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士兵之间的议论,基层军官们根本难以压制,连他们自己也人心惶惶,对上头宣称的援军报以悲观态度——他们又不是傻子,那许言连杀真鞑都跟杀鸡一样,武昌的援军再怎么厉害,能比阿济格和他麾下的真鞑更厉害?
外面议论纷纷,人心惶惶,徐鼎这边也是惶恐不安,面对前来询问他该如何应对的孙自一和唐国臣,徐鼎只能强作镇定,拍案怒斥道:“荒谬!反贼之言,岂能轻信?许贼此举意在乱我军心,传本府钧令,严禁任何人谈论此事,若有动摇军心者,格杀勿论!唐副将,你亲自监视!”
唐国臣只能无奈应下,但他并不愿意坚守,之所以前来就是想要试着劝说徐鼎开城投降,好让自己不做这个出头鸟,可徐鼎已经态度坚决地想要负隅顽抗,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离开府衙后,唐国臣当即秘密召集了手下的心腹议事,他对着心腹军官们说道:“明军势大,黄州城小兵寡,难以坚守,那徐鼎已经铁了心想要当满人的走狗了,我们不能和他一起送死!”
“我欲于今夜起事,抓捕徐鼎,开城献降,外面的明军中有许多都是我左军的老弟兄,待我们投降后,定能得到优待,尔等可愿随我共同起事?”
军官们闻言,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一齐抱拳,齐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好!”唐国臣一拍桌案,当即对众人部署今夜的行动。
另一边,徐鼎还不知道唐国臣已经决定背叛他,他担心唐国臣会心慈手软不愿意动手处置,又命孙自一前去巡视,当天便处死了数名议论此事的士卒。
等唐国臣闻讯赶来时,那几名士兵就已经被处死,尸首悬挂城楼,周围围观的士卒和民夫都面露戚色,不敢再言,但不满的情绪已经在每个人的心中扎了根。
城中暗流涌动。
入夜,府衙内依旧灯火通明,徐鼎难以入眠,在院内烦躁地踱步,城外射进来的劝降书信、城内动摇的军心,都让他如坐针毡。
孙自一傍晚时忧心忡忡地再次汇报了军心的不稳,他虽强命其弹压,心中却同样如擂鼓般不安,此外唐国臣今日态度的隐晦妥协,让他心中也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忽然,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声,伴随着一阵喧哗,徐鼎心中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他连忙拿上自己的佩剑,快步走出后院,正准备前去查看情况,迎面便撞上全副武装的唐国臣和他身后的兵士,那些兵士迅速控制住了整个府衙,并上前隐隐将徐鼎和他身边的衙役们团团包围。
“唐国臣!你意欲何为!”徐鼎见状,神色大变,但还是强撑着威严,厉声呵斥起来。
唐国臣立于堂下,脸上再无白日里的恭敬,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上前一步,冷声道:“府尊大人,抱歉了,末将已决意开城献降,迎接大明王师!事已至此,请府尊随末将一同出降,也好保全性命富贵!”
徐鼎闻言目眦欲裂,指着唐国臣大骂道:“逆贼!食君之禄,竟敢叛国投敌!”
他立刻看向左右衙役,喝道:“速将这逆贼拿下!”
但那些衙役们都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唐国臣带来的都是精锐甲士,早已持刀逼近,眼见左右怯懦,徐鼎猛地抽出佩剑,就要向唐国臣刺去。
唐国臣侧身躲过,他脸上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厉声道:“动手!拿下徐鼎!”
周围的兵士闻言一拥而上,徐鼎身边的衙役只是象征性地格挡几下便被缴械制服,眼睁睁看着府尊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劈落武器,毫无尊严地按倒在地,徐鼎奋力挣扎,口中兀自叫骂不停。
唐国臣厌恶地看了一眼,喝道:“堵上他的嘴,严加看管!”
