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放箭!拦住他们!”
“关城门!速速降下铁闸!”
城头的守军撕扯着嗓子,大声嘶吼着,守兵手忙脚乱地跑到墙垛前,张弓搭箭,对着下面蜂拥的亲兵镇放箭。
长沙作为湖南重镇,其城门自然是瓮城结构,在守军的箭矢射击下,杀入瓮城的许氏兵顿时被射翻众多,没有甲胄护体的他们只能举起胡乱挥砍,试图将射向自己的箭矢劈开。
许言没有理会从天而降的箭矢,他怒吼着冲向内城门,内城门后的守兵在军官的呵斥下惊慌失措地试图将城门关上,但那沉重的城门岂是短时间内能够彻底合拢的。
许言动作极快,他眼见城门逐渐合拢,面色一狠,居然直接将手中的长刀当做标枪,朝着城门后的守兵奋力掷去,那长刀就如同闪电般飞出,精准贯穿一名守城军官的胸膛。
他的力量之大,以至于在贯穿军官的胸口后居然还将他带着向后飞出一米,重重钉死在地上,周围的兵丁见状,皆惊恐尖叫起来,关闭城门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趁着这一空隙,许言加快马速,顺势抽出第二把备用的马刀,直接策马冲入尚未合拢,只能容纳一马通过的内城门门缝。
冲入内城门后,他眼前豁然开朗,但守军的刀枪却也密如骤雨般刺来,两侧的守兵在短暂的震惊后,慌忙拿起武器向他冲来,而前面的众多敌军也都包围上来,试图将他合力斩杀。
“拦住他!快拦住他!”
守兵从震惊中惊醒,怒吼着挺枪攒刺,狭窄的空间限制了战马的腾挪,数杆长矛擦着马腹掠过,更有几支狠狠扎在马鞍后方,发出令人牙酸的磨擦声。
许言毫无惧色,手中马刀化作一团泼雪寒光,他伏低身体,左劈右砍,格开刺向要害的枪尖。
刀刃与矛杆相击,迸出点点火星,每一次挥刀都带起刺耳的金属刮擦和肌肉撕裂的闷响,并伴随着守兵凄厉的惨嚎,鲜血泼洒在冰冷的石壁和地面上,迅速汇成细流。
“侯爷!快!快跟上侯爷!”
瓮城中,马宝的嘶吼几乎压过了箭矢的呼啸和士兵的哀嚎,他看到许言成功突入内门,精神大振,双目赤红如血,咆哮道:“盾牌!他娘的盾牌举起来!给老子冲杀进去!”
他一边咆哮,一边挥舞着长刀拨打箭矢,如同疯虎般驱赶着身边的士兵向内城门猛冲。
亲兵镇将士被许言的勇猛和马宝的狂吼所激励,求生与杀敌的欲望压倒了对箭雨的恐惧,有人仓促举起盾牌护住身体,有人干脆用同伴的尸身遮挡,更多的人则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完全不顾性命地埋头朝内城门涌去。
箭雨虽然仍旧犀利,不断有人中箭扑倒,但前仆后继的人潮终于冲到了内城门处。
内城门后的守兵原本正试图重新关门,却被许言一人一刀砍翻在地,又见外面黑压压的敌军如同嗜血的怒涛般涌至,士气瞬间崩溃。
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个在血泊中左冲右突、宛如杀神的许言,再听到瓮城里震耳欲聋、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抵抗的意志土崩瓦解。
“顶不住了!快跑啊!”有人尖叫着丢下武器,转身就向城内街道逃窜,一人溃逃引发了连锁反应,堵塞在门洞里的守兵彻底失去了组织,只想逃离这地狱般的杀戮场。
“轰!”
内城门被汹涌而至的亲兵镇将士合力猛地撞开,马宝一马当先冲了进来,脸上、身上溅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他连忙冲到许言身旁,见他浑身浴血,顿时紧张起来,想要仔细查看许言身上有无伤口。
但是,许言直接推开了他,冷静下令道:“三宝,按照原计划行事,你即刻率领五百精兵直扑巡抚衙门,擒拿何腾蛟,务必生擒,若有试图顽抗者,杀无赦!”
