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的民房都被尽数推倒，任何能够利用的建材也都被搬进城内，水田丢进牲畜的尸体，以此污染水源。
周边树木也都被砍伐一空，拖入城中，或是打造成守城器械，或是打造成箭矢、标枪和长矛。
而在城内，尽管对于许言制定的军饷标准还有些疑虑，但还是有很多想要混口饭吃的百姓前来参军。
许言以此新招募了一千五百名新兵，分别塞进三个营内，将麾下兵力扩充至三千人，这些新兵全部装备廉价的长矛，训练也只专注于“刺、收、刺、收”这一套动作。
战场上不需要他们有其他花里胡哨的动作，只要他们能够熟练掌握刺杀，并有勇气向敌人刺过去，就可以。
时间就这样过去，转眼间，二月十四日，清军果然按照历史上原有的轨迹出兵。
二月十四日，清豫亲王多铎在西安休整兵马近一个月后，奉摄政王多尔衮之命，率满蒙汉兵二万余出潼关，沿黄河东进，直取洛阳。
清军一路东进，所到之处各州县皆无抵抗，望风而降，消息很快传至洛阳，刘忠大为惊骇，第一时间邀请许言前来议事。
在刘忠的亲兵着急前来催促自己前往府衙时，许言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结合起历史，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因此，等他到了府衙，还未等刘忠开口，许言就先一步问道：“可是清军出关，自洛阳而来了？”
刘忠被他这抢先发问噎了一下，愣了一秒才重新惊慌地说道：“正是，清虏在伪豫亲王多铎的率领下直扑洛阳而来，其兵马有数万之众，这该如何是好啊！”
第29章 备战
“这该如何是好啊！”
看着刘忠惊慌失措的模样，许言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历史上他没有反抗，就直接被多铎招降了。
他暗中揣测，这家伙怕不是在山西被清军击败，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了吧……
见许言并没有和自己一样惊慌，刘忠一时有些尬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压下心中的情绪。
半晌，他才对许言问道：“许兄弟可有退敌良策？”
此时的他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为什么不和许言一样积极备战。
许言表现得很是冷静，他沉声道：“平南伯，末将已积极备战十余日，城中粮草军械充足，随时也能动员壮丁协助守城，只要调度得当，未尝不可击退虏军。”
或许是许言的冷静感染了他，刘忠也逐渐冷静下来，他回想起自己府库里还没捂热的银钱，要是城破了，那些都要便宜清军了。
想到这，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咬牙道：“许兄弟，你有什么安排？”
许言沉着冷静地说道：“先下令全城戒严，四门紧闭，只留瑞光门供斥候出入，并将城中青壮编入民团，协助守城。”
“另外。”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待虏军杀来，请平南伯亲自坐镇瑞光门城楼，以安军心。”
刘忠毕竟是这城中地位最大的，只要他表现得沉着冷静，底下的将士百姓也能安下心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另一个原因，刘忠坐镇前线，许言也能更好监视他，免得他在背后谋划投降。
刘忠面露难色：“这……”
“平南伯。”许言正色道：“将士们都在看着你，若你退缩了，军心必散。”
刘忠听言，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好吧，本爵便依你之言，等虏军兵临城下之际，亲上城楼。”
许言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与刘忠交谈，借故返回驻地。
回到驻地后，许言立即召集了三位营总，对他们开门见山地说道：“清军已出潼关，不日将至，刘忠软弱，也不可靠，我们必须要提高一万分精神，全力以赴。”
三人听言都吃了一惊，尽管在许言的备战下，他们都对清军来犯的可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清军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距离他们入驻洛阳，好像还不到半个月吧？
