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信使,命令道:“你即刻返回郝摇旗军中,命其假意接受刘承胤归降,待接管武冈后,控制其部属,等本侯抵达武冈,再对其进行处置。
若再敢提任何条件,或稍有异动,着郝摇旗即刻攻城,破城之后,刘承胤及其党羽,皆以叛逆论处,枭首示众!”
“遵命!”信使凛然领命,快步退出大帐。
而后,许言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大军向武冈行军,务必在最快时间内抵达武冈。
信使带着许言的密令,快马加鞭赶回郝摇旗军中。
郝摇旗得令后,心领神会,立刻改变策略,不再强硬威逼,而是派出使者,以相对缓和的语气告知刘承胤:
许侯爷念其献城有功,准其归降,请其出城商议受降事宜,并交接防务。
困守孤城的刘承胤正自彷徨无计,这一期间又得到马进忠部出现在武冈以南,切断了他们前往广西的道路,心中更加惶惶不安。
见许言态度似有松动,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虽仍存疑虑,但在幕僚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决定出城迎降。
他依言带领部分心腹将佐出城,前往郝摇旗大营,一入营中,郝摇旗便依计行事,表面上设宴款待,实则早已埋伏下刀斧手。
待酒过三巡,郝摇旗掷杯为号,伏兵尽出,当场将刘承胤及其党羽全部拿下,捆缚结实。
与此同时,郝摇旗麾下兵马迅速开进武冈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四门、府库及军营,将群龙无首的武冈守军分批缴械、看管起来。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几乎未遇有效抵抗。
数日后,当许言亲率主力抵达武冈时,这座湘西南重镇已然易主,城头换上了许字大旗。
在这期间,马进忠也率部抵达武冈,他见武冈如此快速便被拿下,没有自己的表现机会,心中遗憾之余,还是与郝摇旗等人一同押着被捆成粽子般的刘承胤及其党羽,出营迎接许言。
“侯爷,幸不辱命!武冈已下,逆首刘承胤及其党羽尽数擒获,听候侯爷发落!”郝摇旗声若洪钟,脸上满是得意。
马进忠在一旁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许言端坐马上,目光冷峻地扫过面如死灰的刘承胤等人,刘承胤不管在牢里如何咒骂许言不讲信用,此刻为了活命,也还是涕泪交加地磕头哭嚎: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罪将愿献出所有家财,只求侯爷饶我一命!”
许言冷笑一声,这才缓缓开口,道:“刘承胤,你盘踞武冈,苛虐百姓,对抗王师,罪证确凿,今虽献城,不过势穷力竭,不得已而为之,岂足赎罪?”
“况且,黄朝宣乃是朝廷命官,你未经朝廷定罪便擅自将其斩杀,形同谋反,本侯又如何能饶你?!”
说罢,他环视周围肃立的将士,语气决绝道:“传令下去,将刘承胤及其麾下主要党羽,押赴武冈城西市口,明正典刑,枭首示众!其家产抄没,充作军资!其余胁从,甄别之后,或编入行伍,或遣散归农!”
他话音落下,刘承胤满脸不可置信——擅杀朝廷命官这种罪名都能扣在他的头上?那你许言攻袭长沙,囚禁何腾蛟,难道就不算是谋反吗?!
意识到自己左右逃不过一劫,刘承胤干脆豁出去了,对着许言破口大骂起来:
“许言!你这乱臣贼子!安敢如此污蔑于我!”刘承胤双目赤红,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两旁亲兵死死按住,他仰头嘶吼:“你攻袭长沙,囚禁何公,难道就不是谋反?!你这窃据湖广的国贼,有何面目在此审判于我!天下人皆看得分明,你与我不过是一路货色!不!你比我更甚!你……”
他话没说完,马上被亲兵一拳狠狠打在脸上,而后塞进了一块破布,呜咽着被人拖了下去,却还在拼死挣扎。
第176章 朝廷反应
刘承胤性格刚愎自用,又行事乖张跋扈,为祸一方,许言自然不可能继续留着他。
将其斩杀,既是为免去后患,也是为了收揽武冈地方的民心。
果不其然,在得知刘承胤被斩首的消息后,武冈百姓无一不拍手称快,唾骂刘承胤祸害地方,横征暴敛,如今终于遭到了报应。
许言攻略湖南的同时,他攻袭长沙,囚禁何腾蛟的消息也终于通过湖广零星逃出的官员和士绅的奏报,传到了南京城。
一时间,南京朝野震动,一片哗然!