“末将领命!”
马宝抱拳应下,旋即点了五百兵马,再加上曾经潜入过长沙打探情报的斥候,在后者的带引下向巡抚衙门方向杀去。
此时的街道上,在听到城门的喊杀声后,那些百姓已然作鸟兽散,纷纷逃回家中试图躲避兵灾,地上满是各类被丢弃的扁担、菜筐、破布包裹,甚至还有几只跑丢的草鞋,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狼藉。
命马宝奔袭巡抚衙门后,许言当即下令留下五百兵马控制城门,并肃清残敌,而后自己率领剩余千人,在潜入过长沙的斥候的引领下直扑长沙的城北大营,尽可能赶在守军集结之前将其击溃。
北门的喊杀声自然躲不过各处守军的耳目,城北大营距离北门并不远,当许言率领千余亲兵镇将士如怒涛般冲向营门时,营内尚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准确来说,郝摇旗的营兵根本料想不到战火会如此猝不及防地烧到自家门口,许多士兵虽然听到了北门那边的骚动,并开始在军官们的呵斥下穿着甲胄,集结兵马迎战。
但是,敌人的速度要比他们想象中更快,还未等营兵完成集结,许言的人马就已经杀到了大营外,军营辕门外象征性的拒马鹿角在许言的人马面前形同虚设,许言甚至能够迎着守军射出的零星箭矢纵马越过拒马,直接杀入大开的营盘内。
“拦住他!拦住他!”
营门后的军官大声惊慌地大声喊道,但许言已经穿过守军射出的零星箭矢,冲进了营门内,他挥舞马刀,直接将试图阻拦自己的守军斩于马下,那军官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喊道:“杀了他!莫要让他逞凶!”
可周围的守军都被许言身上的煞气震慑住,站在原地不敢上前,许言举刀对准他们,震声咆哮道:“吾乃定虏侯许言!奉朝廷密旨,讨伐倒行逆施、贻误抗清大业之国贼何腾蛟!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视为何贼同党,格杀勿论!”
他的吼声在营地内回荡,配合着身后掀翻路障,涌入营门的亲兵镇将士们的震天喊声,令那些被许言震慑住的兵丁都不免胆寒。
而且,许言自称是奉朝廷密旨,这让他们这些营兵顿时有些投鼠忌器,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这些由前顺军改编、缺乏归属感的士卒对何腾蛟并不忠诚,因此自然不可能舍命为何腾蛟效死。
郝摇旗很快便闻讯赶来,他看着那几乎成为一个血人的许言,心下不免惊叹,暗道此人果真是一员猛将,他连忙抬手示意自己的部下们暂且放下武器。
自己则是拍马上前,对那许言喝道:“许侯爷,你自称奉朝廷密旨,敢问可否将朝廷密旨示下,由末将过目?”
许言冷笑一声,直接从身侧的亲兵手中取来一张强弓,张弓搭箭,在那郝摇旗不解的目光中一箭射出,居然直接将百步外他的将旗射落下来。
郝摇旗及周围的营兵见状,皆惊得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周围也发出一阵惊呼,许言收起强弓,喝道:“郝摇旗!此箭便是本侯的密旨!何腾蛟倒行逆施,排挤忠良,阻挠抗清大计,已是证据确凿之国贼!圣上早欲除之,今日本侯乃是代天行诛!”
他勒住缰绳,目光扫视着那些噤若寒蝉的营兵,高声道:“尔等皆我大明将士,本当戮力报国!若心向朝廷,速速放下兵器,归顺本侯麾下,共诛国贼!”
“若执迷不悟,甘为何贼走狗,这面旗杆,就是尔等的下场!降者生!抗者死!尔等速速抉择!”
