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5节

  胡中全拍拍他的肩膀,大声道:“辛公子,你挫了石英的锐气,实在是大快人心。有胡叔父在此,竭力保护,定然叫那恶人动不得你的半根毫毛。”陈天识莫名诧异,被辛信在他背部“命门”轻轻按压,腰身一阵麻痹,不觉欠身。胡中全哈哈大笑,道:“我与你父亲乃是多年的相识,公子不必如此客气。”陈天识有口难辩,哭笑不得

第15章 天涯茫茫皆是客(伍)

  ——柱下站立二人,一个黄裳女子,面目姣好,年约双八风华,一个绿衣女童子,眉宇清晰,不过八九春秋,被辛信侧目示意,相顾一视,来到陈天识的跟前,齐声道:“大哥,你也忒迟了一些,我们等了你许久,皆有些不胜其烦。”——

  此言一出,陈天识陡然一惊,忖道:“先前将我用百绝迷魂散陷昏的,莫非就是这一对姊妹么?原来她们都是辛家庄的小姐?”方要挣扎,却被她二人左右捏住手臂,一按“内关”、“神门”,一捏“孔最”、“列缺”,竟然半分力气也使将不出来,不觉大惊——

  辛信抚须微笑,道:“英儿、芙儿,你大哥身子犹然不适,且搀扶他在椅子坐下,小心一些,休要磕碰撞跌。”——

  辛英、辛芙齐声应诺,笑道:“大哥,我们扶你歇息,你乖乖听话才是。”外人听来,不过是小妹向大哥撒娇而已。陈天识身不由己,坐在帷幕之下的木椅之上,手臂依旧被她二人牢牢捉住,一时动弹不得——

  便在此时,轰的一声,半扇房门被人陡然撞开,一个家人踉踉跄跄地奔跑进来,口鼻出血,神情茫然,颤声道:“仇人上门,老爷救命呀?”言罢,颓然跌在地上,一阵抽搐,随即无声无息,再细细眼看,便见此人眼目突凸,早已气绝身亡。众人大惊——

  胡中全一摆手中金刀,喝道:“这分明就是石英的落魂掌法所为,这恶贼作祸不浅,我正道武林,侠义为怀,岂能就此轻易饶他?”——

  听得外面有人吼道:“辛老贼,你儿子伤我儿子体魄,此仇不共戴天,今日若是不能取你儿子的性命,决不罢休。”声音由远及近,待话落之时,似乎就在门外——

  辛英冷冷一笑,附耳低声,道:“你听真切了,他要取我大哥的性命。”——

  陈天识恍然大悟,又惊又怕,忖道:“原来如此,他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陨命,便将我来冒充顶替。如此歹毒,我…我便是化作厉鬼,也断然不能饶他。”手臂不能动弹,双腿尚能运动,不及站起,却被辛英窥破得心思,一手作拍拭裙上灰尘之状,暗暗点住他的“足三里”要穴,如此一来,便是腿股亦然酸涨不堪。辛芙见他呲牙咧嘴,甚觉有趣,嘻嘻一笑——

  辛英低声说道:“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一切俱是依我的心意,任意宰割,再要挣扎,徒然无功,还是省省自己的气力吧!”——

  陈天识心中惊惧无比:“向闻女子尽皆温柔可人,她为何独独例外,这般的狠毒,就如同凶神恶煞无二?”——

  门外石英叫道:“若是依凭我以往的性子,既然伤了我的儿子,那可是极大地罪过,只是我多年来吃斋念佛,最是反对连坐株连之事,所以今日只叫你儿子喝下这肾气凝结散,从此三月,便是一般的不为不举,之间可否婚配?生下后嗣半儿,皆看他自己的造化。三月之后,浑身气血逆流,必死无疑。”——

