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国:若狭之虎的崛起 第61节

  一切确定之后,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便要告退。但临行前,义重还是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若是本家真能击败尼子氏,之后呢?能在跟大内氏的对决中取胜么?”

  “本家在主公的带领下,一定能击败任何强敌的!”香川盛久信心满满地回应道。

  而山本重幸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提醒义重道:“主公,臣有种预感,将来您在中国地方的最大敌人,可能并不是大内家,而是安艺的毛利氏。”

  “此话怎讲?”义重当然知道毛利元就的利害,但他现在还只是盘踞安艺一角的大号国人,山本重幸究竟是为何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让义重产生了好奇。

  “据臣了解,毛利氏的现任当主毛利右马头(毛利元就),自初阵击杀武田元繁起,凭借谋略和联姻,一次次击败来犯之敌,并凝聚了宍戸、熊谷、天野等他一大批安艺国人,俨然成为安艺国人之盟主。

  此人还善于借势,在尼子、大内之间反复横跳,这一过程中,巧妙借助两家的力量打压敌对势力,扩大自己的势力,已然成为安艺,乃至整个山阴山阳两道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固然,目前毛利氏的实力比起尼子、大内还有很大差距,但请主公相信,只要给他一个机遇,毛利右马头绝对会成为抗衡甚至是超越尼子、大内两家的存在。”

  山本重幸的话,让义重颇为惊讶:“没想到,重幸你竟然对千里之外的毛利家了解的这么透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山本重幸欠身回应道,“既然是本家的军师,自然是要事事想在主公前面。”

  “这毛利氏现在毕竟还是大内氏的附属,且与本家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正所谓投鼠忌器,我很难提前做出应对。”义重说道。

  “您不是已经在应对了么?”山本重幸笑着反问道。

  “此话怎讲?”义重一脸困惑。

  “主公此番派兵前往银山城,请发心寺殿出使大内馆,为的不就是保存安艺武田氏么,安艺武田氏的存在,势必阻碍和拖延毛利氏的壮大,这难道不算是采取应对之策么?”

  山本重幸的话,点醒了义重,他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实乃‘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好一个‘无心插柳柳成荫’!”山本重幸笑了笑道,“主公真是博闻强记。说到这,臣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你我之间没那些繁文缛节。”义重爽快地回应道。

  “那请恕臣直言,主公,您在文化造诣方面,确实已经达到一定水平,但是在有些能力上,似乎落后于本家的发展。”山本重幸直言不讳道。

  “重幸,不得无礼!”香川盛久自幼便跟随在义重左右,两人感情深厚,自是见不得他人这样贬低义重。

  “让他说,”义重伸手制止了香川盛久,“我想听听。”

  “臣是本家的军师,自认为跟主公接触的算是比较多的,可是接触得越频繁,内心就越不安。既然主公愿意听,那臣便说说。”

  山本重幸清了清嗓子,眼珠子一转,便开口道:“您有一个显著的优点,那便是善于纳谏。可这个优点一旦过于放大,便会成为缺点——也就是优柔寡断,好谋无断。

  不仅是今天,之前出兵丹后、但马也是如此,您一直想从吾等这些家臣处获取想法和建议,可获取之后又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做不出决断。

  遇到小事或者不紧急的事情倒没什么,有足够的时间给您权衡和思考。可是遇到大事要事急事呢,您的这种性格很有可能贻误时机,失去先机,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好在目前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但现在不发生不代表以后不发生。主公要想成大事,必须改掉这种性格,否则越往后,对本家越是一种拖累。”

  “拖累?重幸你这话说实在有些太难听了。”香川盛久再次想要制止山本重幸。

  “盛久,他说的有道理。”

  义重摆了摆手,示意香川盛久不要插话,“重幸你说得对,其实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你那样遇事果决,像茂五郎(熊谷隆直)那样大大咧咧。

  可是我做不到啊,继位这一年多来,本家内乱频仍,外敌环伺,纵使一点一点成长发育起来了,可内部矛盾和外部局势依旧严峻,我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接下来本家内部如何改革,向外如何发展。

