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长老冷笑一声,道:“不错,所以我依旧从豁口进来,只是今晚风大了些,却将草禾吹下来了。”——
陈天识见罗琴笑盈盈看来,似乎说道:“你可明白了?”心中顿时明亮,忖道:“原来如此,有人从大门、侧门进出皆有不便,于是便从墙洞往来。”细细思忖,反而更添几分疑或:“不知是谁在监视这流云庄?他们又要监视谁?”——
却见裘长老挥手示意将朱、袁走前几步,从袖中掏出两粒黝黑的药丸,另一只手捏着一张小纸,道:“这是蚀心丹的解药,你们服下,便可以离开了。只是老夫尚有一件事情央托你们去办,你们若不答应,我也不再用这毒药胁迫;假若答应了,无论事成与否,这一千两的银票,都是你们的酬劳。”——
朱天与袁子通面面相觑,试探道:“那件甚麽事情,我们可干得来麽?”——
裘长老呵呵一笑,道:“干得,干得,依凭你们的本领,实在是绰绰有余。”——
这“黄谷二圣”道:“好,既然承蒙您老人家看得起,我们却之不恭,便接下这笔生意了。”接过药丸,一人一粒,吞入腹中。袁子通将银票叠好,小心翼翼放入袖中
第48章 探情形驰援敌酋(叁)
——裘长老道:“明晚有一位金国大员从野狼谷经过,此人执掌兵权,声名赫赫,你们若是能将他的人头取下,当有好事者再以万两黄金相酬谢。”袁子通奇道:“是什么大员?”朱天道:“管他什么大员,要是杀死了,不都是死人吗?”——
他也有心知悉那人的身份,但素来欢喜与袁子通争执,见他询问,自己偏偏打岔——
袁子通知道他的脾性,眼睛一转,道:“老朱说的是,管他生前是什么身份,死后掩埋,不都是一抔黄土而已。”朱天道:“不禁是黄土,黑土、流沙、砖石瓦砾那皆是有可能的。只是知晓了他的身份也不错了,日后若是向别人炫耀,被问起此人姓名,我们又答不上来,岂非有诈骗嫌疑?”裘长老笑而不答——
顾聪脸色一沉,道:“万万说不得,自从当年忠烈将军杨珏行刺失败,那金国上至皇帝完颜亮,下至各层官僚将军,俱是惶恐不安,害怕我江南武林尚有义士前赴后继,于是不惜重金,四处网罗了许多的江湖高手。里面有些人可谓东郭先生,滥竽充数罢了,但也不乏真才实学之人,他们若是因此寻你们的晦气,只怕你们‘黄谷六圣’集合一起,也不能善保自身的。”——
袁子通暗道:“你那有这般好心?不过是怕我们失陷之后,将你二人招供出来。”口中却连连称是,道:“顾庄主所言极是。”——
朱天笑道:“不错,只要悄悄地赚钱就可以了,那什么诛灭金狗的侠义名声,要得有什么用?我兄弟本是黑道恶人,不要也罢。再说了,有了钱财,哪里不能逍遥快活?有钱能是鬼推磨,便是名声也能买来。”裘长老抚须道:“你这话颇有哲理。”朱天甚是得意,心道:“这算得什么哲理?老子不过是胡乱侃将一通而已。要是我认真说起来,那还了得么?”——
野狼谷离这泰山有几百里之遥,且位于凶险关隘之口,朱天与袁子通说事不宜迟,即刻动身才是,遂向顾聪索取马匹。顾聪颇有顾忌,原来他门外多有金国走狗日夜监视,这夜深人静之时,马蹄声传播甚远,若是因此泄露了行踪,只怕刺杀那金国大员不得——
袁子通叹道:“你们自从那完颜阿骨打侵宋开始,便多与金人作对。如今顾庄主在此设立非正式分舵,其实也就是一个消息渠道。虽对外号称叛教立庄、弃暗投明,但莫说正道人物依旧怀疑,便是此地的金人,也不敢松懈怠慢,日夜派人看护。只是我兄弟武功不高,轻功更弱,一日一夜狂奔下去,便是能够到达那野狼谷,也必定精疲力尽,哪里还有气力担任刺客一事?”陈天识恍然大悟,心中对顾聪悄悄再墙上挖洞,又以许多禾草密密遮掩暗暗佩服:“孙子有云,兵行诡道,你用墙洞作为出入的门户,出于常理之外,那金国的走狗再是聪明,也料想不到的。”蓦然一念,“是了,你既然尚未脱离什么魔教,那这位裘长老深夜来访,你殷勤迎接,莫非他也是教中的长老么?”——
罗琴见他若有所思,附耳道:“你这呆子,又在想什么?”——
陈天识低声道:“他们与金国鞑子为敌,想必不是什么坏人,为何叫做魔教呢?”——
罗琴掩口笑道:“因为他们行事作为皆古怪得紧,与正统路子大不相合,所以立教之初,便被江湖上所谓正道门派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彼此也打过几架,互有死伤。”——