  胡中全呸道:“石帮主,你儿子在留香院中胡作非为,辛公子见义勇为,出手稍稍重了一些,也是甚合武林正道的规矩。你又何必斤斤计较,非来报仇不可?”——

  便看一人在空中翻着两个筋斗,飘然落在厅前,冷笑道:“原先我以为胡金刀尚称得上是一个人物,今日观之,满口胡言乱语、狗屁熏天,委实也是龌龊无赖之人。”此人身高体阔,满脸络腮,甚是雄壮——

  胡中全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石英哈哈大笑,道:“辛家的大少爷是在哪里遇上我儿子的。”胡中全愕然一怔,道:“自然是在留香院中。”石英哼道:“是么?辛公子既然是正人君子,为何要到这粉头裙钗、流莺嗲语之地?莫非与小儿一般,也有宽袍解带之好?”——

  胡中全啊呀一声,道:“他,他却不同,只是,只是…”支吾半日,终究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陈天识心中颇为开怀,暗道:“不错,这辛家庄最是天下第一的卑鄙无耻之地,辛老贼本是如此,他的女儿亦然如此,那个不争气的宝贝儿子好色成性,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胡思乱想,手臂陡然一阵酸疼,不觉挤眉弄目,眼泪便要流淌下来。便看辛英满脸促狭,紧紧按住穴位,低声道:“小贼,你暗暗窃喜,却不知今日逢厄,竟要替我那不成器的大哥受过。”——

  辛信神情惶恐,道:“石帮主,我儿子少不更事,一时气血方刚,方才犯下了如此过错,还请你大人大量,就此罢手。”——

  石英冷笑道:“我绰号‘有仇必报’,可见正是那恩怨分明之人,你说我会怎样?”——

  胡中全道:“辛兄,你不用求他,今日有我竭力护卫,且看他有什么本事害人?”——

  石英冷笑不已,道:“有趣,有趣,这辛信果真是思虑缜密,滴水不漏,一者请你助拳,尽行阻碍;二者邀得神医救人,以为或能消除这肾气凝结散的毒性;三者请来号称江湖‘民间判官’之三山斋斋主,公告武林,说道你我两家的所有恩怨,皆在今日决一了断,从此再无干系,相互不得上门寻仇。”陈天识暗道:“他是心计极其深黯之人,自然早有准备。你的武功或是高他许多,但论起诡谋暗算,只怕是远远不及。”——

  辛英眼波流转,小声道:“你又在想什么?”陈天识对她又厌又气,索性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却看石英背后转出一人,大声道:“帮主,我素闻金刀门门主胡中全刀法卓绝,他是使刀之人,我也是施刀之人,正好一番切磋,精进技艺。”听得当啷一声,此人手指磕弹刀身,大有睥睨桀骜之势,正是黑旗帮之“无怨不记”路大平。石英微微一笑,道:“师弟小心。”——

  路大平不以为然,道:“无妨,师兄且放宽胸怀。”此话听在胡中全耳中,甚是刺耳,忖道:“何谓‘无妨’?莫非以为我的武功不及你高强,是以多有轻蔑,还道自己必胜无疑?狂妄竖子,今日定然要给你一些教训,吃些苦头,从此不敢小觑我堂堂金刀门的本事。”冷笑一声,道:“路兄刀法卓绝,我也是久仰大名,可惜一直不曾领教。如今被你抬爱,指名挑战,便是心中畏惧,也少不得要硬将头皮接下。”撇去身外长袍,露出短打精干的装扮,提着刀往前走去,也不出门,便在厅中较量起来——

  胡中全恨路大平存心羞辱自己,下手早早凶猛,决不留情;路大平恼他横生阻碍,偏偏强硬出头,也是百般厌恶,刀刀砍斫,直奔要害。斗至十数回合,不分胜负——

  胡中全心中渐渐急躁,右手大刀看劈他肩膀不能,手腕一转,变纵为横,锋刃平平向其颈脖削去。路大平不敢大意,吸气挺腰,上半身往后仰去,空出几寸,正好避过。胡中全暗暗窃喜:“他不知我这招‘高山流水’尚有寸劲之妙,以为如此,便可安然无恙了吗?”捉住跟进,刀尖追随戳去——

