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清军在山下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器械,为后续的攻城做准备,率部驻扎土门关的马宝主动请缨,道:
“总镇,末将请命,愿率一队精兵死士趁夜下山偷袭,烧了鞑子的粮草,毁其营寨!”
许言瞥了他一眼,没有马上拒绝,而是陷入思索,他为了不让清军提高戒备,没有命人在城头悬挂自己的战旗,因此清军此时应该不知道自己就在这土门关内。
若是清军不知情,那或许会对关内驻军有所轻视,而自己则可以利用清军的轻视,亲自率领精兵下山,夜袭清军大营。
至于让马宝亲自带队偷袭……
许言考虑了一下,这么危险的任务还是让他亲自前往吧,他有外挂,马宝可没有,万一清军有所防备,设下埋伏,许言还能靠个人勇武强行突围出来,马宝极有可能直接死在里面了。
因此,许言缓缓说道:“夜袭敌营,此举倒是不错,鞑子不知本镇在此,以为不过寻常守关之将,心中必存轻视,这便是我军奇袭敌营的最好良机。”
马宝闻言,以为许言会同意他的请战,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大人,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定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言抬手止住,道:“此行非比寻常,清军统帅坐镇中军,守备必定森严,纵有夜色掩护,一旦陷入重围,凶险万分,论战场勇猛,你远逊于我,故而此番夜袭,当由本镇亲往!”
听了许言这一番话,马宝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他显然没有料到许言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他想到许言可能会以其他理由拒绝自己的请战,却没想到许言居然是要将他一脚踹开,自己上。
这让他反应过来以后,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马宝张了张嘴,刚想说些反驳的话语,许言就接着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入夜以后,我亲自领兵夜袭敌营,你留镇关头,城头灯火不灭,多派兵卒巡视,让鞑子以为我军只是固守疲敝。”
“这……”马宝还想再劝,但他迎上许言那坚毅的目光,还是闭上了嘴,只能抱拳应下。
许言见他答应下来,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山下逐渐搭设起来的营帐,接着说道:“你去为我备好火油、引火之物,此番夜袭,兵力贵精不贵多,我只会带上那一百精骑。”
马宝先是应下,而后又有些迟疑道:“大人,只带一百人恐怕有些太少了,需不需要末将提前出关接应?”
许言摇了摇头:“一百人足以,古有张辽张文远八百破十万,而今我许言百人如何不能破鞑子数万人马?”
“至于提前出关接应。”他收回目光,看了看马宝,还是没有拒绝。
……
夜深,寒气逼人。
土门关城头的火光微弱地摇曳着,除了必要的警戒士兵,大部分守军似乎都已休息,呈现出一片寂静守势。
山下,被驱赶了一天的难民蜷缩在冰冷的山石间,绝望的哭泣在夜风中时断时续,清军营中,除了巡逻兵和远处伐木、打造器械的声响,也渐渐沉寂,只有阿巴泰大帐内外依旧灯火通明,守卫森严。
丑时初刻,黑暗浓稠如墨,万籁俱寂。
土门关沉重的关门悄然开启一条缝隙,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百名精骑,人马皆衔枚,蹄裹厚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出关隘,沉入山下无边的黑暗之中。
许言一马当先,或许是系统的加持,他并没有患上夜盲症,在暗夜中的视力也远超常人,能隐约辨清崎岖的山径和被驱赶的百姓痛苦蜷缩的轮廓。
百姓的呻吟声和哭泣声随着寒风隐约飘来,伴随着风吹过山石间隙发出的呼号声,就宛若恶鬼的咆哮一般,足以令心志不坚者心生退意。
但许言和他身后的一百名戴着面具、身披白袍的精骑皆是斗志昂扬,心怀坚定的战士,他们无视了寒风带来的动静,直扑清军大营,胸中只有浓浓的杀意。
在清军到来之前,许言就已经命人将土门关周边地形摸得一清二楚,其中就包括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这条小道能够直接从关口绕过清军大营的正面,抵达其营地的侧翼。
这条小道只有少数樵夫知道,而那些知情者皆被明军迁入山中,初来乍到的清军不可能知道,这就给了许言绝佳的奇袭机会。
他们绕过清军在大营正前方部署的眼线哨兵,马蹄被厚布包裹着,踏在山道上只发出沉闷的轻微声响,在没有引起清军察觉的情况下,顺利抵达清军营寨侧后方。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百骑完美融入了黑暗之中,而许言能够借助营中的灯火,清晰看见清军营盘的布置。
