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挡道!让开!”
人群尖叫起来,那些见识过明军是如何在人群中冲杀追砍的清兵直接被吓破了胆,他们再顾不得什么辎重、什么军令,惟一的念头就是远离那些索命的铁蹄。
留守的清兵没有他们那般惊惧,少数人还试图拿起武器抵抗,但很快便被惊慌失措的人群裹挟着一块加入了逃命的浪潮之中,他们推倒帐篷,撞翻粮车,只为向远离寨门的营内深处溃逃。
试图维持秩序的把总哨官们和李国英的亲兵队成了混乱中最显眼的目标,几名把总还在徒劳地挥舞腰刀吼叫收拢部队,立刻被亡命逃窜的乱兵裹挟着踉跄后退。
“不要乱!不要乱!”
“结阵迎敌!擅退者,格杀勿论!”
一名把总大声喝骂着,忽然从背后响起噗嗤一声闷响,一股剧痛从身后迅速传遍全身,他的身体突然僵住,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在把总身后,一个眼珠血红、只想抢到一匹马的溃兵,将手中的短矛狠狠捅进了他毫无防备的后心,而后一把将他从马背拽了下来,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喘着粗气就往营外跑去。
周围的士兵看见这一幕,都没有人试图组织,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很快便有人试图效仿他,对着那些骑马的袍泽甚至军官拔刀相向。
李国英睚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幕,他想要阻止混乱,收拢兵马抵抗明军,但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吓破胆,或是被裹挟着逃跑的溃兵,大势已去!
“大人,快走!”
李国英身旁忠心耿耿的亲兵一把抓住了他的战马缰绳,声音因恐惧和急迫而变调——这也容不得他冷静,因为他能够清晰地看见,那支明军骑兵正如同热刀切入牛油,在混乱的人群中强行杀出一道血肉胡同,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目标赫然直指中军帅旗的方向!
卢光祖更早一步,早已失去了作为一镇总兵的尊严和镇定,他不顾一切地带着几名亲信,用马鞭拼命抽打着战马,连滚带爬地向营地后门方向逃去。
他的逃跑无疑成为了加剧恐慌的催化剂,隶属于卢光祖的部下更加不顾一切地逃亡,他们在大营门口挤成一团,直接拥堵得水泄不通,前面的人拼命想要出去,后面的人还在不断往前挤,人群大声咒骂、叫喊着,不时有人失足被人推倒,而后生生踩踏而死。
李国英见卢光祖已经先一步跑了,也再不敢有半分迟疑,他猛地一夹马腹,大声喊道:“走!从后营撤出去!”
说罢,他甚至顾不上代表着自己的那面将旗,直接让亲兵将将旗扔在原地,自己领着他们仓皇往后营撤退,李国英哪里不明白,若是将这将旗带上,就等于在告诉明军自己的去向,这只会让他成为明军的阶下囚!
清军大营内过于混乱,大部分士兵都不知道主将先一步逃跑的事情,明军就像赶鸭子一样驱赶着漫山遍野的溃兵,陈九皋、刘权率领的步兵后续跟进,推倒了碍事的栅栏和营地内的营帐,刀枪并举,追砍着那些跑得稍慢的清兵。
许言率领骑兵在营寨内左突右冲,槊锋所向,断肢横飞,手下无一合之敌,一路冲杀至高挂着将旗的中军大帐,却见清军将领已经没了身影,周围只有如无头苍蝇般的清兵,只能暗骂一句:“跑得真快!”
既然已经追不上了,许言便也没有浪费时间去追击,他勒住战马,挥槊将那将旗旗杆斩断,随着将旗高高落下,许言厉声喝道:“降者免死!”
这声大喝如白日惊雷一般,盖过了周围的喧嚣,无数被吓破了胆、走投无路的清兵闻声望去,只见那如同杀神般的明军主将驻马高呼,周围尽是明军士兵如林的刀枪和冰冷的眼神,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小心思。
哐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雨点般响起,早已丧失斗志的清兵纷纷跪倒在地,面如土色,高高举起双手,任由明军步卒上前控制住他们,将他们集中驱赶到一起。
此战,明军大获全胜。
……
随着喧嚣的厮杀与奔逃渐渐平息,明军的收尾也进入了尾声,许言脱下了沉重的甲胄,端坐在李国英的大帐内,细细品着前者留下来的,来不及品尝的好茶。
“大人!”刘权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语气振奋,抱拳说道:“清狗大部已溃散逃入山林,我军俘获敌兵三千四百余人,缴获骡马粮秣辎重无算!”