郝摇旗脸色煞白,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和身后孤零零躺着的将旗,再看看眼前这位浑身浴血、煞气冲天的定虏侯,以及他身后那千余虎视眈眈的悍卒,心中哪里还有抵抗的想法。
突然,哐当一声脆响打破了死寂。
不知是哪个士兵率先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丢下了手中的长枪,这声音像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各类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迅速连成一片。
营门附近、营道两侧的士兵纷纷抛下武器,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跪伏在地。
“我等愿降!愿随侯爷诛杀国贼!”
“侯爷饶命!我等愿降!”
求饶声、效忠声混杂在一起,郝摇旗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知大势已去,部下已经失去了斗志。
他脸上肌肉剧烈抽搐了几下,最终长叹一声,颓然滚鞍下马,单膝跪倒在许言的马前,抱拳低下了头:
“末将……郝摇旗,愿率本部兵马,归顺侯爷!听凭侯爷差遣,共诛国贼何腾蛟!”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恐惧和认命的无奈。
许言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地的郝摇旗,沉声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郝将军既愿迷途知返,本侯既往不咎!速速约束你的部下,整军听令!若有一人作乱,本侯唯你是问!”
“末将遵命!”郝摇旗连忙应诺,起身大声呵斥着部下,开始收拢安抚那些投降的兵卒。
而与此同时,巡抚衙门,许言突袭北门并将其拿下的噩耗也终于传了回来,何腾蛟得知以后,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继而褪尽血色,化为一片惨白。
他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热水和碎瓷溅了一身也浑然不觉。
“许言,许贼!他,他竟敢真的……”何腾蛟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猛地抓住章旷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对方的皮肉,声音急切地说道:“于野,快!速去调集城中兵马,夺回北门,定要将其镇压下去!”
章旷心中哀叹“果然如此”,但此刻已无暇多想,他急声道:“抚台!衙门内尚有抚标卫兵数百,速速紧闭大门,固守待援,卑职这就去传令召集城内兵马!”
然而,等章旷离开后不久,巡抚衙门外就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马宝率领的五百精兵已然在斥候的引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了衙门前!
第156章 巡抚衙门
“快!关上大门!莫要放他们进来!”
“登上墙头,放箭!对着外面放箭!”
衙门内的抚标亲兵尖叫着,仓促关闭大门,门后的门栓刚刚落下半截,沉重的包铁门板便被外面的敌军举起腰刀疯狂劈砍,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并试图强行撞开大门。
“顶住!快顶住!”
门后的抚标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指挥士兵用自己的身体顶住门板,并从衙门内寻找障碍物,试图将门后彻底封死。
而在两侧的围墙,那些拿着弓弩、鸟铳的士兵踩着搬过来的梯子或障碍物探出身子,对着外面的敌人射击,爆竹般的枪声不时响起,几乎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一名许氏精兵倒下。
马宝见状,瞬间怒火中烧,他眼见袍泽兄弟在铅子箭矢下接连倒地,狂嗥一声如同受伤的暴熊,怒吼道:“盾阵!给老子顶上去!弓箭手,压住墙头!去给老子找能够撞开这破门的家伙事来!”
士兵们闻言,连忙分散开来,去寻找能够撞开这衙门大门的东西,以及攀爬围墙的梯子,剩余人则举起盾牌,或是去将街边民居的大门强行拆卸下来,作为临时盾牌,将自己和袍泽保护起来,掩护己方弓手还击。
嗖!
砰!
箭矢钉在盾牌上发出笃笃闷响,铅子打在盾牌上留下一个小凹陷,木屑飞溅,偶尔有不幸的士兵透过盾牌缝隙或被穿透的盾牌击中,闷哼一声倒下,但立刻就有后面的士兵顶上,盾墙依旧稳固地前移。
“弓箭手!压制墙头!”马宝再次咆哮,数十名弓箭手立刻在盾墙后列队,仰角抛射。
密集的箭雨越过围墙,在墙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探头射击的抚标士兵措手不及,纷纷中箭惨叫着跌落墙内,墙头的火力顿时稀疏了大半。
“撞门的!还没找到吗?!”马宝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沫,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就在这时,几个士兵终于扛着一根被丢弃在街边、原本用来支撑摊位的粗壮圆木跑了回来。
“将军!撞木来了!”