马宝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抱拳说道：“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胡国鼎和刘权二人见了，也连忙抱拳表态，许言点了点头，道：“传令下去，即日起全军进入战备状态，马宝你弓马娴熟，亲点斥候出城，日夜监视清军动向。”
马宝眼中闪过一抹战意：“属下遵命！”
胡国鼎与刘权相互对视一眼，前者略显犹豫：“将军，各营新兵只成军不到十日，如何能……”
“新兵虽弱，但守城足矣。”许言打断了他的话，胸有成竹：“这段时间来，我们已备好了大量滚木礌石，还有众多轰天雷，可谓是准备充足，只要指挥得当，必能让清军吃个大亏！”
当然，许言的胸有成竹只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有信心。
毕竟，他的对手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爱新觉罗·多铎。
外面，全城戒严，四门紧闭的命令很快便传开了，城中百姓也都得知了清军出潼关，正在往洛阳而来的消息。
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恐慌的情绪弥漫在每个人的心间，谣言四起。
好在之前就为了防止城中大户跑路，而开启了对出入城池的监管力度，清军细作应该是没有机会入城的。
因此那些被散播的谣言，在许言下令抓了几个造谣的人以后，便很快平息下去。
而城中青壮也按照计划编入民团，许言也清楚那些青壮不可能主动响应，他只能默认手下的士兵按图索骥，挨家挨户敲开屋门，将其家中的一个男丁带走。
每家每户只需要交出一个男丁加入民团，协助守城即可，为了减轻他们的抵抗情绪，许言也许诺将给他们每日发放铜钱作为薪酬。
壮丁们听了许言给他们每日发放薪酬的许诺后，一个个都有些吃惊。
毕竟按照他们过去的经验，自己被强征过来不用倒贴口粮就不错了，怎么还敢奢想拿到薪酬呢？
许言为了证明自己的承诺，也当场命人给每人发放五十文，并对他们大声说道：
“这五十文，只是你们每日能够拿到的，等虏军攻城时，只要你们协助守城，能够杀死一个虏兵，本官还会额外给你们发放二两银钱作为奖赏！”
一听到有二两银钱作为奖赏，壮丁们的呼吸都不禁加重起来。
二两银子或许看起来不算多，但是在这个乱世，没有什么是比银子和粮食更值钱的了。
有银子，他们就可以拿来买粮，就能免于饿死在城里。
看见壮丁们被鼓动起来的模样，许言心里也有些无奈。
他本来是准备用保家卫国的大道理来和这些壮丁们说的，可话还没到嘴边，就意识到这套只怕没什么用处。
事实证明，果然还是银子能够鼓动人心。
许言许诺给民团发放薪酬的消息很快传到刘忠耳中，刘忠对此嗤之以鼻。
“这许言，大敌当前了还不忘收买人心。”他对着自己的心腹副将吐槽着，“那帮乌合之众连刀都拿不稳，哪里还要浪费钱粮给他们，强征起来充作炮灰不就得了。”
副将低声道：“爵爷，依末将来看，这许言一贯收买人心，不得不防，况且他口口声声要坚守洛阳，可要防他私下联络清军，拿着您的脑袋去当投名状。”
“他敢！”刘忠一拍桌案，音量徒然提高：“还没有人能够拿老子的脑袋当投名状，就算有，也还没出生！”
刘忠看似凶狠，副将却看出了他的外厉内荏，他再度说道：“爵爷，以防万一，您最好还是提高些戒备，或者……”
“或者什么？”刘忠问道。
“或者我们先联络清军。”副将压低声音，“我们先下手为强。”
第30章 一箭
副将的话令刘忠心下一震，瞳孔猛然一缩，右手下意识按在了刀柄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鼓动我降清吗？”他死死盯着副将，声音发寒。
副将连忙跪下，抱拳道：“爵爷息怒！末将只是担心那许言心怀不轨，若他能联络清军，我们为何不能抢先一步？”
刘忠沉默良久，缓缓松开刀柄，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城墙上忙碌的士兵，低声道：
“许言此人，确实不得不防……”
“爵爷明鉴！”副将连忙道：“末将认识一个商人，与清军那边有些往来，若爵爷有意，可以……”
“住口！”刘忠扭头喝止，但随即又压低声音：“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安排些人手，去盯着许言的一举一动。”
“末将明白。”