许言闻言,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案上,抚掌道:“好!”
而后,他站起身来,道:“此役大捷,赖诸将士用命。传令各部,收拢兵马,清点战果,救治伤员,另速派斥候,广布哨探,务必查明清军残部溃向何方!”
“遵命!”刘权大声应诺,转身离去。
这时,一阵微弱的喧哗声从营寨外传来,许言正欲走出去查看,就有亲兵快步跑来,向他汇报道:“大人,斗方寨义军下山,前来求见于您,其寨主周从劻现下就在营门外!”
“速速带路。”许言说完,又马上改口,道:“引我前去。”
旋即,他跟着亲兵一同来到了营门,许言远远便看见营门外聚集着一队军械装备良莠不齐的人马,他们扛着一面绣着“周”字的残破义旗,虽然装备简陋,却每个人都士气高涨。
许言还未走到近前,那为首的周从劻便看见了他,提前扑通一声朝着许言的方向,双膝重重跪地,周围的义兵见状,也纷纷拜倒在地。
许言被他们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快步上前,刚到近前,就见周从劻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烟尘和滚烫的热泪,声音哽咽:“草民……草民周从劻,代斗方寨上下父老兄弟,叩谢大人天兵神降,力挽狂澜,救我等于水火倾覆之际!”
身后众人闻言,也都齐声高呼:“叩谢大人救命之恩!”
许言见状,连忙伸手用力将周从劻搀扶起来,道:“寨主快快请起,你抗清有功,何须行此大礼。蕲黄豪杰苦战鞑虏,浴血坚守,使敌不能下寨,方有我军驰援破敌之机,功在汝等,非许某一己之功!”
周从劻被许言的大手稳稳托起,心中那股徘徊多日的绝望阴霾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难以言表的激动和感激。
这容不得他不感激,这位高高在上的总兵官居然亲自率兵驰援,翻山越岭,身居高位,又坐拥救命之恩,对待他却并无半分倨傲,反而亲自搀扶自己这个小小的寨主。
“大人言重了。”周从劻抹去眼泪,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多了几分决绝,“清狗豺狼之性,屠戮乡梓,裹挟百姓,此仇不共戴天!我斗方寨儿郎死伤惨重,寨子损毁严重,然幸有大人神兵天降,为我等报此血海深仇!”
“从劻斗胆,恳请大人收留我寨残兵,蕲黄山民皆愿追随大人左右,执鞭坠镫,杀尽鞑虏,光复河山!”
他身后的义兵也齐声高呼:“愿随大人效死!”
许言见状,也不再推脱,颔首道:“好!汝等有心报效国家,吾焉能弗拒,此地久经兵燹,寨墙残破,已不可坚守,周寨主,你即刻召集寨中所有能战的义士,将所余粮秣军械,悉数运入我军营地,尔部自为一营,自即日起,皆为同袍兄弟。”
周从劻闻言,心中激荡,连忙抱拳深深一揖,道:“末将周从劻,谨遵大人军令!”
许言微微颔首,又道:“此地不可坚守,你寨中老弱妇孺可先行北迁至我军辖区,自会有专人安排住处及生产事宜。”
周从劻见许言考虑得如此周全,连忙答谢领命。
接下来如何安置斗方寨中义兵百姓暂且按下不表,许言派出去追寻清军残部的斥候也很快陆续归队,将清军的败退方向一五一十向许言汇报。
许言听了斥候的汇报后,只思忖片刻,当即下令召集诸将,召开一场小型军议。
众人很快云集于大帐内,包括新加入的周从劻,许言将周从劻向其他人介绍了一番,而后便将话题重新引到正题上:
“根据快马来报,清军残部散乱不堪,各自逃命,李国英、卢光祖这两个狗贼倒是跑得飞快,一路收拢溃兵,往蕲水县方向逃窜,不过沿途山林复杂,也有诸多溃兵散乱其中,未被李卢二人收拢,日后定会沦为草寇,袭扰一方百姓。”
说到这,许言停顿了一下,观察众人的反应,众人皆眉头紧蹙,这清军好对付,但让那些溃兵落草为寇,啸聚山林,那想要剿灭他们的难度,可就成几何提高了。
因此,必须要赶在他们占据险要地点割据为抠之前,先将他们剿灭。
想到这,许言神情严肃,正色道:“李、卢二贼虽已溃不成军,然其身份在此,沿途若任其收拢溃兵,恐死灰复燃,流毒更甚!更兼那些逃入山林的零散溃兵,手中尚有刀枪,眼下已是丧家之犬,为求活命,必然铤而走险,劫掠四方乡野。我大明既克此地,便当护境安民,岂能容此等遗患荼毒百姓?”