何腾蛟身为湖广巡抚,乃是镇守一方的大员,更是此时南明朝廷赖以支撑的重要柱石之一,如今竟被许言所率的客军公然囚禁。
这无异于在南京小朝廷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更是对朝廷权威的公然挑战和践踏。
朝堂之上,弹劾许言“狼子野心”、“跋扈不臣”、“形同叛逆”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向御案。
清流言官们更是群情激忿,纷纷要求立即下诏,剥夺许言一切官职爵位,明令其为“国贼”,并檄文四方,命湖广周边仍在忠于朝廷的将领兴兵讨伐。
即便是向来看好许言的内阁首辅马士英,此刻人也有些麻了——这许言不声不响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此前许言在没有得到朝廷旨意,擅自出兵攻打武昌,就引起许多东林清流的不满和弹劾,他花了大力气才勉强压下来。
而今许言居然得寸进尺,擅自攻袭朝廷治下的长沙,囚禁何腾蛟,兼并湖南官军,这已经不是他能够压下来的事情了。
次日朝会,马上有御史王孙蕃出列,痛心疾首,伏地陈词道:“陛下!许言此獠,囚禁督师,窃据州郡,其行径与张献忠、左良玉等流寇军阀何异?若不严惩,国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存?!”
“臣附议!当立即发文,公告天下,削其爵,夺其职,命天下共讨之!”当即有数名官员出列附和。
朱由崧早已从内阁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此刻的他脸色也很是难看。
如果说之前许言接连大败清军时他有多高兴,现在许言“背叛”朝廷他就有多愤怒。
在他看来,这可不仅仅是单纯的谋逆,而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连这样一位被他视为中兴柱石的名将都背弃自己,难道是上天对他这位天子不满吗?
不过,在一片喊打喊杀声中,也有务实派的大臣表示反对。
吏科给事中熊汝霖便出列奏道:“陛下,诸公所言虽是在理,然眼下局势恐需慎重。北有建奴虎视眈眈,西有张逆盘踞四川,湖广乃是我朝心腹之地,一旦大动干戈,万一逼反了许言,其或倒向西贼,或割据自立,则大局危矣!”
熊汝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激愤的朝堂稍微降温。
他继续陈述利害:“且据报,许言虽囚何公,却并未加害,亦未公然打出反旗,仍沿用我大明旗号,其所攻伐者,亦多为黄朝宣、刘承胤等跋扈难制之将。
其麾下兵强马壮,连战连捷,已据有湖广大部,若朝廷遽然兴兵,胜则元气大伤,败则尽失湖广,此亲者痛而仇者快之事,万不可为啊!”
熊汝霖这一番话直接点出了残酷的现实——朝廷早已不是那个能号令天下的中央政权了。
如今江北清军虽然退回山东,但仍然虎视眈眈,朝廷内部派系倾轧,能直接调动的兵力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去征讨一个刚刚连续击败清军、势头正盛的许言?