陈天识愕然,暗道:“如此说来,这魔教也不是什么坏教了。”想起那辛家庄之辛信、神医莫不救、三山斋吴千秋、黑旗帮之缪婳纵、路大平等人,还有这泰山派的无嗔、无飙师兄弟之种种作为,不觉大为不屑:“若说真正的无赖恶人,也该是他们才对。若能把他们纠合一处,立个什么奇异塑像,才是真正的魔教哩。”出神之间,听得下面顾聪说道:“两位也不用着急,此去五里外,便有我开设的一家马馆,你将这小令牌给其中的主事,他必定会为你们选上两匹好马。”袁子通接过令牌,插在腰间,与朱天告辞而去。陈天识与罗琴不敢怠慢,紧紧追梢。一前一后,还从墙洞窜出——
走不多时,看得几间茅屋,四处一柴扉胡乱插桩围绕,甚是粗鄙。远远听得那朱天道:“这里就是取马处了?此间的主人也不知是否睡下了?”袁子通道:“若是平时,他们自然睡下了,但这顾聪嘱咐在前,我二人不来取马,他们怎敢安歇?”——
他架子极大,在庄中忌惮裘长老的武功与那魔教势力,不敢造次,此番来到了这里,再无什么约束,不觉语气庞大,声音也高了几分。言罢,便看柴扉大开,一个老仆牵着两匹骏马迎出,朗声道:“前面的,可是袁子通朱大爷与朱大爷二人么?”——
朱天多有不悦,喝道:“为何你肯唤他全名,却偏偏将我的名号略去了,莫不是看我不如这‘撼山岳’吗?”——
袁子通眉头微蹙,道:“不过是他的随意一句话而已,你又何必这般较真?”将腰上令牌拔下,交给老仆——
老仆眼看无误,将马匹缰绳塞在他的手中,道:“这两匹马都是千里名驹,脾性极大,你们若要它跑得快些,千万不可挥鞭喝打,只需好言几句即可。”也不理朱天一旁刮噪,依旧进屋掩门,稍时里面灯火灭了,想必自去睡觉——
朱天被他小觑,面色通红,骂道:“他妈的,老子乃是堂堂大恶人,他却视我若无物,惹恼了我,进去一刀将他宰了。”说归说,老仆既然是顾聪手下,顾聪尚是魔教泰山例外分舵之舵主,他要是动手,岂非公然与魔教为敌?接过一匹黑马,骑跨其上,与袁子通晃晃悠悠往溪边走去,听他二人一番言语,却是要到前面草亭之中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去赶路——
罗琴见他二人走远,渐渐不见,便一拉陈天识的袍袖,道:“我们也去要马。”——
陈天识奇道:“你也有小令牌么?”
第49章 探情形驰援敌酋(肆)
——罗琴扑哧一笑,道:“我要什么令牌?这里是乡下的马馆,只要有钱,自然能够购得马匹。”来到柴扉之外,吆喝着要买马——
屋内灯光又起,那老仆推门而出,叹道:“这夜深人静的,你们这两个娃娃来买什么马?”罗琴听他抱怨,笑道:“这也怨不得我们,我们急急赶路,走到这里,身体疲惫,双足瘫软,再也走不得半步,所以只好打搅你老人家的清梦,欲买马待步了。”老仆揉揉眼睛,上下打量他二人,哼道:“难不成是你们成亲不得,于是偷偷私奔出来的么?”罗琴嘻嘻一笑,却不否认。陈天识有些羞臊,但见她坦然自若,心中不觉惭愧,暗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任他怎么胡说,我自己心中无愧就是了,何必这般忐忑不安。陈天识呀陈天识,枉你还是顶天立地之男儿,还不如罗姑娘逍遥洒脱。”思忖间,见老仆咦的一声,从旁边摘下一盏灯笼,朝自己仔仔细细照耀一遍,神情恍惚,若有疑惑,不觉愕然,以为他要好好看看自己这“窃香盗玉”的“不良男子”,甚是尴尬,方要出言,却看他眉宇飞挑,试探道:“你,你莫非是打跑了泰山派无嗔牛鼻子的那位公子?”罗琴笑道:“不错,你也认识他?”老仆怔然,继而哈哈大笑,道:“认得的,那熊总镖头强迫我家庄主比武,又非要签下一张什么生死状,我们都气愤得紧,所以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去擂台助威。”——
陈天识有些赧然,道:“也非我一人之功。”——
老仆哦道:“你是说另外两个捣乱的什么大恶人么?嘿嘿!说来也巧,不久前我还遇上了他们,也是来要马的,只是我看他们脾性暴躁,性情恶劣,动辄呼喝吵闹,便懒得搭理他们。”——