  他正得意间,却见路大平不退反进,低声喝道:“推杯换盏。”右手脱刀,被左手接住,沉肩斜挎,便往自己侧腹袭来,不由大惊,慌忙收势后退,招式自然瓦解——

  路大平笑道:“胡门主身法极妙,闪得好快。”上去接连就是连环三刀,被胡中全悉数架开——

  石英看了半日,扭头朝身后一人笑去,道:“二师弟,你看大平的招法怎样?”——

  陈天识暗道:“此人原来是黑旗帮的二当家。”辛英附耳,喃喃道:“你这待子,见识浅薄,想来不知晓他是谁。他便是江湖人称‘环弓射雕’的缪婳纵。哼哼!其实也是徒有虚名罢了,他又射下过几只雕。”见陈天识依旧闭目,心中大忿。她自幼娇生惯养,庄中上下,见了她莫不殷勤恭敬,刻意谄媚奉承,何曾被人如此轻怠?手指一按一松,忖道:“且看你怎样悠闲。”——

  陈天识被她如此捉弄,委实难受,再也按捺不得,便睁眼怒视。辛英颇为得意,轻轻一哼,昂首挺胸。她正是豆蔻年华之时,发育极好,不知不觉,却将女性完美曲线无意展现。陈天识也是钟情少年,一眼瞥去,正落在她的胸脯之上,呼吸顿时为之一窒,竟是忘了挪开。辛英初时不觉,犹自观战,但女儿家天生敏感,疑惑之间,低头探望,不仅羞臊得满脸通红,低声叱道:“你,你在作甚?”陈天识蓦然醒觉,亦然愧咎无比,慌忙扭过头去,胸中砰然不已——

  他方自按捺心神,手臂又是一阵酥麻,如狂涛海浪,绵亘不绝,却是辛英气恼之下,用力更为执著。陈天识暗道:“你好没有道理,我看你一眼,也是人之常情,并无旖念歹心,奈何如此报复?”一怒之下,更是盯看不已

第16章 仲子受毒火燎燎(壹)

  ——辛英急道:“你,你…”忿然如火如荼,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再是刁蛮泼辣,却也不能惘顾女儿的矜持,哪里开口说得出来?只是手指劲道更甚,竭力压迫——

  陈天识心念一动,忖道:“我被你欺负,动弹不得,也唯有如此反抗,方解心头之恨”虽是极其难受,亦然羞臊,犹然嗔目瞪眼,勉力支撑,不多时,不知为何口水横溢,唇舌难抿,遂啧啧乍舌,果真有那几分登徒子的无赖气势——

  辛英陡闻此声,慌乱不已,颤声道:“你,你…”手指微微一松,浑身滚烫炽盛——

  陈天识暗道:“你莫要折磨于我,我也定然不会,不会‘非礼’于你。”只是口不能言。如此几次,辛英渐渐揣摩得他的心思,压低声音,沉声道:“小贼,你老实一些,我也不与你为难。”陈天识大喜,微微点头,旋即一念,不由叫苦不迭:“这些小灾小难算是躲避过去,只是稍时喂服那什么肾气凝结散,让我替她大哥莫名受过,可是怎样是好?”心中惴惴不安,只盼望着胡中全勿要失手,能大显神威,将黑旗帮众人赶走——

  缪婳纵笑道:“三师弟的武功刚猛凌厉,属于硬碰硬的打法,每一刀下去,皆有切金断玉的威力,旁人若是与之对敌,皆不能匹敌。只是此番对手乃是武林名宿、江湖前辈之胡门主,只怕难以取胜。”——

  胡中全听得真切,暗暗窃喜:“你也知晓我的本领么?”石英咦道:“你如何灭自家兄弟的威风,反倒长他人的志气?且说说理由才是。”——

  缪婳纵不慌不忙,道:“三师弟招法连环相扣,本是滴水不漏、风雨不透的上乘刀法,可惜他脾性急躁,前一招尚未使全,眼看武功,便舍了收尾衔接之势,那后一招就早早用上了,却不知那几式刀法极其重要,正能承上启下,遮掩破绽。”——

