有忘记寻找匠人，果然让他找到了十几名掌握着各式技艺的匠人，包括木匠、石匠和铁匠，居然还有一名曾经在工部作坊待过的炮匠。
修缮城墙，便是在石匠的指导下进行的。
而铁匠与炮匠，胡国鼎暂时将他们集中安置了下来，等待许言的处置。
许言听后很是高兴，有了铁匠和炮匠，他就能修补甲胄，打造兵器，若是有足够的材料，甚至也能打造火炮了。
在三人完成汇报后，许言便将自己与刘忠达成的合作说了出来。
他对三人说道：“最迟半个月，清军就极有可能来犯，明日便要拟出名单，要求各家纳捐。”
“各家捐上来的钱粮，我欲用来招募兵卒，打造军械甲胄，未雨绸缪，以免清军真正来犯时，陷入无兵可用的困境。”
三人听言，都连声应下。
次日，城内外再度忙碌起来，忙碌之下，城中各家士绅富户也隐隐嗅到了几分危险。
他们担心官军会拿刘锦这件事来敲诈勒索他们，各家家主因此纷纷派人到府衙去打探情况，或是暗中收拾家中资产，准备见势不妙就直接跑路。
第25章 连夜抄家
对于城中士绅富户们可能逃跑的举动，都不用许言提醒，经验丰富的刘忠就已经提前有所防备。
他直接下令将洛阳四门管控，禁止没有得到允准的人士进出，违者以通虏罪名论处。
这就让各家士绅富户感到非常难受了，他们派去府衙打探消息的人也是无功而返，一时人心惶惶，担心自己会被扣上与刘锦相同的罪名，被抄家问斩。
在这种惶恐的氛围中，当天午时，许言在城隍庙前召开了一场针对刘锦的公审大会，他将伪造出来的通虏书信公之于众，又让被屈打成招的管家出面作证。
而后，在群情激奋之中，当场判处刘锦斩立决，其族人不论男女皆罚为苦役。
当天晚上，在一番打探之下，许言也初步掌握了一份声名狼藉的士绅富户的名单，他带着这份名单找到了刘忠。
在刘忠查看名单的同时，许言说道：“平南伯，这份名单上都是城中素有恶名的大户，对这些大户动手，既可以填补军需，又能安抚民心，实乃一举两得。”
刘忠倒是没想到许言还有这层考虑，他飞快地将名单看了一遍，而后点了点头：“许副将考虑的倒是周全，只是……”
“只是什么？”许言问道。
“只是这名单上的数量，是否有点太少了？”刘忠有些不太满意地说道：“洛阳城内的大户，不止这点吧。”
许言听了，不慌不忙道：“时间紧迫，便只先列出了这些，但也足够了。”
“何意？”刘忠问道。
“可以拿他们来杀鸡儆猴。”许言咧嘴冷笑，“先对这几家大户动手，而后放出消息，暗示城中各家自愿缴纳‘抗清捐’，这难道不比我们一家家抄过去，费心费力来得便捷？”
刘忠听了许言的提议，愣了愣，顿时激动地一拍大腿，道：“好！好一个杀鸡儆猴，许副将，你真他娘足智多谋啊！”
说罢，他站起身来，兴奋地搓着手，幻想着动手之后能拿到多少银钱。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他看向许言，止住脚步，问道。
“当连夜行事，以免夜长梦多。”许言低声说道。
“那通虏的‘罪证’呢？你可准备好了?”刘忠又问道。
“这是自然。”许言笑了，“末将手里有刘锦亲笔所写，与这些大户商议通虏的书信，足够了。”
“好！”刘忠一拍手掌，“那便连夜动手，城西由你负责，城东由我负责。”
许言拱手应下，随即转身回去准备。
他才刚刚回到驻地，刘忠就直接迫不及待地动起了手，调集人马直扑名单上居住在城东的大户。
许言听着从城东传来的叫喊声，心中冷笑——这刘忠可真是猴急，这么快就动手了。
他回到驻地，当即召集了三名营总，三人也听到了城东传来的动静，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和期待。
谁能不期待抄家呢？
“我们的任务是城西的五家为富不仁的大户。”许言将城西五户的名单拍在案几上，对三人说道：
“马宝负责周、陈两家、刘权负责钱、江两家、胡国鼎负责孙家，查抄前记得围住所有出入口，莫要让里面的人有机会出逃。”
“明白。”三人齐声应下。
“另外——”许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管好你们的人，只拿该拿的，谁胆敢私藏一两银子，军法处置。”
三人再度应喏，转身调动人马，往不同的方向杀去。
一时间，街头脚步嘈杂，大量火把几乎将街景照映得有如白昼，街边的民居内，有百姓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不满的起身查看，搁着门窗的缝隙看见一队队士兵快步奔跑，瞬间惊得睡意全无，连忙钻回被窝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城西周家，马宝亲自带队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