罗琴与陈天识不禁面面相觑,忖道:“你得了顾聪吩咐,在此等候,怎能不理他们。他们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若不是看你有那流云庄仆役的身份,算来也是魔教中人,岂能轻易绕你性命?”——
老仆道:“你们要买马么?我这里还有两匹上等的‘踏雪如飞’,虽算不得稀世宝马,却也是千里良驹,便送于你们就是了。”——
陈天识连连推却,那老仆急道:“这马馆是我主事,顾庄主平日也少来询问,送你两匹马,又算得了什么?便是那顾庄主问起来,也算是报答你洗刷我庄莫名冤屈的大恩大德。”陈不时暗道:“甚麽大恩大德,你毕竟不能知晓真相,其实一切皆在你家庄主的掌握之中。”——
“风尘卜卜,看不尽山川河涧,昨晚今朝,又卷起多少烟云春梦?世人忐忑,多问前程怎样?茫茫无痕难揣测。凉风不知何处起,心忧背寒,徒然伤嗟。暮鼓晨钟,堪惊魂,教人叹息,慨然莫名去。”陈天识与罗琴一路疾驰,绕过一片树林,看得路边一个茶铺,铺前树桩,正拴着两匹高头大马,料想是朱天与袁子通就在一旁歇息,便跳下马来,吆喝小二哥过来牵缚扎实,便在铺外支起一张桌子,点上野茶品饮。罗琴懂得易容装扮之术,巧施妙手,早将陈天识变成一个中年的汉子,自己却扮作一介绿衣妇人,状若夫妻——
罗琴问道:“小二哥,那酌铁镇离此还有多远?”——
伙计闻言,不觉愕然,蹙眉道:“客官,这里哪有什么酌铁镇呀?”——
罗琴咦道:“如何没有,从此西去不远,不正是酌铁镇之所在么?小二哥,你不知道倒也罢了,何必诳骗我们?先前我在路上问得一个渔翁,他就是本地土人,熟悉周围地势,指点的分明就是这个方向。”——
陈天识心中甚是奇怪,二人急急赶来,遇上砍柴的樵夫、回娘家的少妇、摇晃拨浪鼓的货郎、醉醺醺的酒汉,何曾看见过甚麽渔翁?但想罗琴必有用意,虽是好奇,也忍而不发——
伙计哭笑不得,道:“这才是天大的冤枉了,我如何敢欺瞒客官?西去三十里,只有一个野狼谷,出得谷去,又过五六里,才有乡人聚集之地,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罢了,实在算不得甚麽镇子。那个渔翁若非糊涂了,便是故意戏耍你们,切莫上当了。”罗琴喃喃自语,道:“三十里,野狼谷。”微微一笑
第50章 探情形驰援敌酋(伍)
——陈天识恍然大悟,忖道:“是了,朱天与袁子通就在铺中用茶,若是公然相问那野狼谷的下落,只怕会引起他们的皆备。如此提问,迂回解答,委实大妙。”再看铺里那两大恶人,果真是不曾生疑,稍时将各自刀、杵一晃,大摇大摆地坐到外面,解开缰绳,上马欲去。铺中掌柜与那伙计见之凶恶强悍,也不敢上去讨要茶资。陈天识哼道:“这等的霸王行径,实在是可恶之极。”罗琴劝道:“你也不用生气。”招唤伙计过来,不仅将这边两杯的茶钱付了,便是朱天与袁子通的开销用度,也一并付了。茶铺掌柜大喜过望。陈天识笑道:“罗姑娘真是好人。”罗琴莞尔,道:“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好麽?”又道:“方才多付的茶钱,以后从他二人身上再夺回来,他们不是得了那裘长老的一张千两银票吗?”陈天识眼睛一亮,拍掌称好——
追踪多时,眼见到得野狼谷的谷口,袁子通与朱天便在前面下马,四处窥看得一番地形,坐在地上商议什么——
又听得朱天大声道:“老袁,我看林子里面尚有一家三口,我肚子饿了,何不过去把他们杀来吃了。”——
袁子通道:“好,我真有此意。”两人便钻入树林——
陈天识听得真切无比,惊道:“这两个恶贼又要害人性命了,须想个甚麽法子阻止才是。”罗琴噗哧一笑,道:“只是你手中没有兵刃,不敢去捣乱,唯恐救人不成,反被他们的大刀、铁杵给伤害了麽?”陈天识被她窥破了心思,不觉羞臊得满脸通红,霍的起身,道:“就是赤手空拳,也得去试探一番,大不了若他们追来,我撒腿就跑。”——
罗琴道:“这两人的轻功虽然不甚高明,但追赶你却是绰绰有余。”——
陈天识昂然道:“能追上我,却未毕就能够对付我,我的‘九天浮云’也不是当作花瓶摆设的。”——
罗琴笑道:“好,好,你有如此觉悟,还犹豫甚麽,我与你一块儿去救那‘一家三口’去。”——