  石英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说大平今日武艺,皆是空档。”缪婳纵又道:“所幸胡门主的修为虽然深厚,但是下盘不甚稳当,其刀法‘寸劲’极妙,但每每如此,腿膝之力未免要松懈,难以为继。”手指轻点,“不错,便如方才此招,他的腿力再若强悍半分,寸劲陡发,早将三师弟的大刀磕飞。”——

  石英抚须叹道:“哪里?婳纵此言差矣!分明是胡门主给我黑旗帮面子,故意手下留情罢了。”——

  他二人抱臂旁立,纵横谈论,听在场中酣斗的双方耳内,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路大平忖道:“帮主大师兄与二师兄一问一答,是在给我提醒了。”刀法变化,每一招式使出,皆努力全面。胡中全一时寻获不得破绽,颇为无奈,待见对方刀刀攻己下盘,不觉大惊,转攻为守,彼此情势蓦然扭转——

  石英搔搔头皮道:“怪哉,三师弟如何占尽上风?”缪婳纵笑道:“哪里得了上风?胡门主刀刀防御腿膝足踝,自然就露出了上半身的破绽,彼此不能兼顾。二师兄如此尚且不识,可见对敌阅历还是不足。”石英叹道:“正是如此,以往出去办事,皆是你我二人出行,让他留候帮中看护。以后得了机会,还要与他多多出门见识才对。”陈天识忖道:“所谓多多见识,该是多多打架吧?”——

  却听得路大平大吼一声,刀刃划地而过,不及收势,突然飞身而起,往胡中全当头劈下,疾如闪电。后者猝不及防,神情骇然,反刀架挡,堪堪撞开,惊出一身冷汗——

  陈天识忖道:“那二当家的破绽,如后天之患,稍加提点,便能遮掩完全;这门主的空档,好比先天之伤,若是曝露,不及难以弥补,反倒容易被对手趁机偷袭。孰胜孰败,其实一目了然。”旋即一念,不觉好笑,暗道:“我不懂武功,奈何如此感慨?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辛英见他忽而蹙眉,忽而微笑,大是好奇,又恐他“歹念”再起,反倒有些忐忑,不敢相问,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场中争斗犹酣,胡中全渐生退意,暗道:“我替辛信出头,本是被他央请,以武林正道规矩相劝,无奈之下才勉强应允。黑旗帮势力壮大,三位大小帮主武功不弱,我若是在此受败,一世英名,岂非要付诸流水。”心念如是,便道:“路二侠好武功,你我这般争执,只怕三天三夜,也不能见个分晓。”只盼望路大平承接话头,说道:“不错,何不就此歇手,好自安谈?”云云——

  孰料路大平却是另外的一番心思:“大师兄与三师弟皆在一旁用心指点,如此不胜,日后见了帮众弟子,岂不赧然羞愧?”大声道:“胡门主说哪里话,今日得蒙赐教,正是金玉之机,万万不可错过。”一刀往其膝弯斫去。胡中全暗议被他拒绝,颜面无光,不觉大怒,忖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浊人,你以为我真的害怕你不成?”——

  十七八招过去,看他刀刃即到,也不躲闪,将手中金刀直直掼下,压在其刃身之上,上胸露出空隙。路大平觑准时机,左拳运力,猛然打来,正中他的肩膀,喝道:“得罪了。”便看胡中全啊呀一声,金刀脱手而出,当啷跌在地上,自己一个身子凭空飞去,落在后面桌椅之上,其势颇猛,轰隆一声,竟把好好的红木大桌给压塌,一时之间,木屑横飞——

  路大平欢喜不止:“这番夺得面子了。”提刀上前,走上两步,却被缪婳纵拉住,道:“二师兄,胡门主仗义阻碍,也是出于侠义情怀,教人佩服。彼此都是武林正派,不可因此仇恶,伤他性命。”——