他目光炯炯,声音斩钉截铁:“此股残寇,必须剿灭殆尽!断不可令其喘息!”
许言话音落下,帐中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众将皆屏息聆听,等待着许言发号施令。
许言命人将缴获来的清军舆图挂起来,而后在蕲水县方向重重一指,道:“清军残部奔蕲水而去,蕲水小城,兵备空虚,守军心胆早丧,李国英、卢光祖若撤回蕲水,必以城中百姓为质,或裹挟以补其兵,或驱作肉盾阻我追击,届时投鼠忌器,反成掣肘。”
“故我军当加速追击,趁其惊魂未定,立足未稳,携大胜之威,直捣蕲水城下,迫其不敢停歇,更无法从容裹挟。”
他目光转向马宝与刘权,道:“三宝、刘权,令尔二人各率本部精锐,不必携带过多辎重,随我一同点兵开拔,轻装上阵,以雷霆之势,直扑蕲水,务必赶在清军立足未稳之前,追至蕲水城下!”
“末将领命!”马宝与刘权齐声应诺,声震大帐。
许言点点头,目光又投降陈九皋与周从劻二人,道:“此役虽胜,然溃兵四散如蝗,尤以附近山林为甚,这些败兵已成惊弓之鸟,亦成饥寒之寇,聚则或劫村寨,散则流祸乡里,放任不管,便是无数祸根,我等今日破贼之功,恐被其败坏殆尽!”
“你二人皆是这蕲黄山中人士,生于斯长于斯,熟悉此地山川林壑、乡道村寨,因此我命你二人领本部兵马清剿流窜山林之中的清军溃兵,务必赶在其形成气候之前,将其诛灭肃清。”
“末将遵命!”二人抱拳应诺,周从劻更是激动得满面通红,新近投效,便得总兵点将,这是莫大的信任与机会。
他也暗自打定主意,定要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不让许言失望是其中一个原因,想要拿那些清兵的血来洗刷之前劫掠乡里的仇恨,更是其中一个原因。
军议过后,明军旋即开始整顿军备,除留下少数兵马看管俘虏外,大队人马随许言一同轻装上阵,只携带数日口粮,便朝着清军败退的方向追击而去。
第126章 追击
大军随许言开拔后,一路追击清军败走的方向而去,沿途所见尽是清军溃逃时仓惶丢弃的破旗、损坏的兵甲、甚至倒毙的马匹。
许言率领的骑兵奔走在最前,沿途碰到的散落的零星清军溃兵,看见这队煞气腾腾、行动迅猛如风的明军追骑,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或滚落沟壑,或钻入密林,根本不敢反抗。
许言没有理会那些不成气候的溃兵,他直接纵马掠过,沿着道路上混乱的足迹继续追击,前面也派出了众多斥候探查,避免清军还有反扑一击的力量,在前方设下埋伏,等待他自投罗网。
不过,事实证明许言明显多虑了,他也高看了清军。
此时的清军人心惶惶,没有分毫斗志,在李国英和卢光祖二人的沿途收拢下,勉强恢复了建制,但还是有许多兵卒掉队失踪,或是成为了明军的俘虏,或是遁入山林之中落草为寇。
李卢二人带队一连撤出了二十余里,才终于停下来喘口气——这并非他们自己想要停,实在是走不动了。
尤其是卢光祖部的兵卒,他们前面才经过与明军的搏杀,败退后一路逃回营地,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明军就追杀过来,又再次仓皇逃窜,大部分人还落后在残军身后没有追上,即便勉强跟上的,也是累得气喘吁吁,再也走不动了。
每个人都饥肠辘辘,李卢二人只能下令停止行军,就地休整。
随着他们一声令下,疲惫至极的清军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纷纷瘫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
队伍混乱不堪,全然没有丝毫军纪秩序可言,旗帜歪斜地插在泥地里,伤兵倚靠在丢弃的辎重旁呻吟,更多的士兵连甲胄都懒得卸,直接瘫软在冰冷的土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喘气,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腹中的饥饿感早已超过了疲惫,但许多人连打开干粮袋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强撑着将干粮拿出来,小口小口地啃咬咀嚼,但很快就被干涩的干粮碎屑呛得咳嗽连连。
李国英与卢光祖望着这一幕,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同时心中也有深深的绝望与无力感,他们清楚,一旦明军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他们这点勉强收拢起来的人马,恐怕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前路茫茫,后追兵近,一股深深的绝望感开始无声地在败军之中蔓延开来。
“只能希望明军不会连夜行军追上来了。”李国英长叹一口气,对着卢光祖说道:“若是明军果真如此赶尽杀绝,你我二人定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卢光祖闻言,只能强笑一声,道:“李兄实在多虑了,明军也是血肉之躯,同样都是人,我军将士如此疲惫,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又如何能好过?想必此时应该还在那寨子里休整庆功吧。”