便在此时,听得“噗”的一声,正是从树林中传来。陈天识大惊,抢步就要过去,却被罗琴一把拉住,道:“休要着急。”扯着他的袍袖,绕到一棵树后。陈天识探头看去,不禁讶然,见朱天与袁子通追赶几只野鸡,忙得不亦乐乎。罗琴俯耳过来,低声道:“傻哥哥,这‘一家三口’,便是它们了,所谓孩子,就是尚未孵化出来的鸡蛋。若说他们吃了这‘一家三口’是为恶,那我们为了填饱肚子,稍时也要作恶多端了。我也好,你也罢,都是大恶人呢。”陈天识哭笑不得,低声道:“原来你早就知晓了,只是他们为何要如此招摇说话?”罗琴道:“他们以为吹牛越响,越能体现自己的本领。”说话间,吐气若兰,似麝如香。陈天识轻轻嗅闻,不觉心神荡漾,陡然一惊,忖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我万万不可乱了尺度。”慌忙扭过头去,见袁子通猛然扑将,正把一只野鸡抱在怀中,笑道:“看你往哪里跑?”罗琴道:“他们在这里‘作恶’,我们便到另外一边去用食,作好准备才是。”——
二人蹑手蹑脚,来到隐蔽之处,转过几弯,又见一片树林。陈天识捉得一只野鸡,做起他拿手的“叫花子鸡”,罗琴细细品尝,果然香嫩可口,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的本领。”——
待到得晚上,朱天与袁子通摸进谷去,寻得一块老大的岩石,便躲匿其后慢慢等待,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尚有一男一女悄悄来到他们後面,也在草丛之中找得一处隐秘之所,蹲伏其中,正是陈天识与罗琴二人。这里地势更高,月色之下,将“黄谷二圣”与他们前面的场景照耀清晰,一览无余——
又过得半个时辰,听见谷口一阵喧嚣,许多金兵执火明仗,刀枪齐举而来,中间簇拥着几匹骏马,马上各骑一人,有男有女,渐渐走得近了,陈天识看清一位女子的面目,心中咯噔一下,忖道:“她看来如何这般眼熟?”——
罗琴推搡他的肩膀,嗫嚅道:“她好像你那麻姑姐姐。”——
陈天识蓦然醒觉,凝神静气,细细打量,那女子确实与麻姑极其想像,只是衣裳华美,浑身上下皆是珠光宝气,富贵逼人,不觉叹道:“麻姑姐姐若有她这般的福气,那可是谢天谢地了。只是海岛一别,也不知她流落何处?倘若周财主和顾老前辈能够收留她,那就最好不过了。”——
便听得一个金兵叫道:“候爷有令,今晚暂在此地扎营安歇,明早再行起程。”众人纷纷攘攘忙碌起来,不过些许的工夫,就立起数十营帐,又生起许多篝火,将这周围映照的亮如白昼。当中一顶帐蓬,银顶虎纹,更显尊贵,想必就是候爷居住之所——
陈天识见朱天与袁子通交头接耳,忖道:“裘长老要他们行刺的金国大员,该是这位倒霉的候爷了。”——
朱天与袁子通耳语几句,一个往左,一个向右,分开行走,大刀、铁杵在月下甚是明显,眼看就要动手。罗琴道:“这金国的狗皇帝侵占我大宋半壁江山,实在是罪大恶极。他手下的许多官僚为虎作伥,也是罪不容赦,杀死千万次也不足以抵偿。只是听闻这位侯爷与众不同,素来主张南北相亲、和睦共处,提倡互济有无,通商繁荣。唉,即便如此,他也是女真族人,无论怎样教化仁慈,天性也是该死的。”——
陈天识愕然,道:“你如何得知?”——
罗琴轻描淡写,道:“偶尔得知罢了,哼,他自不量力,竟要去朝庭拜见那昏君完颜亮,劝其罢兵淮水,安心经营国内之各族民生,让天下寒士有广厦千万,饥饿苦民能果腹充盈。”陈天识愕然,道:“你说什么?”罗琴道:“当初大都附近,有部分契丹鞑子起兵,欲与西辽军马勾结,反金复辽,却被完颜亮铁骑血腥镇压,前后株连斩首、流放者,约莫数十万,于是举国忐忑,民心惶恐,又是他跳出来,极力进谏劝阻,道‘杀一儆百即可,若是肆意屠戮,毕竟有伤天和’云云,结果惹恼了皇帝,一怒之下,将他济南王的爵位削除,贬为济南侯。此番进京,若是那完颜亮依旧心胸狭窄,欲新帐老帐一块儿清算,只怕他的性命难保哟。”陈天识一凛,咦道:“如此说来,他还是个好官了?”心中左右为难,有意救援,但再生顾忌:“他终究还是女真人,我要是去救他,一者未必敌得过‘黄谷二圣’,二者侥幸成功,也岂非要被宋人唾骂?”转念一想,这侯爷位高权重,大可拥兵自重,安居济南,享受荣华富贵,却能以身犯险,入京伴虎,这等胆识,这等气魄,实在叫人钦佩,既然“勉强”算得仁义之人,岂可坐视不救?汉族也是人,女真也是人,之所以争斗,若论起罪魁祸首,该是那好大喜功、贪婪无厌的皇帝才是,又与旁人又何干系,何必牵涉无辜?又以为这位济南侯若是能够成功劝谏,要金国皇帝安守本分,不再南侵犯宋,两地的百姓从此免于兵火涂炭,岂非也是大大的一桩功德?牙关一咬,道:“不管了,且努力救他再说。”罗琴一怔,满目若是诧异,又是赞赏,笑道:“看你读书甚多,通明道理,不是那迂腐之人。好,我往左,去寻那朱天的动静,你向右,想法子阻碍袁子通才是。至于能否成功,救得这位侯爷一命?一切皆看天意了。”