  路大平哈哈大笑,道:“你说哪里话来?我不过是要搀扶他而已。”将地上的金刀捡起,放在一旁案上,走到胡中全身侧,抱拳道:“胡门主承让了。”——

  胡中全羞愤难当,也不理他,朝辛信拱手道:“辛庄主,我本领不济,再也帮不得你了,就此告辞。”无论众人怎样劝阻,尽皆充耳不闻,夺门而出,如飞奔跑,瞬间消没了踪迹——

  陈天识大惊,忖道:“他若一走,一桩天大的冤案便要就此铸成,其时只怕六月飞雪、扰乱太平了。”——

  石英冷笑道:“辛庄主,今日请你家公子用药,那也是礼尚往来,公道使然。倘若再要推诿,我唯有血洗辛家庄,只怕你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口的性命,俱难保全。”辛信叹道:“石帮主休要苦苦逼迫,要是欺人太甚,我凝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只问一句话,先前说过,服药之后,一切恩怨尽皆消除,便是我有本事将毒性解除,黑旗帮也不得反悔报复,此话可是当真?”——

  石英道:“我虽然不是什么一言九鼎、四马难追的大丈夫,但也识得重信承诺的道理,自然当真。”——

  神医莫不救道:“老夫悬壶济世,若是医治了辛公子,还祈黑旗帮莫要记恨惦念。”——

  石英道:“你若是怎能解除此毒,我等非但不加责难,但凡以后帮中病患,皆上你那神医店候堂求诊。”——

  莫不救抚须笑道:“不敢,不敢,若是小恙,店中雇医皆能用心伺候,倘为大病,老夫亲自上门医治。”——

  砰的一声,辛信拍案而起,石英脸色一变,方要发作,却看他缓缓走到“辛公子”跟前,道:“吾儿,你好糊涂,哪里不好胡闹,却偏偏跑到妓院之地,又与石家的少帮主发生冲突,竟惹下这等弥天大祸?若是往日,我便是陪你死去,也决不让你受这般诺大的委屈。只是全庄上下尚有一百余条性命,尽皆无辜,却不能为你一人枉自葬送。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万难回头,为父唯有大义灭亲,你去了黄泉道路,安心饮下黄婆之汤,安心投胎去吧。”流下几滴眼泪,脸如土色,浑身抖若筛康

第17章 仲子受毒火燎燎(贰)

  ——陈天识魂飞魄散,可惜哑穴受制,开口不得:“你,你…这老贼,装出如此可怜兮兮的一幅模样,却要犯下无穷的罪过。我,我…便是真的到了阴曹地府,也决计不会上那奈何桥,喝下黄婆汤,定然牢牢记住你的罪孽,化作厉鬼回来报仇。是了,再邀请不善婆婆、恶女白凤、黄衣秀士施伯明与不讲道理的蒋理一并归转,将这辛家庄,闹腾得一个天翻地覆才是。”——

  他畏惧之极,心中唾骂不已,觉得手臂一阵震颤,却是辛英犹然颤抖,便怒目相视。辛英欲言又止,不敢对视,低下头去。再看辛芙,面色诡异,更是愤慨:“你二女年岁不大,却与乃父一般凶恶狡诈,心思缜密,且如此歹毒,他日必有报应。”转念一想,暗道:“我生平最看不得女孩流泪,到时化作索魂厉鬼,回来报仇,她们若是苦苦哀求怎样?哼!我必要铁石心肠,竭力惩罚才是。”——

  缪婳纵笑道:“辛庄主何必如此?一人之命,换来全庄安危,正是极大的便宜。”——

  路大平道:“不错,我们快些喂他服下药物,早些回去,也免得在此被人厌烦。”辛信冷哼一声,默然吴语——

  路大平暗道:“我们要害你的宝贝儿子,你心中气愤,不理我们,那也是应该的。”从袖中掏出一个水囊,递给石英。石英却不接过,是将一个眼色。路大平愕然一怔,旋即恍然大悟,道:“辛庄主,这肾起凝结散还是给你罢。”辛信长叹一声,双收捧过,凝思良久,喟然一叹,道:“罪过,罪过。”拨开木塞,一手捏住囊脖,一手掰开陈天识的口舌,咕咚咕咚灌饮了下去——

