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没做完整的劈砍动作，只是凭借前冲的狂猛势头，将长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白线，利刃切开皮肉与喉骨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两名清兵捂着喷溅鲜血的脖子踉跄扑倒。
右侧一柄虎枪带着风声刺来，许言看也不看，左手铁骨朵借着前冲的惯性向后反手一撩，沉闷的骨裂声中，那偷袭的旗丁半个身子都被砸塌下去，惨叫声都未及出口。
第49章 多铎的震撼
十步！
阿尔津眼中已满是惊骇，他身前一名悍勇的巴牙喇挺盾举刀，跨步挡在主将身前，口中怒吼道：“统领快退！”
意图用自身为阿尔津争取时间，周围的清兵也如梦初醒，纷纷挺着长枪朝许言背后及两侧搠来！
许言本欲以自身为锤子撞开盾牌，但背后已有数个枪尖刺来，电光石火间，他猛地矮身，竟是从那巴牙喇高举的盾牌下滑铲过去！
这出乎意料的一招让巴牙喇完全失去了目标，盾牌上方挥空的腰刀还在下劈，而许言的滑铲却已到了他脚边。
就在滑过其脚下的刹那，许言右手长刀向上如毒蛇吐信般狠狠一捅！
“呃啊——！”
惨嚎冲天而起，锋锐的长刀精准地从巴牙喇裙甲底部插入，直贯腹腔，巨大的疼痛让这名彪悍的勇士瞬间弯成了虾米。
许言毫不恋战，刀身一拧猛力抽出，借助滑铲的余势和蹬地的反力，整个人近乎贴着地面向前弹射而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身后刺落的几杆长枪。
五步！
阿尔津已经近在咫尺，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清晰可见，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甲胄缝隙里的汗水。
“死！”
许言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他左手铁骨朵率先脱手，狠狠砸向阿尔津门面。
阿尔津本能地架刀格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手臂剧震，虎口发麻，佩刀几乎脱手，整个上身被这股巨力带得向后一仰。
就在阿尔津重心失衡的瞬间，许言右手寒芒已至，刀尖如龙，精准地从阿尔津因后仰而暴露的护喉底部间隙捅刺进去。
噗——！
刀尖瞬间贯穿了阿尔津的大半个脖颈，许言手腕一翻，阿尔津还带着惊惧表情的头颅随之向后荡起，又在脖颈被斩断大半的重量下软软垂下。
许言再一用力，头颅最终在漫天血雨中脱离躯干，沉重地砸在城砖之上，无头的尸体僵硬地停顿了一瞬，才向前扑倒，而那双瞪圆的眼中，至死凝固着无法置信的深深恐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城头上亲眼目睹阿尔津被枭首的一众清兵，不论是八旗精锐还是绿营兵，心中惊骇瞬间达到了顶点。
现场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一股彻底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原本嘈杂的战团核心，出现了一瞬令人窒息的死寂。
“阿尔津死了！”
一道凄厉的哀嚎声不知由何人发出，城头上的清兵瞬间大乱，不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兵，不论满蒙汉，此刻都慌忙想要远离那踩在阿尔津倒伏的无头尸身上，全身染血的杀神。
“撤退！撤退！”
失去战意和勇气的清军慌乱后撤，试图通过云梯退回城下。
但许言岂会放虎归山，他大喝一声，就带头冲向败逃的清军，那些坚守城楼的明军，和刚刚还在试图接应许言的亲兵营，则士气大振，欢呼着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许言一马当前，挥动铁骨朵与长刀又连杀数人，惹得清军更加混乱。
“快！下城！快下城！”
“魔鬼！他是索命的夜叉啊！”
凄厉的惨叫和混乱的呼喊混杂在一起，彻底瓦解了城头清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
刚刚目睹佐领被枭首的惊惧还未消散，又看到同伴被砍瓜切菜般击杀，这些清军哪里还敢回头迎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推搡着、号哭着，不顾一切扑向云梯那唯一的生路。
清军慌乱地朝城下爬去，恨不得立刻逃离这片血腥炼狱，一时间，墙垛前挤作一团，他们甚至为了抢夺云梯而大打出手。
不时有人脚下打滑，从云梯上翻滚而下，原本稳固的云梯在人潮的冲击下吱呀作响，摇摇欲坠。