龙椅上的弘光帝朱由崧脸色变幻,他既痛恨许言的“背叛”,又害怕真的逼反了这员悍将,导致局面不可收拾。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首辅马士英。
马士英心中也是纠结万分,他确实看重许言的军事才能,希望借其力抵御清军,甚至曾暗中予以一定纵容。
但许言这次玩得太大,直接触碰了朝廷的底线,让他这个首辅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清流们的弹劾如同利箭,直指他“纵容跋扈,养虎为患”。
他深知,此刻若再一味维护许言,不仅清流不答应,连皇帝都会对他产生疑虑。
但若真按清流所言,兴兵讨伐,且不说胜负难料,就算赢了,朝廷也将损失惨重,更可能将许言彻底推向对立面,那他就是大明的千古罪人了。
权衡再三,马士英终于出列,采取了折中之策:“陛下,熊给事中所言,老成谋国,然王御史等所言,亦是为朝廷纲纪着想,许言跋扈,确需惩戒,然目下不宜大动干戈。”
他顿了顿,提出方案:“臣以为,当双管齐下。一面,陛下可下诏严词切责,削其部分虚衔,令其即刻释放何腾蛟,并交出长沙,退回湖北,转授其湖北提督,听候朝廷安排,以观后效。
另一面,可派遣重臣为天使,持节前往湖广宣谕,当面申饬,察其虚实,若其确有悔过之心,肯遵朝廷号令,则不妨暂缓刀兵,令其戴罪立功,专事北伐。若其冥顽不灵……”
马士英眼中寒光一闪:“再议征讨不迟!届时,朝廷已先礼后兵,天下皆知曲在许言,再用王师,则名正言顺!”
弘光帝闻言,觉得此计较为稳妥,便点头准奏。
朝议最终决定,下诏严厉斥责许言,并准备派遣使者前往湖广问罪施压。
不过,朝廷的诏令送出不久,许言的奏疏也终于送到南京。
这份奏疏如同一块投入业已沸腾油锅的巨石,瞬间在南京朝堂上激起了更为猛烈的反应。
原本因初步定策而稍显压抑的朝堂,再次被点燃。
一众东林清流更加愤怒不满,当即有御史怒发冲冠,斥责道:
“陛下!此乃许逆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所列何巡抚诸罪,皆为其攻掠省府、囚禁大员之托词!何巡抚纵有过失,亦当由朝廷明正典刑,岂容他一个武夫擅行废立、私设公堂?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疏名为请罪,实为逼宫,请朝廷承认其僭越之行!其言‘代为主政湖广’,更是大逆不道!”
话音未落,便有人出列附和:“许言擅起兵戈,囚禁封疆,形同叛逆!今又以此狡辩之词,妄图挟地自重,胁迫朝廷!若允其所请,则天下藩镇效仿,朝廷纲纪何在?名分何在?必须严惩!”
“陛下!许言已据湖广,手握重兵,今又上此狂悖之书,其志岂止于湖广?此乃效安禄山、史思明故事!朝廷若再怀柔,恐养痈遗患!”
见这些东林党人反应激烈,朱由崧也眉头微蹙,心有不满。
不过,马上有官员出列反驳道:
“许言此疏虽多狡辩推诿之词,然有两点关键不可不察:其一,他仍自认大明臣子,沿用大明旗号,奏疏格式、语气皆未逾越;
其二,他虽囚何公,奏中却未言加害,且详列何公之罪,意在占据道义名分,为己开脱。其所请代为主政,虽狂妄,却也表明他目前尚无公然裂土称王之念。”
又有官员言辞恳切道:“若朝廷此时断然拒绝并讨伐,等于将许言彻底推到了对立面,逼其自立。湖广若失,长江上游门户洞开,应天危矣!”
朱由崧听着他们的争论,脸色愈发铁青。
这许言不仅没有认罪伏法的意思,反而将何腾蛟批得体无完肤,将自己塑造成拨乱反正的功臣,最后还堂而皇之地索要湖广的军政大权!
这简直是在他这位天子脸上狠狠踩了一脚!
“马先生!”朱由崧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再次看向首辅马士英,咬牙道:
“许言此疏,狂妄至极!视朝廷如无物!你先前所议遣使申饬、令其退兵放人之策,在此獠看来,只怕如同儿戏!他这是要朕,要朝廷,承认他窃据湖广的事实!”