  此药似乎有醇酒混兑,陈天识挣扎不脱,悉数喝下,稍时只觉得昏昏沉沉,双言不觉沉重无比,依稀看见辛信泪眼笑意,心中更是气恨交加。辛信将布囊扔下,甩袖顿足,道:“石帮主,如此你还满意?”——

  石英哈哈大笑,道:“辛庄主果然爽快,便是毒害亲子也这般干净俐落。好,好,从今以后,两家恩怨一笔勾消,还是好朋友。”——

  辛信道:“好朋友不敢当了,只盼休要为难我庄中无辜。”石英不以为然,道:“是吗?一定一定。”走到陈天识跟前,在他胸口轻轻拍搡,叹道:“可惜,可惜!”——

  三山斋斋主吴千秋看得真切,心中凛然,暗道:“他怕此人不死,果真被莫不救给救了,于是悄悄补上两记落魂掌法。纵然大罗金仙,只怕也救他不得了。”此刻陈天识已然沉沉昏睡,果真一切不识——

  待他醒来,辛信与莫不救皆在床边等候,前者站立,后者坐于椅上,一边服须,一边搭脉。陈天识心中惊惧,虽然浑身赤烫无比,也是紧咬牙关,闭目不语——

  那辛信道:“莫兄,他伤势如何?”莫不救叹道:“听闻这肾气凝结散本是黑旗帮的独传配药,除却红蛇之血以毒攻毒,天下无药可解。今日观之,果真是名不虚传。”辛信道:“那红蛇在南北两地来回穿梭,居无定所,前年听闻,出没于山东济南,毒死十数人命;去年却在沧州现身,窜匿金国军营之中,又伤数十兵卒,便是一个带兵的将军,请了多少名医诊治,犹然难逃一死。此蛇北去,经年或是到的辽北上京一地。”——

  莫不救连连摇头,道:“便是红蛇此刻出现在房中,捉它取血,也无法妙手回春了。”辛信奇道:“这是为何?”莫不救道:“先前我听吴千秋说道,石英临走之时,在他身上拍了两下,观其用劲,皆是落魂掌法,无刚烈之猛,却有阴魅之异,早已将毒性渗透于奇经八脉当中,若是举止动静甚然,可催毒发。唯独心脉略有保存,以卫灵台清明。”——

  陈天识肝胆俱裂,忖道:“我当真要死在这里了?那红叶峰,那痴恩亭,我,我…再也去不得了?”几乎就要留下泪来,犹自勉力维持,装做鼾睡之态——

  辛信叹道:“如此说来,他便是无救了。”派人送莫不救去厢房歇息,又将几个下人招唤一旁,吩咐十天之内,好生伺候这“辛公子”,便是称谓,也万万不可更改,若有违背,定然重责恶罚,决不轻饶——

  听他离去,下人收拾房屋,陈天识冷笑不已:“你假惺惺地慈悲照应,我就会感激你吗?”时辰算过,哑穴自然解开,只是他心若死灰,万念俱消,却懒得动弹叫喊,任由仆人婢女伺候,便如木偶一般——

  这一晚,婢女将罗帐放下,替他将被子盖好,自去一旁聊天,却不知陈天识浑身正是涨痛不已,哪里能够如寝?一人道:“小红,此人奄奄一息,为何还要置在房中,扮作大公子的模样?”——

  小红嘘的一声,走到床边,见陈天识闭目微鼾,方才心安,低声道:“我如何知晓,小兰,你少要问我。”——

  小兰哼道:“你与张管家偷偷相好,以为我不知道么?他是老爷的心腹,什么机密都能洞悉。你又是他的心肝宝贝,二人幽会,他是什么事情也不隐瞒。快说,快说,我服侍这个浊物,早已厌烦了。”陈天识双目睁开,暗道:“不像辛家庄的下人,也是如此势利!”——