待副将退下，刘忠独自在房中踱步，他脑中一片混乱，就好似天人交战一般。
许言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刘忠营房内发生的对话。
当天傍晚，亲自率领斥候出城刺探的马宝终于回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也同样带着几分凝重。
“将军。”他喘着气：“属下亲自侦查敌情，清军前锋已至城西三十里外，越有骑兵三千，看旗号，似乎皆来自于镶白旗。”
许言眉头一皱：“来得比预想的还快，这三千骑兵的装备如何？你们有被发现吗？”
马宝摇了摇头：“我们被鞑子的外围游骑发现了，属下本来准备抓几个舌头回来问话，但他们的增援很快，因此只能远远射了几箭就撤了回来。”
许言对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在听了马宝的回答后，并没有感到失望。
那毕竟是八旗兵，不容小觑。
“先下去歇息吧，鞑子的前锋既然已经杀来，其主力相信最迟不过两日，便会抵达洛阳城外。”许言低声说道。
马宝领命离去，许言随即命人将这一消息送往刘忠帐内，他没有亲自前往，而是留宿城头，以防万一。
次日，清军前锋抵达洛阳城西，许言站在瑞光门的城楼上，放眼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几乎被一条黑线占满。
他双眼微眯，眺望着那条黑线，随着清军前锋不断前进，其峥嵘军势也缓缓显露在许言的视线之中。
清军前锋基本为轻装骁骑，他们身着棉甲，背负箭囊，马刀出鞘，眼神锐利如鹰。
骑士们昂首挺胸，看向洛阳城的双眼中，尽是无尽的轻蔑，他们一人双马，马鞍旁挂着强弓，队列严整，蹄声如雷，踏得大地微微震颤。
随着清军前锋缓缓露出全貌，城头的士兵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为清军的军容之盛感到畏惧。
许言的表情也有些凝重，不过双眼之中更多的还是羡慕。
他羡慕清军的阔绰，三千骑兵都能够做到一人双马，那可是足足六千多匹战马啊，这要是放在明军里，已经能够算是主战精锐了。
可放在清军，不过是前锋罢了。
刘忠也得到了消息，闻讯赶来，正好看见清军前锋在城下耀武扬威的一幕。
待他看清，脸色瞬间刷的白了下来，原本依托城墙据守的想法，也在此刻出现了动摇。
就在这时，清军先锋在城外三百步之外停下，一名身着白甲的巴牙喇策马而出，领着两名骑兵一路拍马来到城墙底下。
他昂首打量着城头晃动的人影，丝毫没有掩饰面上的轻视，用生硬的汉语高声喊道：
“城头的守将听着！我大清天兵已至，速速开城投降，可保富贵！若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刘忠闻言，脸色更加惨白，士兵中也出现了些许骚动。
许言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冷笑一声，从身旁的马宝手中接过强弓，搭箭上弦。
刘忠的副将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急忙劝阻：“许副将不可！正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但他话音未落，许言已张弓对准那名巴牙喇，屏息凝神，下一瞬猛然松开弓弦。
由清弓射出的穿甲箭如流星般划过天空，直取巴牙喇的面门，那巴牙喇根本没想到会遭到守军的攻击，因此喊话时充满了松懈。
见一支箭矢朝自己飞速而来，他顿时神色大变，连忙试图躲闪，但箭矢的速度比他更快。
下一瞬，箭矢精准射中他的眼眶，自后脑穿出，那巴牙喇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仰面坠马而亡。
见许言一箭毙敌，原本还有些惊慌的守军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纷纷拍手叫好。
与他一同过来的两名骑兵惊得大呼小叫，慌忙想要将尸体带走撤回去。
但许言又射出一箭，这一箭正钉在其中一人的马前三尺处，震得那人不敢动作。
许言这时才放下清弓，声如洪钟：“回去告诉多铎！汉儿绝不为奴！他想要洛阳，就亲自发兵来取吧！”
那两名清兵见许言说完后再没了动作，这才慌忙将巴牙喇的尸体和战马迁回去，仓皇退回本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