就在府衙发生剧变的同时,黄州城其余几处要点也火光乍起,按照唐国臣的计划,部分心腹军官率领各自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四座城门以及城内几处重要的军营和库房。
“奉唐将军令,开城迎接王师!”
“只拿首恶,余者放下兵器免死!”
震天响的呐喊声骤然撕裂了死寂的夜空,猝不及防之下,听命于徐鼎的清兵和城中府兵根本没能组织起有效抵抗,许多士兵本就无疑负隅顽抗,在听到降者免死的喊话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抛下武器投降。
面向长江的汉川门、清源门几乎没有发生像样的战斗,大门便被迅速夺取、打开,只有东面的清淮门抵抗最为激烈。
孙自一恰巧在附近巡视并坐镇,当唐国臣的人马杀到时,孙自一情知不妙,仓促组织起身边士兵拼死抵抗,同时命人敲响警锣,试图号召其他清兵前来支援。
刀光剑影,箭矢纷飞,狭窄的城门甬道内瞬间爆发出激烈的厮杀,血光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然而,大势已去,城内四处爆发的起义呼应,以及各门陷落的消息迅速传来,清淮门的守兵军心彻底瓦解。
眼看孙自一身旁士兵不断倒下,他本人也被一刀砍在肩上倒伏在地,生死不明,负责攻打清淮门的义兵见时机成熟,当即振臂高呼:“孙自一已死!城破在即!降者免死!”
残余守兵听到这阵阵呼喊,昏暗中又看不到孙自一的身影,瞬间崩溃,或降或逃,沉重的清淮门终于在铁链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城外,整夜严密监视城内的明军斥候第一时间发现了城中的骚动和零星火光,当看到城门处爆发厮杀,隐约听到城内“开城”、“迎王师”的喊声此起彼伏时,消息立刻被飞报送至中军大帐。
胡国鼎闻报精神大振,顾不上披甲,疾步赶到许言面前,连声道:“侯爷!城内生变,火光四起,似有内讧!听动静,是有人要献城!”
许言也已听到动静起身出帐,他望向乱作一团的黄州城,当看到清淮门方向亮起大量火把,隐约有人打开城门,当机立断,下令道:
“传令,各镇即刻攻城,夺取城门,如遇零星抵抗,格杀勿论!通告全军,入城之后,有敢擅取百姓财物、奸淫妇女者,斩立决!降军一律收押,听候发落!”
“遵命!”胡国鼎抱拳领命,脸上难掩亢奋之色,转身疾步冲了出去。
许言的命令迅速传遍全军,明军旋即从四门发起进攻,轰鸣着涌入洞开的黄州城门,唐国臣在抓住徐鼎后,就第一时间押解着被五花大绑的徐鼎,领着一众心腹军官前来清淮门后恭立于道理两旁,迎接王师。
胡国鼎亲自领兵自清淮门入城,唐国臣见他被士卒簇拥,尽管不明对方身份,但还是恭敬地单膝跪地,高声拜道:“罪将唐国臣,不负侯爷所望,已生擒伪知府徐鼎,开城献降!城内各门皆已控制,请将军入城!”
胡国鼎微微颔首,马鞭虚抬,高声道:“唐将军弃暗投明,献城有功,侯爷自有嘉奖!奉侯爷之令,接管防务,收编降兵,将徐鼎押入府衙大牢!”
话落,他缓缓扫视全场,再度高声喝道:
“侯爷有令!大军入城,秋毫无犯!妄动者杀!惊扰百姓者杀!抢劫财物者杀!严守军纪!违令者,军法从事!”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令入城明军皆为之一肃,将士们齐声应下,旋即开入城中,接管城池。
第142章 计划
随着明军接管黄州城防,肃清残余的反抗势力后,许言才在甲骑的簇拥下缓缓开入城内,并于黄州府衙接见了唐国臣等投诚的降将。
唐国臣第一次见到这位杀真鞑都如杀猪狗一般轻松的杀神,整个人很是紧张,在见到许言后,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对方长什么样,直接跪倒在地,态度极其恭敬。
许言见他如此恭敬,不禁轻笑一声,道:“唐副将不必如此紧张,你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力挽狂澜保一城生灵,更生擒伪官徐鼎,此乃大功一件!”