第51章 净污双丐骇女真(一)
——他摸到一个营帐后面,见几位金兵围着篝火团团坐定,不曾往这里窥看,便借着夜色跑向另外一顶营帐,料想那袁子通定然是直奔济南侯而去,因此自己纵跳穿越,一路径直逼近那中间的银顶大帐。不多时,离它也只有三、四顶兵卒帐蓬之隔。又见前面隐约有一个人影,细细辨认,正是袁子通,顿时又惊又喜,知道他尚未动手,自己来得正是时候,转念一想,对方手中的铁杵甚是沉重,磕碰即伤,自己手中没有什么兵刃,如何能够与他对敌?踌躇间,一阵夜风将帐蓬布帘撩开一角,里面毡毯之上,正放着一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兵服饰,不觉大是欢喜,左右觑将无人,便悄悄摸了进去,全套换上,虽然不甚合身,却也顾将不得这许多的讲究了,又从一个箱子里寻得一把腰刀,不及长剑称手,勉强能够使用。他走出帐蓬,见袁子通又窜前几步,到了前面的一顶营帐之侧,小心张望,离银顶虎纹大帐也只有数丈之隔了,便蹑手蹑脚来到了他的身后。他虽然不曾修习轻功,但对那“九天浮云”颇为纯熟,正有益于脚步轻盈,兼每日打坐“睡觉”,道家内功也日渐进步,屏气凝息之下,距离这“撼山岳”不过数尺,竟然不被其发觉。袁子通耐心等待,见一队巡视的金兵从面前走过,立起身子,三两步来到了大帐之外。他心理也甚是紧张,偌重的铁杵,不觉轻轻颤抖。陈天识依旧跟随他的身后——
便听得帐内有人叹道:“侯爷,这《八脉心法》乃是江南武林人人梦寐以求的一本武功秘笈,你不习上乘武功,在山东拥兵十万,权势赫赫,要此书又有何用?”——
一人声音厚重,想必就是那被贬谪的济南侯了,哈哈一笑,道:“华宝上人,这《八脉心法》果真有那么好么?”——
陈天识忖道:“什么上人,难道是佛庙里修行的和尚么?果真是世风日下,不仅山中的道人贪谋权势,设计害人,便是这佛祖脚下的弟子,也不肯诵经礼佛,要在这红尘走上一圈么?”见袁子通的手臂抖将得更是厉害,想起当日他与其余五人在树林狙击,逼跑不善婆婆,又要做自己当人质,找爹爹换取此书,暗道:“你听到《八脉心法》的书名,魂魄便被勾去了一大半。”——
听那华宝上人道:“侯爷可听说过北宋陈抟此人?”——
济南侯笑道:“他是大宗师,我怎会不知晓?”——
华宝上人道:“此书据传为北宋陈抟所著。此人名气极大,与那宋太祖赵匡胤本是民间的交情。赵匡胤当上皇帝之后,某日与他下棋,约定以华山为赌注,若是输了,便将华山送给陈抟,以为其修练之所。结果陈抟棋艺高超,果真将华山赢了过来。赵匡胤虽然拥有天下,但平白丢失一座华山,心中毕竟不甚舒坦,但皇帝金口玉言,怎能说话不算数呢?无奈之下,只好兑现诺言。只是他心有芥蒂,于是留下话来,提出三个条件,一者说此山专为陈抟修仙之用,若无要事,不得外出;二者陈抟死后,此山还归大宋;三者官商士民依旧能够上山随意观赏游玩,不得劝阻。陈抟何其聪明,便一一允诺,十数年间果真不曾下山一步,除修练之外,日夜研读各种经书,终于创造出一种极其厉害的武功心法,便是这《八脉心法》了。”——
济南侯咦道:“怎么一个厉害法?”——