  小红甚是得意,道:“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旁人。”小兰道:“我的嘴风最是封紧,姐姐休要嘱咐。”小红道:“听张管家说,那黑旗帮的帮主阴险异常,虽然逼迫此人服下了肾气凝结散,又打了两掌,只怕心中还有怀疑,会悄悄潜入庄中偷窥打探。所以这狸猫换太子的好戏,还得演下去,待十日之后,黑旗帮疑惑消除,便可将他扔到地牢之中,与那老无赖住在一起了。”小兰咦道:“不放他走吗?”小红笑骂道:“你好糊涂,放他出去作甚?说老爷、小姐与我们辛家庄的坏话吗?若是被什么石帮主知悉了真相,羞恼之下,带领他的手下帮众齐齐厮杀过来,你我只怕都要亡魂于乱刀之下。”小兰惊道:“啊呀,如此可怕?那是万万不能放他逃跑的。你我这几日一定要好好看护。”小红冷笑道:“他此刻便与废人无二,怎么逃跑?即便如此,你我还是大意不得,万般小心一些才是。”——

  陈天识心道:“有她们如此守护,我想要逃走,也是不能。”转念一想,不觉哑然:“我身中绝毒,莫说三月之期,只怕这性命之虞,就在旦夕之间。往哪里逃去?便是出得这万恶的辛家庄,又能怎样,曝尸荒野,被豺狼野狗吞噬,血肉不存,岂非糟糕之极。”愈发烦恼,索性闭目养身,只是身上的疼痛一阵更胜一阵,不觉轻轻*——

  床外小红、小兰早已安睡,虽是口舌干燥,也无人过来,倒杯清凉的冷水——

  听得门外若有人拨弄门闩,转瞬安静,不多时,窗外传来嘎吱之声。陈天识一惊,旋即恍然大悟,暗道那辛信虽然奸诈无比,却不愧是聪明之人,猜测石英必定遣人过来觑探,不想今日果真来了。待那人走到床前,鼻息微微闻嗅一丝香气,不觉愕然,以为黑旗帮行事诡异,遣来女子窥探——

  那女子轻轻一叹,道:“我这便救你性命,只是若天命所限,要收你归西,那也怨不得我了。”正是辛英的声音——

  陈天识大惊失色,陡然睁眼,道:“你,你…”辛英猝不及防,也是唬吓得一跳,恐惊醒小兰小红,急忙过去,手指接连戳点,点了二人的睡穴,冷笑道:“我怎样?正想趁你熟睡,报那轻薄羞辱之仇。”——

  陈天识奇道:“你不是要救我性命么?”转念一想:“我又自作多情了。她是我的大仇人,怎会如此好心?”——

  辛英呸道:“谁要救你,恨不得你快些死去才好。”陈天识哼道:“果真是我听岔了,几乎将你的驴肝肺误以为好心肠。你要杀便杀,索性来个痛快,也少了我的许多痛苦。”遂侧过身子,不加理睬——

  辛英双手叉腰,喝道:“好,我本要害你,看你如此执拗,我反倒偏偏要救你。”——

  陈天识却不相信,道:“莫说你救我不得,便是真有这华佗再生的本领,我宁愿死去,也不要你救。”——

  辛英冷笑道:“我只说救你,却未说能够救活你,但无论怎样,你因此承受我的恩情,就是死了,也不能怪我。”

第18章 仲子受毒火燎燎(叁)