巡逻士兵的间隔略显稀疏,尤其在靠近器械堆积的后营区域,忙碌了一天的清军匠户和辅兵似乎早已疲惫不堪,部分人草草巡视一圈便躲进了附近的窝棚休息,鼾声隐约可闻。
清军匠户与辅兵似乎是轮班工作,在许言观察的这十几分钟内,正好碰上他们轮班替换,被替换下来的人直接钻进了窝棚休息,而替换上去的人,则是继续打造着用于攻城的器械。
许言注意到,那些匠户和辅兵中有许多人的头皮还有着新剃的痕迹,显然是投降不久,但他不能有多余的心慈手软,那些人既然加入了清军,就是他的敌人,不论他们是否真心。
“待攻入敌营后,凡目视能够行动者,皆可杀之,敢有抵抗者,格杀勿论!”许言缓缓取出清弓,又摸出一支特制响箭,对着身后的骑兵们低声吩咐道。
骑兵们皆严肃应下,又将许言的命令逐个传递下去,很快,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许言的吩咐。
许言深吸一口气,将响箭搭在弓弦上,拉开满月,对准半空射去,只听一道尖锐宛若夜莺啼鸣的啸声在夜空中炸开,身后百名精骑旋即高举武器,拍马冲向远处的营地。
第93章 火起
尖锐的响箭啸鸣撕裂了寂静的夜空,仿佛是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百名精骑如同从地狱深渊中冲出的白甲恶鬼,在一马当先的许言的带领下,没有丝毫迟疑,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毫无防备的清军大营侧翼。
铁蹄虽然包裹了厚布,但百骑齐奔的沉闷轰响依然压过了呼号的风声,令地面隐隐震颤,而在骑兵奔跑的同时,厚布也随着剧烈的动作逐渐掉落,马蹄声愈发刺耳。
没有厚布的抑制,马蹄声变得震耳欲聋,瞬间划破了夜色的寂静,远处清军大营外围的哨兵也听见了这阵阵声响,困意顿时消散,脸色骤变。
“敌袭——”
惊恐万状的嘶吼终于从哨兵的喉咙里挤出,但留给清军反应的时间不多了,许言目标明确,他跃马冲向营寨,手中清弓再次搭上箭矢,对准栅栏后被惊动的人影射去。
只见那箭矢如闪电般隐入黑暗之中,下一瞬,便精准射中奔跑中的一名绿营兵的咽喉,将他射翻倒地。
许言又连射三矢,无一射空,他没有去看箭矢是否命中,直接换上了沉重的斩马长刀,在冲到栅栏前猛然挥动,直接劈开了营地外围那圈聊胜于无的简易鹿角拒马。
碎片横飞中,许言就宛若猛虎下山一般,纵马越过低矮的栅栏,带头杀入营区!
他身后的百名精骑亦如锐利的楔子,紧随许言凿开的缺口,一头扎进了营区,手中清弓不断张弓放箭,将那些听到动静仓皇跑出来的清兵接连射翻倒地。
“敌袭!敌袭!”
“快集合!集合起来!”
营区内顿时乱作一团,骑兵们呼啸而过,取出提前备好的火把,直接用营地内的火盆点燃,而后再将身上的引火物取出,点燃后奋力掷向营帐或是堆满物资的马车。
刹那间,火光暴起!
冲天火光中,那些匠户、辅兵皆仓皇逃窜,但已经得到杀无赦命令的明军骑兵全然不顾他们身上是否携带武器,挥刀左劈右砍,将视线中任何能够移动的人当场格杀。
“跑!快跑!”
眼见这些明军丝毫不管他们同样是汉人,直接照杀不误,匠户和辅兵们只能尖叫着抱头鼠窜,许言一刀直接将一个试图抵抗的清兵拦腰劈断,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液,看向不远处堆放在一起的云梯、攻城槌等完成或未完成的攻城器械,大声喝道:“在那里!给我烧!”
他话音未落,身后便冲出数骑,他们拍马撞开了那些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人群,将火油坛子奋力掷向攻城器械和堆积的木材,坛子砸中目标发出清脆的声响,进而浸染木材。
而后,火把直接被投入木材之中,干燥的木料被浸染上火油后遇火即燃,只听“轰”的一声,几处巨大的火点冲天而起,熊熊烈焰贪婪地舔舐着夜空,瞬间将大片的营地区域映照得如同白昼!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浓烟与热浪滚滚升腾。
“杀——”
明军骑兵的怒吼与清军士兵惊骇的惨叫、工匠辅兵们恐惧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
许言策马疾驰,刀势所至,人仰马翻,任何试图阻拦或者慌乱拔刀的身影都在那无可匹敌的刀光下血肉横飞。
眼见侧翼营区很快便被自己搅得一片混乱,许言的目光直接投向了远方的清军中军大营,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在想,按照常人的思想,自己夜袭以后定会趁乱撤退,而不是趁着混乱继续冲向清军的核心营区,若是他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趁清军大乱之时直接杀向清军的中军大帐,说不定能够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
就像当初洛阳之战时,自己奔袭清军中军,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盛举!