他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只一个眼神，便有士兵上前用力敲响大门，没过多久，里面便有人不满地嘟囔着什么，从里面打开大门。
他还没看清是谁敲门，士兵就直接一把推开了大门，将开门小厮推倒在地，马宝大步上前，义正严词道：
“经人举报，周家私通鞑虏，本官奉军令前来搜查罪证，若有阻拦者，视为通虏，斩立决！”
而后，他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搜！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搜出来！”
“是！”
士兵们齐声应喏，打着火把鱼贯而入，周家顿时鸡飞狗跳，周家老爷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连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就看见那些兵卒在自己家里翻箱倒柜，一时只觉得气血上涌，险些要当场晕厥过去。
他连忙倚稳拐杖，冲着那些兵卒大喊道：
“住手！都给我住手！我周全奎对大明忠心耿耿，我儿还在朝廷里任官，老夫怎么可能私通鞑虏！老夫要见你们的上官！”
“少废话！”马宝穷苦人家出身，最讨厌这种为富不仁的狗大户，直接上前一脚踹翻对方，“给老子继续搜！”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内院，很快就从书房内“搜出”了一封通虏书信。
“你个老东西，还敢说自己冤枉！”马宝拿着书信，对着周全奎一阵破口大骂，周全奎当场就懵了，他茫然地看着马宝手里的书信，好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栽桩陷害！”他大喊道：“你们这是赤裸裸的栽桩陷害！老夫不服！”
“不服？先给老子到大牢去吧！”
马宝一声令下，直接下令将周全奎抓起来，指挥士兵们继续抄家。
接下来的一整个晚上，洛阳城内的大户都在惊惧中度过，他们人心惶惶，无一不在担心那些丘八会突然杀上家门，将自己牵扯进去。
他们并不知道今晚被抓的那几家犯了什么事，却也无法避免的担心自己会被牵扯，只能命人冒险上街，去盯着那些抄家的兵卒。
漫漫长夜就这样在大户们充满煎熬的等待中过去，等到第二天上午，明军才终于张贴告示，将查抄这几家的原因广而告之。
第26章 夜宴
“昨晚一共查抄了十二户，城东七户查抄出现银八万七千两，粮食六千八百石……”
府衙内，许言与刘忠坐在了一起，听着刘忠的副将宣读着到目前为止清查出来的钱粮总数。
许言听着那副将读出来的数据，面上不显，心下不住冷笑——怎么可能只查抄出来这么点，这刘忠十有八九是贪墨了一部分。
以许言对明末这些士绅富户的了解，加上自己查抄出来的城西几家的数据，粮食是不好评估，现银昨晚至少能查抄出十一二万。
在刘忠的副将读完后，许言也对站在身后的刘权打了个手势，后者当即心领神会，上前汇报道：
“城西五家共清查出现银六万四千两有余，粮食四千二百余石……”
嗯，许言也贪墨了一部分，他们实际上抄出了现银九万四千两，粮食七千多石，还有其他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不计其数。
他虽然来自现代，可又不是一个没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傻白甜，怎么可能傻乎乎的将真的数据爆出来。
刘忠默默听着刘权的汇报，目光与许言在半空中碰撞了几次，他们两人都清楚对方都瞒报贪墨了一部分，但是都心有灵犀地没有点破。
在刘权汇报完以后，刘忠沉吟道：
“这些查抄出来的钱粮，一半充入府库，一半按照约定，你我五五分账，如何？”
许言没有异议，颔首道：“可。”
“对于要求城中其余大户缴纳抗清捐，许兄弟有何主意？”刘忠心情愉悦之余，也改变了对许言的称呼，更显亲近。
许言捻着茶盏边缘，思忖片刻，缓缓说道：“昨夜的雷霆手段已经达成了立威的目的，接下来当执行杀鸡儆猴的策略。”
“首先，我们要将这十二户推出去公审，公开他们的‘通虏’罪证，明正典刑，以取得杀鸡儆猴的目的。”
“其次，我们可以设宴款待城中富有名望的几家士绅，透露出这十二户在被抓以后，为了活命攀咬出许多人的消息，让他们更加人心惶惶。”
“再暗示军中缺少钱粮，只要他们缴纳抗清捐，以此表明自己与鞑虏绝无关系，便可安然无恙。”
说到这，许言冷笑几声：“我们只给他们几日时间，逾期未缴抗清捐的，就要派兵上门彻查嫌疑了，这些大户为了自保，定然会争先缴纳抗清捐。”
刘忠听了许言的这一番话，思索了一番，认为的确有可行性，便点了点头：“不错，就按你说的来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