华宝上人道:“陈抟升天之后,华山复归北宋国有,一众志同道合之人上山创派,即是那华山派了,武功皆不高强,江湖名声也不甚响亮。后来有一个弟子机缘巧合,偶尔在悬崖山洞之中得此书,修练之后,不禁本派无人能敌,便是到了山外,大小比武数十场,与无数武林高手、前辈异人较量,竟然从来不曾输过。就是那少林寺的方丈,可谓当时武林第一人,与之切磋,苦斗了三天三夜,方才胜得一招。只是少林寺不理红尘俗事、江湖纷争,于是此人被推为武林盟主,华山派也是风光一时,但若有人问他武功为何如此高强,他却是三缄其口,决不多说一个字出来。此人死后,留下遗书一封,将前后原委悉数道来,说道密笈放于某处,要华山派弟子取来修习。消息泄漏出去,江湖人物纷纷觊觎,便为此纠缠了上百年。如今《八脉心法》一下子多出了十几本,真假难辨。传华山派有一本,号称正宗,有人验证,却是假的。其余少林派藏了一本,为其罗汉堂鉴别,也是假的。珍本究竟在哪里?无人知晓。”济南侯哈哈大笑,道:“难不成我得来的这本,也是假的?”华宝上人道:“老衲不敢攥言。”陈天识暗道:“如此说来,那不善婆婆与‘黄谷六圣’到我庄中夺宝,也是听得什么风言风语,真假难辨了。”——
便在此时,有人叫道:“恶贼,大侠来也,还不拿头来。”听动静甚然,便往帐中闯去,正是罗琴。陈天识大为愕然,只以为她正在四处寻找“铁屠熊”朱天,不料人没有找到,自己却当了刺客,实在匪夷所思——
那华宝上人喝道:“是谁?”忽然咦道:“呀!如何是…”不及说完,便被罗琴打断,道:“自然是我,江南侠义人士,见得金国大官,人人得而诛之,快来追我呀!”——
济南侯似乎哭笑不得,叹道:“这胡闹又算是什么?”只是隔着帐蓬帷幕,也看不得他的神情。罗琴嘻嘻一笑,撩开帘子跑了出去。济南侯急道:“烦请上人将她追回来。”华宝上人应诺一声,追了出去——
这大帐空空荡荡,只剩下济南侯与几个亲兵。陈天识料想罗琴此举,必有深意,也不急着出去,又见袁子通贴近帐布,忖道:“这正是你下手的大好时机了。”心中凛然,将腰刀握得紧紧的
第52章 净污双丐骇女真(贰)
——罗琴大呼小叫,华宝上人在后面急急追赶,引得许多金兵趋将过来。她走得方向,不偏不倚,正是朱天藏匿的一处草丛,眼看就要到得跟前,那朱天脾性暴躁,终究按捺不得,跳出来骂道:“他妈的,你往哪里逃不好,却要到我这里来?”罗琴啊呀一声,惊道:“不想这里还有同道中人,你也是要刺杀金国侯爷的吗?我也是一样的。”朱天呸道:“你杀你的,我杀我的,井水不犯河水。”罗琴陪笑道:“是,是,我这就走开。”果真转身往一侧逃去。那华宝上人大吃一惊,道:“你是刺客?”撇下罗琴不顾,双袖一展,挥舞手中禅杖,当胸即是一击。朱天不敢怠慢,急忙挺刀抵挡。两人瞬间战成一团。那金兵将朱天团团围定,再往别处看去,哪里还有罗琴的踪迹?——
便在此时,呼啦有声,若风扫落叶,却在银顶帐篷之上响起,稍时听得帐内有人冷森森道:“金狗,若要性命,便将那《八脉心法》给我。”——
陈天识一惊,忖道:“不好,难不成除了这两大恶人,那裘长老尚安排了其余刺客一旁窥探麽?”济南侯道:“你是谁,如何知晓我有此书?”那人道:“你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只说一句话,要书还是要命?”济南侯大声道:“你武功高强,不过转眼之间便制服了我的几位属下,我虽然自幼练习鞍马骑射,也定然当不得你的一招半式。你要杀我,那是轻而易举,但若是不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我也决计不会屈服。”——
那人哈哈大笑,道:“不想你还有如此臭脾性,好,告诉你又何妨?我们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渠道何其众多,群豪在济南城外红梅谷中争夺这《八脉心法》,争执得不可开交,却不防你雇用神偷易又道潜入其中,行鱼目换珠之计,以一本假书混淆视听,反将真书悄悄带走。便为此事,你支付了易又道三千两纹银,皆以通庆银票进行结算,是也不是?”——
济南侯惊愕不已,道:“你说得倒是详细。我不是武林中人,为何千方百计要谋得此书,你丐帮可能明白?”——
那人冷笑不已,道:“若要揣摩你的这点心思,那又有何难。当今朝庭之中,若说真正被完颜亮宠信之人,其实不过两个,一位就是他的胞弟三王爷完颜乌台,另一位便是那北国第一高手耶律雷藿。此人虽然是契丹人,但素来与完颜亮交好。完颜亮为海陵王时,便以他为知己心腹,后入宫逼死金世宗,也是耶律雷藿为第一功臣。你要入京,莫说进谏良言,便是要保全性命,也要此人一旁鼎立相助。听闻这耶律雷藿对那《八脉心法》也是觊觎已久,你自然要想法子殷勤奉承,将这书献给他了。”——