提到这,两人的心底都不免有些憋屈,他们在营地里囤积的那么多粮秣辎重,就这样白白扔给了明军,一想到明军在用着他们的粮秣辎重庆功,他们心中都很不是滋味。
虽然卢光祖说得很有道理,但李国英的心里还是隐隐泛着些不安,待原地休整了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便下令将所有已经睡着的士卒都叫醒,勒令他们继续赶路。
他对将士们鼓舞道:“只要我们撤入蕲水县城内,就有温暖的床铺和吃食等待着我们,此地距离蕲水县不过几十里,天亮之前就能赶到,再坚持下去!”
这个生硬的大饼画下去,身心俱疲的士卒们却再也吃不下去了,但他们还是碍于李国英平日里的威严,强撑着起身,继续赶路。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就地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明军还在不断追击,双方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终于,不到半个时辰后,许言终于率领骑兵追上了清军休息过的地方,他看着这里一地的垃圾和散乱的足迹,双眼微眯。
与他一同乘马追击的马宝翻身下马,找到一坨马粪观察了一番,轻轻摸了摸,很快便得出了结论,几步走到许言身前,语气有些激动,道:
“军门,这马粪还很新鲜,至少是半个多时辰前留下的,若我军加快速度,应该很快便能追上清军。”
“哦?”
许言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扭头看向身后面色皆有些疲惫的骑兵们,高声道:“弟兄们,清军就在前面,他们也同样疲惫不堪,只待追上,他们定然一触即溃,全歼敌军,建功立业,就在今晚!”
“随我追!”
话音落下,许言便拍马冲出,骑兵们听了他的话,也都重新打起精神,策马追了上去。
前方,大队清兵拖着灌铅般的双腿,麻木地挪动着,队伍稀稀拉拉,比他们先前休整时更加散乱不堪。
李国英与卢光祖骑在同样精神萎靡的战马上,前者频频回望来路,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卢光祖被他频频回头的动作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
“李兄,明军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赶了一天的路,打了两场仗还能健步如飞追上来?你不要再杞人忧天了,你身为一镇总兵,如此表现只会动摇军心!”
被卢光祖这样一阵训斥,李国英却也顾不上发怒,只是叹道:“我心里如何不知你说的道理,只是实在心慌,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祸事即将发生一般。”
卢光祖闻言更加不悦,正欲继续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停住了。
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几分一样。
还在赶路的几名士兵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直接俯身趴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耳朵贴着地面想要听出什么。
片刻后,他们神色骤变,其中一人猛地跳起来,扯起嗓子用惊恐的语气大声喊道:“是骑兵!有骑兵正在向这边赶来!”
那人凄厉的嘶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人群!
骑兵!
现在出现在后面,正在往这边赶来的骑兵,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还能是谁?其余士兵也顾不上分辩这个讯息的真伪,一个个就如同惊弓之鸟般,尖叫着向四周奔逃。
绝望的呼喊、无措的咒骂交织成一片,本就散乱无序的队伍瞬间炸开了锅,士兵们仅剩的力气仿佛都被恐惧点燃,相互推搡、踩踏,他们丢盔弃甲,旗帜彻底倒在泥泞里,被无数慌乱逃命的脚踩踏。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李国英和卢光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队伍就彻底失去了秩序,李国英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望着这绝望的一幕,一时居然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卢光祖甚至条件发射般,直接调转缰绳,再也顾不上身旁的李国英和那些隶属于他的兵卒,只带着几名亲兵就再次先一步逃跑。
一直等他逃出了近百米,李国英才回过神来,他恨恨看了一眼卢光祖逃跑的背影,却也顾不上其他,拔出佩刀,大声喊道:“稳住!列阵!不要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