  ——陈天识再也按耐不得,方要翻身起来呵斥,体内四肢一阵疼痛,不觉啊呀一声,重重倒了下去——

  辛英脸色一变,俯身就要探看,似有所悟,旋即笑道:“你这小贼,不听我的劝告,便是如此下场。”拔下一根银针,往他“巨阙”扎去——

  这一针下去,正中陈天识的气血凝结之处,她轻轻捏按,针尖颤抖,打开穴门,浑身疼痛果然略有轻缓。陈天识咦道:“你如何懂得歧黄之术?”辛英道:“这有什么,多看几本医术,又在木人之上锻炼良久,自然能够出师。那莫不救自号神医,不过也是徒有虚名而已,若是与顾平之辈相较,便连替人家提鞋都不配。”陈天识咦道:“顾平何人?”辛英却不答他,又拔出一根银针,道:“现下我要点你‘涌泉’,此穴干系肾气,或能大效;尚要点你‘足三里’、‘膝眼’、‘内关’诸穴,疏通足三阳、足三阴之经络,再以火罐熏贴其上,破凝除淤,扶正祛邪。”——

  陈天识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自己不懂医理,也不知是真是假,心中一动,道:“我若是痊愈,你又当怎样?”辛英愕然一怔,眼睛一转,沉声道:“那还用说么?你先前对我无礼,我胸中的气愤怎能随意倾泻?待除去了你体内的绝毒,治好落魂掌伤,我再取你性命不迟。”——

  陈天识闻言,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忖道:“好恶毒的谋划!只是我也不是那迂腐待毙之人,待气力恢复一些,毒消大半,不等你来寻我,我必先想个什么绝妙的法子逃走才是,岂能滞留此地,任你胡为?”胡思乱想,却觉得大腿、小腿、脚心蓦然一阵疼痛,踌躇不已,正是辛英试针——

  她手法极不熟练,却将陈天识当作了穴位木人,落针顺利,便拍掌欢喜,若有差池,不禁嗔目蹙眉,抱怨嗟叹,随意将针拔出,只苦了中毒之人呲牙咧嘴、叫苦不堪,又恐惊醒两个伺候丫头,或是门外巡视打更之人,不敢大声*,遂紧咬枕头,极力按捺。稍时,听她咦的一声,喃喃道:“这‘环跳’一穴,是扎还是不扎?”——

  陈天识道:“扎了怎样,不扎又能怎样?”——

  辛英颇为踌躇,道:“若是扎对了,你肾经或能通畅一些;若是扎错了,只怕气血翻涌,反伤心脉。”犹豫再三,不能决定,牙关一咬,道:“罢了,今夜便到此为止,我明晚再来。”纵身挑出南窗,关闭严实,不落痕迹——

  以后数日,每到子时,辛英便要由窗外跃入,或是针灸,或是敷药,或是火罐烧拔,或是煎熬草药。神色虽然睥睨桀骜,但尽心竭力,并非虚妄。陈天识心地宽慈,暗道:“她如此待我,我又怎能恨她?”那小兰与小红却是诧异不已,彼此面面相觑,咦道:“这却奇怪了,你我一觉睡去,任外面怎样风吹雨打,皆不能醒觉。”——

  第九日,辛英正在施针,听见窗外有人哈哈笑道:“果真是兄妹情深,你如此维护于他,终究难以救治。”辛英惊道:“是谁?”顺手抽出墙上的长剑,便要追赶出去。那人道:“你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出来难堪?看来此人确实是辛家的大公子了,我黑旗帮从此心宽,再也不来你这辛家庄窥探。”陈天识一惊,忖道:“听他声音,莫非是那‘环弓射雕’不成?”虽然厌恶辛信,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广智多谋,暗道:“难怪当年他与欧阳前辈并称‘长江双煞’之时,一切主意皆由他来定夺。”侧耳倾听,窗外脚步声渐渐杳然,想是他已然走远——

  陈天识心神松弛,方自感慨,却听得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数人一边拍掌迈进,一边笑道:“此番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黑旗帮暗中窥觑了。”却是辛信、莫不救、吴千秋、辛芙与管家一干人等。辛英嘻嘻一笑,道:“这都是爹爹神机妙算、吴叔叔运筹帷幄、莫神医教导有方之功。”瞥看陈天识一眼,道:“也是他极力配合之力。”辛信冷笑道:“他求生心切,听说你有妙法奇方,自然希望甚然,你说什么,他就干甚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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