济南王道:“既然如此,你便该知晓,我这谏言若是成功,从此南北兵火可熄、刀戈入库,两地百姓安居乐业,岂非妙哉?听闻你丐帮向来有爱国济世之心,能可来此捣乱,坏我社稷大计?”——
那人呸道:“黄帮主口口声声言道尽忠报国,其实大谬,这南宋的小朝廷每日里,上至昏君,下至百官吏僚,又有哪一个不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如此昏庸,我帮中弟子还保他作甚。你也休要罗嗦,快快将《八脉心法》交出来。”——
陈天识听他如此说话,心中气愤无比,他也知那“商女不知亡国恨,隔岸犹唱*花”之耻,也知那“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当卞州”之辱,但治下百姓何其无辜?双方交战,那些达官贵人大可拍拍屁股一溜走之,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享乐罢了,但平民百姓流离颠沛,又是多么辛苦酸楚。他见袁子通轻轻拨开布帘,偷眼往里觑望,心念一动,突然抬脚朝他屁股踢去,只听得啊哟一声,袁子通这“撼山岳”也被别人撼动,身形拿捏不得,跌跌撞撞往帐内冲去——
里面那人惊道:“你是谁?莫非也是来抢夺《八脉心法》的麽?”不及他应答,一棍劈将下来。袁子通看他嚣张,不甘示弱,喝道:“不错,我就是要那武功密笈,以图练成盖世神功。”横挡一杵,架住来棍。二人劈里啪啦便在帐中打将起来,只是彼此皆留了一个心眼,不时往济南侯瞥去,以防他乘隙逃出帐外,招唤金兵来救。只是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那几个被点了穴道的金兵,稍不留神,就会磕绊跌倒,二人分心多用,这架打起来,果真是好不吃力——
陈天识撩起帐篷口的布帘,探头往里张望,见那袁子通正与一个黄袍汉子相互厮斗,一棍一杵,尽是那硬碰硬的路数。那黄袍汉子相貌狰狞,神情歹毒,自号丐帮子弟,但不似善类。数招过去,毕竟还是这“撼山岳”的武功高些,逼迫之下,那黄袍寒子连连后退,只是这大帐虽然宽敞,但若被当作比试武艺的场所,又未免嫌小——
黄袍汉子退得几步,竟退无可退,口中忽然喝道:“我得不到宝书,却也不能被你掠去。”鼓足浑身气力,磕开袁子通铁杵,侧身闪出几步,铁棍呼啸,反往济南侯砸去。陈天识被帷幕遮挡,见不得其后情景,心中大惊,就要抢身入内,却听得好大一声巨响,一人提着金刀跌跌撞撞往帐口退来,手中的兵刃早已磕碰得一个大口子,正是济南侯——
此时陈天识才见得他的真面目,五官端正,颇为文雅,神情惊慌之下,尚有几分威严,除却头上的毡盔、身上的衣裳,与大宋之人并无甚麽区别——
黄袍汉子冷笑道:“看不出你还有些本领?”——
济南侯怒道:“我大金国的天下便是在马上得来的,无论男女,人人自幼便要学习拳脚刀枪的功夫,虽然不及你等江湖高手,你也休要如此小觑于我。”——
黄袍汉子道:“好,我看得起你,这回要用上八成的气力。”赶前几步,一棍砸下,却被袁子通铁杵架住,呸道:“你说看得起他,却对我这对手两叶遮目,孰若无睹,莫非是看不起我吗?混帐东西,我先前对你也只用了六分气力,这会也要用八分气力,你好自为之吧?”——
黄袍汉子脸色变化,大声道:“你,你”陡觉一股劲力袭来,拿捏不得,遂收势防御。袁子通道:“我怎样?你想‘杀人灭口’,正是痴人说梦了。”一杵用力顶去
第53章 净污双丐骇女真(叁)
——济南侯甚是机灵,觑得空档,突然掀起布帘,匆匆逃出帐外,几乎撞在陈天识身上。他惊魂未定,见得陈天识身上的装束,大喜过望,叫道:“你来救我。”陈天识暗道:“我若是不肯救你,还来到这里作甚?只要你能良谏成行,免除淮水战役,我自然也会极力保你平安。”说道:“侯爷随我来。”话虽如此,但他也不知该将之带往哪里?营中金兵为朱天与那华宝上人打斗吸引,皆在远处拢聚观战,不知这里的凶险。袁子通见济南侯逃走,大叫不好,提起兵刃追赶——