底下还欲登城的清兵虽然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已经登城的袍泽如此恐慌地败逃，也跟着稀里糊涂加入了撤退的行列。
在本阵督战的多铎看见这一幕，气得不顾身份，破口大骂起来：“这帮懦夫！阿尔津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已经登城了，为何还能被驱赶下来！”
韩岱与固山额真拜伊图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会败得这么突然。
如果说昨天的失败是因为没有高官亲自临前督战，那么今日又是什么原因？难道……
他们想到那个可能，都不免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袋。
“大将军，可要派督战队上前斩杀败兵，勒令他们重返战场？”
拜伊图岔开话题，上前抱拳询问道。
多铎盯着那不时有人从城头坠亡，兵卒仓皇败逃的战场，思忖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阴沉着脸说道：“不必了，鸣金收兵，收拢败兵，让阿尔津前来见我！”
“嗻！”
随着撤退的命令下达，原本还准备拦截败兵的督战队也放下了刀盾，收拢败兵，与他们一同有序后撤。
孔有德茫然地看着多处被摧毁的墙垛，也搞不懂为何会突然败退，但还是下令拖走火炮，即便是被摧毁的那门也一并带走，不留给明军。
很快，多铎便得知了阿尔津战死的噩耗，退下来的底层军官哆哆嗦嗦地将阿尔津被枭首的整个过程讲述一遍。
得知那明将居然能够在八旗兵和绿营兵的合围下强行将阿尔津斩杀，多铎和在场的佐领们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军何时有这么勇武之人？”多铎忍不住失声道，“难道尼堪与……都是被他所杀？”
“恐怕……是的。”韩岱沉声说道。
年少参军的多铎此时的心中也不禁升起几分寒意，这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他认为这帮人不敢串通起来欺骗自己。
他会真的以为，整个过程就是从《三国演义》里翻出来的，只怕就连那天下无双的吕布吕奉先……都没有这么勇武吧？
见多铎迟迟没有反应，韩岱低声道：“大将军，此獠可当万人敌之称，必须将其围杀在这洛阳城中，若令其回到南方，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我大清的心腹大患。”
第50章 夜袭
韩岱的话让多铎心中有些动摇。
他盯着帐内众将，眼神几番闪烁，最终点了点头：“你所言不错，这员明将勇武过人，若能为我大清所用换则罢了，可他拒不归降，反而据城固守，岂能放任。”
说罢，他起身走出帅帐，众人也连忙跟着走了出去，多铎盯着远处血迹斑斑的城墙，沉吟片刻，道：
“传令各部，先行休整，入夜后夜袭攻城。”
“大将军？”
众人听言，都对多铎的这个命令有些不解，多铎扭头看着他们，解释道：“我军连日攻城失利，正是军心疲惫之时，岂有白日受挫，晚上夜袭之理？那员明将定然也是这样认为。”
“况且，守军接连取胜，正是轻敌之时，守备必然懈怠，既然如此，我等便可反其道而行之，趁夜攻城，打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多铎说完，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拜伊图忍不住说道：“大将军，可若是夜袭失利，军心当再受重创啊！”
多铎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欲趁机命辅兵发掘地道，连通城中，今夜夜袭，便可作为掩饰，若能一举破城再好不过，可若是不能，也可等地道掘通，再行攻城。”
众将听言，一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齐声应喏。
城内，明军也开始清点伤亡情况。
许言并没有参与，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重新武装城中的骑兵。
许言深知，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的这个道理，要想打破僵局，让清军无法继续这样肆无忌惮攻城，他就必须要主动出击。
不过，许言一提出自己准备主动出击，就马上遭到了几名参将的劝阻，马宝直接拿出了刘忠的前车之鉴，道：
“刘忠此前不顾将军您的劝阻，擅自出城，致使本部骑兵损失惨重，本人也因此战死，而今将军难道要重蹈刘忠的覆辙吗？”
胡国鼎与张成二人也都出声劝阻，张成道：“鞑子接连攻城失利，得知将军之勇，定然会有所防范，将军此去夜袭，岂不是正中敌军圈套？”