马士英心中也是翻江倒海,暗骂许言做事太过不留余地。
这份奏疏将朝廷推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若按清流所言,立刻宣布许言为叛逆,兴兵讨伐,朝廷既无此实力,也正中许言下怀——给了他彻底割据的口实。
若完全无视这份赤裸裸的索权奏疏,朝廷威严将彻底扫地,各地军镇必然效仿。
“陛下息怒。”马士英深吸一口气,而后躬身说道:“许言此疏,狂悖僭越,罪无可逭!其所列何腾蛟之罪,纵有实情,亦非其以臣囚君、以下犯上之理由,此风绝不可长!”
“为今之计,朝廷当行峻法于外,施羁縻于内,陛下可下第二道严旨。”
“讲!”朱由崧迫不及待地说道。
马士英顿了顿,接着说道:“其一,痛斥其囚禁督师、擅起刀兵、蔑视朝廷之罪,明告其行径已近叛逆,令其即刻无条件释放何腾蛟,并移交警卫,由朝廷处置。
其二,断然驳回其狂妄请求,念其此前抗虏有功,免夺其定虏侯爵位,但仍削其部分勋阶,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此乃朝廷对其僭越之惩处,昭告天下!
其三,鉴于湖广局势糜烂,闯贼威胁未除,为免生灵涂炭,朝廷可暂允其以提督军务,协理湖广防务,长沙乃至湖南政务,当由朝廷另委贤能,其一切行动,需时时奏报朝廷,听候朝廷调度,不得擅专!”
说完,他语气变得森然,又道:“若其执迷不悟,则天使归朝之日,便是朝廷明诏天下,宣布许言为叛逆,檄文四方,共讨国贼之时!
朝廷已仁至义尽,天下皆知曲在许言,再用王师,则名正言顺,士气可用!届时,即便倾尽全力,亦在所不惜!”
马士英这番刚柔并济、软硬兼施的策略,确实让愤懑的朝臣们精神一振。
既展现了朝廷绝不姑息叛逆的强硬态度,又留下了转圜余地,避免立即开战,可谓面面俱到。
“马阁老深谋远虑,臣附议!”
“此策甚善,既全朝廷体面,亦给那许言回头之路!”
不少大臣纷纷出言赞同,就连一些激进的清流也觉得,若能以此等强硬姿态迫使许言就范,无疑是上策。
弘光帝朱由崧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觉得马士英到底还是老成持重,给出了一个既能维护自己颜面,又不至于立刻将许言逼反的方案。
他当即拍板:“就依马爱卿所奏,即刻拟旨,选派得力之人,持此严旨前往湖广!告诉那许言,此乃朝廷最后之恩典,若再不幡然悔悟,休怪王法无情!”
“臣领旨!”马士英躬身应道,心中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他知道,这道旨意看似强硬,实则仍是试探,许言若真那么容易屈服,也就不会做出囚禁何腾蛟、占据湖广这等事了。
此番使者前去,只怕是结局难料……
很快,第二道措辞严厉的诏书便从南京发出,由一位以刚直著称的都御史李沾担任正使,快马加鞭送往湖广。
除了这道诏书以外,为了达成对许言施加压力,迫使其妥协的目的,朝廷还下旨命收复江西的兵部尚书阮大铖率江西兵马沿江而上,进逼武昌。
并命两广总督丁魁楚调集两广兵马进军湘南,配合阮大铖对湖广展开两面夹攻。
而那送往湖广的第二道诏书中,历数了许言各项罪过,语气极为严厉,完全采纳了马士英提出的三点要求。
此外,诏书内考虑到许言细数何腾蛟之罪众多,决定将其召回南京,而空出来的湖广巡抚之职,则由眼下驻扎于常德的湖北巡抚堵胤锡升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