那黄袍汉子甚是沮丧,道:“我今晚好事,皆被你破坏殆尽了。好,你不叫我如愿,我也不能让你得逞。”一边护住自己身体,一边极力纠缠袁子通。那袁子通左右冲突,尽被其阻拦,一时半刻,竟然挪动不得,不由气得哇哇大叫,喝道:“好,你耍流氓,我也无赖,便先将你打死就是了。”铁杵旋转如飞,威力更是骇人。黄袍汉子武功不及他,但也不遑多让,小心应付,若游斗之状,足够自保——
陈天识领着济南侯往那人多处跑去,走过几步,绕过一顶帐篷,黑暗之中突然伸出了一根竹杖,朝他双足点来,有人喝道:“要逃到哪里去?还不给我留下?”这一点又快又准,若是换了旁人,断然难以躲避。陈天识大吃一惊,情急之下,施展“九天浮云”,堪堪躲了出去。那人咦道:“不想金兵之中,尚有如此高手。”一杖接似一杖地挥来,绵绵不绝,月色之下,使杖之人的面目渐渐清晰,真是个衣裳褴褛的叫花子。陈天识暗道:“那黄袍之人说自己是丐帮中人,但服饰整齐,哪里有半点乞丐风范?你若要说自己是丐帮的,我才相信。”退后几步,寻着一个破绽,拔出腰刀,反往那花子手腕戳去。那人躲避,笑道:“有趣,有趣。”接下招式,与陈天识斗在一起——
陈天识在泰山派禁地洞中,习得皆是剑法,从来不曾练过刀法,这金兵惯用的弯刀在手,甚不合手,但茫茫黑夜之中,又哪里去寻长剑?于是将刀当作铁剑使来,因此招式的威力大减,毕竟不能得心应手。只是如此一来,在对方眼中,这“刀法”颇为古怪,反倒变得捉摸不定。十数招过去,二人不分胜负。济南侯本是胆色颇勇之人,见自己“手下”这般神勇,也不急着逃走,暗暗忖道:“不想周围竟有如此勇士,不能提拔他为百夫长,实在有些埋没了。”思忖间,听得轰隆一声,银顶帐篷经不得里面袁子通与黄袍汉子的往番冲撞,崩析倒塌,两条人影飞身窜起,边跑边打。黄袍汉子看见花子,大声叫道:“梅还心,你如何也来了?”一棍逼开袁子通的铁杵,急奔而来。袁子通紧追不舍——
梅还心避开陈天识刀尖直直地戳来,笑道:“你净衣派来得的地方,我褐衣派自然也能来得。那《八脉心法》乃是武林至宝,但凡江湖中人,又有谁不是梦寐以求的?”原来那黄袍汉子唤作黄秋成,的的确确是丐帮门人,皆因丐帮内部,尚有净衣派与褐衣派之分,彼此虽然同门,但多有纷争。梅还心说完,见黄秋成不仅不急不恼,反倒面有喜色,又见他脚步有些紊乱,分明惊惶,再看得他後面袁子通的嚣张气势,不觉恍然大悟,忖道:“他武功不敌後面那使杵的大汉,便欲唤我救助。唉,大夥儿平日里争吵喧嚣、明争暗斗,但毕竟都是丐帮的兄弟,我岂能见危不救?”于是喝道:“黄兄弟,你且与这位金兵较量一下,我来会会你身後的那位高手。”他此言一出,正合黄秋成的心意,急忙应道:“好,只是你自己小心一些。”若是平时,他这般叮嘱,依着净衣派与褐衣派的紧张干系看来,未免有假惺惺作态之嫌,但此刻梅还心挺身而出,既救了自己性命,又保全了颜面,他心中感激之情倒也由衷,方才一句,字字真诚——
袁子通见状,哼道:“走了一个花子,又来一个乞丐,大爷我也是穷人,没有余钱给你们。”一杵用力砸下,却看梅还心竹杖挑拨,斜斜刺向自己肋下,角度极其刁钻,几乎避无可避,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个花子的武功,犹然胜那黄袍人三分,我大意不得。”慌忙收势后撤,身形方才站定,见其又是接连三杖,疾如闪电,遂将一根铁杵旋转挥舞,水泼不进,瞬间转攻为守,小心应付——
黄秋成窜到陈天识跟前,铁棍笃地,道:“小小金兵,自来送死,正好宣泄我胸中怒气。”猛然一棍劈下,丝毫也不留情。他在袁子通手下吃亏,心中正是郁闷无比,且不识眼前“金兵”的底细,一位不过是寻常士卒而已,再是有那女真族的骁勇彪孟,终究能耐有限。陈天识先前在大帐之外听得他与济南侯的对话,恨他罔顾国家大义,依旧厌恶不屑,冷笑道:“你要我性命麽?便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领。”施展“九天浮云”,绕到他的右侧,随后一招使出,戳向其“肩井”穴,正是泰山派的剑法——
黄秋成愕然,道:“你有些本事呀?”回棍架臂,护住自己肩部,只是这剑法本该配合直直长剑,偏偏陈天识这弯刀曲折成钩,刃柄不齐,陡然挥出之下,只看得一道银闪闪的弧线划出,且手腕又低了一些,竟然往他背部的“凤尾”穴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