“本侯自会上表朝廷,为你庆功,允你保留原职,仍领本部人马,直受本侯节制,随军征战,望你能够继续效忠大明,为国尽忠!”
唐国臣闻言大喜过望,连忙拜倒叩首,道:“末将遵命!末将及麾下将士愿为侯爷、为大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不过,等他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居然下意识将许言放在朝廷前面,如果许言是明朝的大忠臣,肯定会感到不满,他连忙抬眼去观察许言的反应,若是许言面露不虞,那就只能拼命补救。
谁料,许言对此并不点破,只是和煦地笑着,上前虚扶道:“唐副将快快请起,你能悬崖勒马,已是功莫大焉,日后用心当差,本侯自不会亏待功臣。”
唐国臣闻言,当即松了口气,再次深深叩首:“末将谢侯爷宽宥!侯爷深明大义,末将惟有以死相报!”
许言微微颔首,示意左右看座,道:“起来说话吧。”
话落,便有卫兵上前,为唐国臣备好椅子,后者诚惶诚恐地坐了上去,空出半个屁股。
“说说城中情况,降兵有多少?民心如何?”许言直接切入正题,开门见山道。
“禀侯爷,”唐国臣赶紧起身回话,“城中原有守军二千有余,多为原左……伪军旧部及本地乡勇。此战除清淮门等处有数十死伤外,其余各部均安然归降,末将已命麾下各级军官约束兵卒,现尽数集结于校场,听候侯爷发落。”
“至于民心……”唐国臣语气略显迟疑,“城中遭顺军、清军几度盘剥洗劫,已是满目疮痍,百姓困顿已久,面有饥色。此番侯爷大军入城,虽极力约束,秋毫无犯,但百姓久历兵灾,仍是惊疑不定,府库……府库更是早被清军刮地三尺,几无存粮。”
许言听言眉头微蹙,他虽然有意料到湖北局势不会太好,却没想到这么严重,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他此次倾巢而出,所带的粮秣辎重仅够支撑大军短期作战,若想在湖北站稳脚跟,必须尽快获得稳固的粮食补给来源,黄州城的现状显然无法提供,甚至还要分散他本就不多的军粮去赈济安抚。
山区内倒是有挺多储粮,不过从山区运输到这里,道路崎岖复杂,还要优先供给大军,况且他手下也缺少能够代他坐镇黄州,安抚民心之人,许言目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邵起了。
邵起为他主政山区时的表现颇为优秀,眼下山区内部已然稳定,未来许言的重心也将放在湖北,那就只能先将他调来,而不是继续留在山沟沟里。
想到这,许言便唤来一名亲兵,命他携带自己的口信返回天堂寨,让邵起即刻组织运粮车队,陆续将储粮转移至黄州,作为前线的补给中心,而邵起本人尽快启程,先行来到黄州处置政务,安抚民心。
待那名亲兵走后,许言又询问起唐国臣武昌周边的清军布防情况,唐国臣虽然只是黄州副将,但对周边情况也小有了解。
他连忙回答道:“武昌府自从阿济格北撤后,留守兵马不过数千,多为降兵及原武昌左营残部,主将是原左梦庚麾下偏将王世选,驻扎武昌城内。至于江北各县,黄安、黄陂城池残破,守备薄弱,每城不过数百杂兵,与团练无异……”
说着,他想起了一件事,忙道:“还有那卢光祖,他在进剿……出兵蕲黄被您击败后,先是退至黄州,而后又逃回武昌招兵买马,防范您出兵南下,此刻武昌城中有多少守军,末将倒是真不清楚了。”
许言一听还有卢光祖的事情,顿时就乐了,道:“卢光祖这鼠辈,当初没能追上他,让他逃走了,居然还有勇气与我为敌,这一次我兵发武昌,可不会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了!”