想到这点,许言猛然回头,看向陆续集结过来的骑士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冰冷的金属头盔,让人看不出他们的表情,背后披着的白色披风,则都染上了刺目的腥红。
“弟兄们!”他大声喊道:“曾经在洛阳时,我们万军之中斩杀了鞑酋多铎,如今再次复刻那一夜的盛举,斩杀敌将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你们可愿随我一同奔袭破贼?!”
“愿意!”
骑士们没有丝毫犹豫,皆震声怒吼道。
“好!那便随我杀!”
许言大喝一声,旋即举刀对准清军中军大帐的方位,拍马冲去。
百骑如同一股炽热的毁灭洪流,紧跟在许言的身后在营中肆虐,他们一边无情砍杀任何出现在视线内、试图组织抵抗的士兵,一边四处纵火。
所过之处,攻城器械及营帐纷纷被点燃,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清军侧翼营区已然陷入一片炼狱火海。
突如其来的夜袭让清军大营整个炸开了锅,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清军士兵衣衫不整,惊慌失措,许多人根本搞不清敌人来自何方,数量多少,只在军官的怒斥之下慌忙起身,拿起武器冲出营帐,在外面集合起来。
中军大帐内,同样被惊醒的阿巴泰甚至没来得及穿上甲胄,只随意披上一件外袍便冲出大帐,他的脸上不复出征前灭杀许言的嚣张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震怒和一丝慌乱。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明狗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撒野,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阿巴泰怒视着侧翼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听着营中混乱的喧哗声,气得浑身发抖。
护卫他的巴牙喇兵们已经第一时间紧张地聚拢在他周围,如临大敌,阿巴泰也很快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他马上意识到必须要尽快控制火势,那里可是堆满了白天砍伐下来的木材,以及正在打造的攻城器械!
“传我军令,组织人马驰援侧翼,必须要尽快将火势扑灭,抢救攻城器械,该死的明狗定是不想让我军能够顺利攻城,故而冒险夜袭!”
阿巴泰说完,他身旁一名经历过洛阳之战的梅勒章京连忙提醒道:“王爷,当心明军趁乱向中军奔袭而来,那许贼便是这般大胆狂徒!”
“呵。”阿巴泰却嗤之以鼻,“我的中军防备如此森严,许贼如何能够奔袭而来?他定是作乱以后就趁乱逃回山上去了,我看你就是被吓破了胆!”
“王爷……”
梅勒章京还想再劝,却被阿巴泰不耐烦地抬手喝退,只能黯然退下。
第94章 惊骇
正如许言所料想的一般,清军的思维还是按常人的思想,认为这支夜袭的明军会在捣乱以后直接撤退,因此都急着赶去灭火,许多人连武器都没有带上。
灾难性的杀戮,就此发生。
许言率领的百名精骑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在混乱的清军营盘中高速突进,直插阿巴泰所在的中军大帐。
沿途的清军士兵大多衣衫不整,赤手空拳,看见这支奔袭的明军就好似看见鬼一般,忍不住瞪大双眼,呆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明军!明军来了——”
“跑!快跑!”
很快,反应过来的清军就惊慌失措,像无头苍蝇般乱撞,有的试图寻找自己的武器和袍泽的位置,但明军骑兵已经如泥头车一般撞了过来,直接将他们撞飞出去。
明军纵马掠过,手中长刀左劈右砍,手起刀落,血光四溅中,不断有人被劈砍倒在血泊之中,惊恐的呐喊声也此起彼伏响起。
“拦住他们!拦住那些白袍鬼!”
“结阵!结阵!速速结阵迎敌!”
低级军官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防御,但仓促间形成的松散人墙就如纸糊一般,根本无法阻挡这股冲锋的洪流,一个个清兵直接被撞飞出去,像是断线风筝一般飞出数米才重重落下。
隆隆马蹄声和震天喊杀声在营中炸响,正在指挥兵马面向土门关方向提高防备的阿巴泰也听到了这股动静,他脸色骤变,猛然回头看去。
就看见一名浑身浴血的佐领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他因为过度惊慌而失足摔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磕地,也顾不上剧痛,连声喊道:
“大将军!明军……明军杀过来了!领头的明将有如杀神,他们正在朝中军杀来——”
话音落下,阿巴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判断错误了!
就如那名梅勒章京所言,明军果然直接朝中军大帐杀来,重演洛阳之战旧事!
那名宛若杀神下凡的明将……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许言?!”阿巴泰瞳孔猛缩,对面的土门关城头并没有悬挂许言的帅旗,因此他才会相对松懈,并认为明军不会再冲击守备森严的中军。
若是领军之人就是那个杀神许言,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阿巴泰意识到这点后,迅速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他急声下令道:“速速调动兵马,在这中军组成天罗地网,许贼若是敢冲击我中军大帐,我便要等他自投罗网,将中军化为他的葬身之所!”
他清楚,现在是能够绞杀许言,挽回大清威严的最好时机,以他作为诱饵,引诱许言杀来,再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许言一头杀进来,便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