许言听了，却是摇了摇头，道：“清军连日攻城，气势已挫，白日受挫，加之苦战疲惫，正是其懈怠之时。”
“况且，刘忠此前领兵出击惨败，骑兵折损众多，清军必然以为我军骑兵损失惨重，守城有余而主动出击不足。”
马宝眉头紧锁：“将军所言虽有几分道理，然风险实在太大，若鞑子虚设其表，实则暗藏杀机……”
许言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非是盲目一击，我非刘忠之莽撞，此番出击，重在‘快、准、狠’三字。”
“这两日来缴获鞑子甲胄，我欲尽数武装骑兵，挑选精锐之士，效仿鞑子身着三甲，仅少量骑兵随我出战，目标非其帅帐，亦非火炮所在，而是存放粮草军械之处，一击得手，立即焚烧，使其攻城后继无力，动摇军心。”
说完，许言环视三人，继续说道：“至于防范？清军以为我会因刘忠之败而龟缩不出，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此非逞匹夫之勇，乃是破局的关键一步，以攻代守，方能化被动为主动，若任由其日日强攻，消耗我军有生力量，城池再坚，总有攻破之日。”
三人听了，都沉默不语，许言斩钉截铁地说道：“此战，势在必行！我率军出城之时，你们也需加强戒备，做好接应。”
见许言态度坚决，三人虽然仍忧心忡忡，但也只好齐声抱拳应下。
不过，马宝还是上前要求道：“既然将军冒险出城，还请允许末将一同前往，好让末将能够时刻护卫将军。”
许言听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思忖片刻，才点了点头：“好，那你就与我一同出战。”
说罢，他看向胡国鼎与张成，叮嘱道：“那么城内防务便暂且交由你二人，你二人必须提高戒备，不可松懈，否则军法处置。”
胡张二人一凛，不敢待命，齐声应喏。
许言带着马宝走出大帐后，便召集了城中剩下的骑兵，亲自对他们进行筛选，他将筛选出弓马精湛，且能够身披三层甲胄作战的精锐，不求数量，只求质量。
这一番筛选下来，数百骑兵最终居然只勉强筛选出了五十名骑兵，他们近半来自许言的老部下，剩下那些才是刘忠留下来的人。
许言随后将这几日缴获的清军甲胄发放给他们，将他们武装起来，每个人皆需装备一柄长刀、一把虎枪，一面清弓和配备的箭囊，以及一把三眼铳。
这三眼铳是许言强烈要求他们装备的，在自己亲手使用过以后，许言才终于明白为何明朝边军会对三眼铳那么偏爱了。
一个远能射，近能打，抡起来还贼好使的武器，谁不爱呢？
……
冥冥中，两军都开始为入夜以后的战争做着准备。
时间飞速流逝，夜色很快降临。
待到凌晨子时，洛阳南门突然打开一条只够一骑出入的缝隙，武装到牙齿的许言率先策马冲出。
在他身后，五十骑紧随而至，这五十骑人衔枚，马裹蹄，极力控制着行军时的动静。
他们借助着月亮洒下的微弱光线，以清军大营的星点灯火为向导，缓缓拍马而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清军大营内也忙碌起来，一个个士兵被军官拍醒，低声命令他们出营集结，梅勒章京宜尔德主动请缨，担任今晚的主攻。
在他身后，几个牛录的八旗兵已然完成集结，他们扛着云梯，在宜尔德的率领下鱼贯而出，很快融入漆黑的夜色，向着城墙摸去。
冰冷的夜风擦着许言覆面的铁盔掠过，只留下细微的呜咽声，他和他身后的骑兵如同夜魇，与马蹄包裹下的沉闷声响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向远处那片规模庞大、灯火稀疏的清军大营侧翼迂回。
在他们前方，马宝已经带着两名夜不收出身的骑兵先一步靠近清军大营，侦查敌营情况，确保前方没有清军的埋伏。
第51章 失败的袭城
与此同时，宜尔德率领的夜袭部队已悄然潜至洛阳城墙角跟下，城下尸体堆积如山，一张张灰败的脸庞直勾勾盯着这些昔日的袍泽。
如果换做常人，肯定会因为置身于尸山中而san值狂掉，但跟随宜尔德参与夜袭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八旗老兵，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只怕比这里的尸体还多。
因此，他们直接无视了那一双双充满哀怨的眼神，将云梯送到了墙角下，侧耳聆听城头的动静，待听见那巡逻队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散后，才动作利落，将云梯小心地依靠在冰冷的砖石上。
浓重的黑暗中，只有铁钩轻磕墙砖的细微咔嚓声和八旗兵压抑的鼻息，守城明军似乎毫无察觉，城墙上一片沉寂，只有巡逻队的火把在垛口间规律移动，光影晃动。
宜尔德心中一喜，暗想大将军果然料敌如神，守军果真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