唐国臣连忙拍起了许言的马匹:“卢光祖此人有勇无谋,断然不会是侯爷的对手,只需侯爷微略出手,便能将那厮擒拿过来!”
许言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没有接话,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处置降官一事,许言对于徐鼎这种负隅顽抗的死党汉奸颇为厌恶,直接下令将徐鼎拖出去碟死,尸首悬挂城楼示众。
唐国臣见许言对徐鼎的手段如此残忍,直接被吓了一跳,但同时心底也更加庆幸自己还好看清了形式,提前开城投降,不然要是被许言强攻进来,那句鸡犬不留只怕就不只是威胁了。
……
次日,在江北动兵的刘权与马宝二人的战报送达,如实汇报了他们分兵后的行军路线和战果。
正如唐国臣所说,黄陂、黄安二县守军皆以地方团练为主,面对明军并没有多少反抗的意志,几乎都是望风而降,左冲镇没有出现多少伤亡便收复二县。
而马宝麾下兵马则一路沿江攻掠,驻扎各个渡口的清军和地方团练无一不是其对手,皆被轻松击溃,短短数日时间,马宝便缴获、征收大小可用船只百余艘,并严加看管,防止清军寻机捣毁。
在战报末尾,马宝还汇报了长江对岸清军的敌情,清军似有异动,对岸的汉阳城头军旗调度频繁,疑是增兵布防。
看完了战报,许言又命人取来武昌周边舆图,望着那舆图陷入思索,马宝虽然夺取了百余艘船只,但要想将全军都送到对岸,也是不现实的事情,清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渡江,定会从中作梗。
他思忖片刻,还是命人将唐国臣唤来,准备询问一番这个“本地人”的意见。
很快,唐国臣便奉命前来,抱拳行礼道:“末将参见侯爷!”
许言示意他走近地图,道:“不必多礼,唐副将,你久在此地,对汉阳、武昌两地城防、兵力、水道暗礁及适合登岸之处,应有所知,可详述于本侯听。”
唐国臣精神一振,明白这是他向许言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他连忙上前,看了一番舆图,而后抬手指点,说道:
“禀侯爷,汉阳紧邻长江,城墙虽不高,但临水一面陡峭,不易攀爬,其水门狭窄,且若遇敌情,守军可用铁索沉江阻碍,而其对岸龟山上亦设有瞭望台和炮位,可俯瞰江面,对我渡江之师威胁甚大。”
他顿了顿,指向武昌府城的方向,又道:“武昌城高池深,为湖广首府,素称坚固,城防核心在沿江的望江门、文昌门等水门,我军若要攻城,难点有三。”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要卖个关子,但见许言没有接话的打算,也只好悻悻地接着说道:“其一,突破江上阻拦,清除巡船;其二,避开江岸明礁暗涌,选择合适登岸点;其三,登陆后面对城头火力及可能的敌军反扑。”
“据末将所知……文昌门外数里,有一处旧港汊,岸势稍缓,暗礁少,水流较缓,且有一片滩涂利于登陆集结,或可为突破口,但此处距城稍远,恐需疾行一段方可攻城。”
许言听着他的讲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飞速思索起来,这旧港汊乍一听倒是不错,但是距离城墙的这段路程,反而是最大的风险点——足够敌军反应过来,调兵遣将,严阵以待。
他仿佛能够看到登陆的将士刚刚站稳脚跟,就暴露在城头密集的炮火和箭雨之下,或者被从城中冲出的步骑迎头痛击。
见许言陷入沉默,唐国臣还以为他是不满意此处,想要其他更靠近城门且利于速攻的登陆点,便苦笑着提醒道:
“侯爷,这已经是末将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登陆之处了,其他处清军定会重点布防,望江门下码头倒是最近,可栈桥狭窄,大部队难展开,防守更严,水下还传言有沉船铁索;文昌门内虽有内河,但水道窄浅,大船难以驶入。那旧港汊,确是末将所知最隐蔽且岸势最宜之处了,虽有些许距离,总好过强攻天险水门。”
许言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为他误解自己而辩解,而是沉吟道:“旧港汊位置尚可,然滩涂距城头确有距离,我军登岸后,若清军自城头以箭矢、炮火覆盖,抑或派步卒出城逆击,我部立足未稳,易生混乱折损。”
唐国臣闻言,额头微微见汗,忙道:“侯爷所虑极是!此乃渡江绕不开之险。不过末将以为,清军兵力有限,且多为惊弓之鸟,其军心士气难与侯爷麾下百战劲旅相较,若我军能先以雷霆之势扫清江面障碍,再遣精锐速登滩头,抢占有利地形结阵自守,后续部队迅速跟进,清军未必敢于贸然出城野战,或能将其压制于城中!”