“好!”马宝大喜,指着那朱红色,象征着无尽威严的大门吼道:“给老子撞开它!狠狠的撞!”
十几个最健壮的士兵立刻上前,合力抱起那根沉重的圆木,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喊着号子,如同汹涌的怒潮,朝着巡抚衙门紧闭的大门发起了第一轮猛烈的冲击。
“一、二、撞——!”
“咚!!!”
沉闷如雷的巨响震得大门剧烈颤抖起来,朱红色门板当即凹陷下去,门后顶着的抚标兵们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胸口如遭重锤,站立不稳,被撞得东倒西歪,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要断裂。
“顶住!顶住啊!”门后的军官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拼命踢打着瘫倒在地的士兵。
士兵们慌忙爬起来,和闻讯冲来的更多标兵一起,用肩膀、用身体、甚至用临时拖来的桌椅板凳,死死抵住摇摇欲坠的门板。
“再来!给老子撞!”马宝挥刀怒吼。
“咚!!!”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这一次,门栓发出了清晰的“咔嚓”断裂声,巨大的力量透过门板,将门后顶得最前的几个士兵震得站立不稳,往后栽倒,后面的士兵也被这股力量带的踉蹡后退,防线瞬间松动。
“门栓断了!”不知是谁绝望地尖叫了一声。
“撞!再来一次!撞开它!”马宝的吼声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一、二、撞——!!!”
“轰隆!!!”
第三声撞击如同催命的丧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木屑铁皮飞溅的声音,那两扇象征着威严权柄、坚固无比的巡抚衙门大门,终于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撞开!
破碎的门板向内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烟尘,露出了门后抚标兵们惊恐扭曲的脸庞。
“杀进去!生擒何腾蛟!”马宝一马当先,挥舞着长刀,如同下山猛虎,踏过破碎的门板残骸,第一个冲入了巡抚衙门的前院。
他身后的五百精兵也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水,紧跟着涌入衙门,刀光雪亮,杀声震天。
前院内的抚标标兵们看着那浑身浴血,凶神恶煞般的敌将和他身后如狼似虎的士兵,一个个皆心中生惧,但也知道自己退无可退。
“大人待我等不薄,我等焉能不战自溃,随我杀贼!”
一名军官挥舞着腰刀怒吼着,带头冲向敌人,那些标兵眼见有人带头,咬了咬牙,也跟着冲了上去。
霎时间,前院血肉横飞,杀声与惨嚎响成一片!
马宝身先士卒,手中长刀舞动如风,卷起一片腥风血雨,一名抚标把总挺枪刺来,被他侧身躲过,反手一刀便将其连人带枪劈作两截,鲜血和内脏泼洒一地,浓烈的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挡我者死!诛杀何腾蛟!”
马宝的咆哮如同惊雷,他浑身浴血,宛如地狱修罗,每一步踏出都踩在倒毙的敌兵身上,他身后涌入的精兵也紧跟着与标兵交战。
这些亲兵镇将士久经战阵,配合默契,三人成组,刀盾在前,长枪在后,将陷入混乱、各自为战的抚标兵迅速分割、绞杀。
前院空间有限,抚标兵人数虽不少,但未能及时组成稳固的军阵抵御,此刻面对马宝部的猛攻,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只能苦苦支撑。
“顶住!退到仪门!结阵!快结阵!”
一名抚标把总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在通向二堂的仪门处组织起最后的防线,残存的抚标兵手忙脚乱地向后收缩,马宝则趁势追杀猛砍,将那些跑得稍慢的标兵劈砍倒地,有人绝望之下转身回击,却被一脚踹在地上,而后一刀攮进了心口,当场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