许言摇了摇头,道:“还是太过冒险了,我欲登陆至对岸武昌县,攻克武昌县后,以此为南岸据点,再西进攻打武昌,更加稳妥一些。”
此言一出,顿时让唐国臣愕然起来,他还以为许言嫌他不够激进,却没想到倒是自己把对方想得太过激进了。
也难怪许言会如此谨慎,他麾下兵马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质量却远远不如潢河之战前的一半,若是迎着武昌守军强行浅滩登陆,即便有他亲自带队,冲锋陷阵,也只怕会被清军以逸待劳,遭到重创。
登陆战可不比遭遇战,身后没有退路,一旦战败,除了投降外就只有被赶进长江喂鱼这一个下场了。
而且,他们在水师方面也不占优,马宝虽然趁清军反应过来之前抢了百余船只,但这些船只只能作为运兵船,没有什么水战能力,一旦清军水师出击,与他们夺取制海权,许言一方必然失败。
因此,容不得许言谨慎稳妥为重。
……
唐国臣离去后,许言当即下令,命马宝领抢夺来的船只沿江而下,返回黄州与自己汇合,而他则命唐国臣收拢黄州周边的船只,趁清军向武昌县增兵之前,先行渡江拿下武昌县。
这武昌县虽然与武昌府同名,但并非是武昌府的附郭县,而是坐落在武昌府城以东,在黄州府对岸。
武昌县的守兵同样不多,再加上他们对清朝没有多少向心力,在许言命唐国臣先行渡江后,对岸的守军便在唐国臣的劝降下主动开城献降,与当地士绅一同喜迎王师。
武昌县已克,许言便领亲兵镇陆续渡江,当他乘船渡江抵达武昌县码头时,看到的便是城门洞开、旌旗更换的景象。
唐国臣早已率领城内原守军主要将吏及一群身穿绸缎、强颜欢笑的士绅代表,恭敬地在城门外官道两旁肃立等候。
见许言在亲兵的簇拥下自兵船下来,唐国臣精神一振,连忙迎上前数步,单膝跪地,拱手高声道:“末将唐国臣,幸不辱命!禀侯爷,武昌县城守备陈骥,深感侯爷天威浩荡、大明王师再造之恩,已率部弃暗投明,开城献降!阖城父老,翘首以盼侯爷抚民!”
他身后,一名身披甲胄,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男人紧跟着跪倒,声音带着惶恐与急切:“罪将陈百川,叩见侯爷!末将等误入歧途,为胡虏驱使,罪该万死!今日得睹天兵,幡然悔悟,愿为侯爷前驱,为朝廷效力!城中府库、兵册皆已封存,恭请侯爷查收!”
两旁的士绅们也呼啦啦跪倒一片,口中无非是恭迎王师之类的言语,许言翻身下马,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缓缓抬手,道:“诸位请起。”
“谢侯爷!”众人这才纷纷起身,但腰背却依然微微躬着,不敢与许言直视。
许言踱步到陈百川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陈守备弃暗投明,保境安民,使生灵免遭涂炭,功大于过,起来说话吧。”
“谢侯爷宽宥!末将惶恐!”陈百川如蒙大赦,连忙站起,额角已渗出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