  时间久了,脑袋里充斥了无数的想法,每个想法背后都有更多需要考量的地方,这些东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也使得我从一开始的遇事果决、好谋善断,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谨小慎微,优柔寡断的模样。

  在我看来,以本家所处的位置,想要发展起来,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因此,我必须通盘考虑所有选项,分析所有利弊,进而给出最完美、最符合本家利益的方案。

  这就是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如果你觉得他对本家是一种拖累……那就当他是吧。”

  “主公,您真的没必要活得这么累。”听了义重的心里话,山本重幸也为之动容,“您是武田氏之主,只需要从大局上把握即可,您想的这些事情,特别是那些细枝末节的,大可放手交给我们这些家臣去做、去分担。不然长此以往,您会撑不住的。”

  “是啊主公,您的这番话让臣等无地自容啊。”香川盛久听到这,更是悲恸不已,“没能替您分担重任,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无能啊!”

  “你们两人都是我十分信任的家臣,在你们面前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些心里话我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说出来,现在,总算是做到了。”

  义重的话,让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感触良多,他俩望着义重悲戚的神情,发自内心地说道:“主公,我们是君臣,君待臣以诚,臣报之以心。今后还请主公相信臣等,让臣等替您分担重担,尽到做臣子的责任。”

  “我知道了,”见两人言辞恳切,义重也是如释重负,深感欣慰道:“那今后你们可就要多受累了。”

  “臣等敢不尽力!”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赶忙向义重拜伏道。

  “还别说,跟你们吐吐苦水,我这心里倒是松快不少。”义重沉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但是主公,有些事,臣等确实无法替您承担。”山本重幸说道。

  “你是指?”义重好奇道。

  “主公的剑术、马术、弓术还需要更加精进,这些可是武士的看家本领,不可偏废。”

  山本重幸回答道:“本家的‘流镝马’源远流长,山县下野守一直在教您,可您总是以政务太忙拖沓;臣教授您‘行流’剑术,您也三心二意,尚未有所成;上个月,臣请六角家的吉田出云守前来教授您弓术,您倒好,到现在不过学了两次,气得出云守差点要回近江。您说,您这么做对吗?”

  “我确实对这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不甚感兴趣。”义重挠了挠头,冲着山本重幸一脸尬笑道。

  “这可不是感不感兴趣的问题,是身为武士的根本和觉悟。”山本重幸甚为严肃地劝谏道,“您不能因为坐镇本阵就忽视弓马骑射,危急时刻,这些看家本领可是能保命甚至扭转战局的。”

  “我明白了。”见山本重幸这般一板一眼,义重也只好点头应允,其实他也知道弓马骑射的重要性,只不过出于现代人的思维,对这些东西有些抵触。

  既然山本重幸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义重也不好驳他面子,只能答应下来。毕竟他也不想日后发生在桶狭间的那一幕,以某种方式发生在自己身上。

  “过些日子,冢原土佐守(即冢原高干、冢原卜传)将要上洛,臣请他务必抽空来一趟若狭,传授主公一些剑术,届时还请主公认真学习。”山本重幸说道。

  “你说的可是新当流的那位冢原卜传?就是掌握秘技‘一之太刀’的那位?”义重惊喜道。

  山本重幸点了点头:“正是,您应该知道他在剑术界的地位,能请他来若狭,臣可是费了好大功夫。”

  “我明白了,到时候,我一定认真学习!”义重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该说的皆已经说完了,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便向义重躬身拜别。

  两人走后,义重便转身来到内院,想找武田元光谈谈出使大内家之事。

  此时的武田元光还在气头上,自顾自地坐在庭院的凉亭中饮茶。见义重朝自己走过来,当即便要起身离开。

  “父亲大人,等我一下。”义重快步走进凉亭,笑嘻嘻地说道。

  “有什么事吗?”武田元光没好气地问道。

  义重一边伸手示意他坐下来,一边继续堆笑道:“我刚才想清楚了,这彦六郎一个人去安艺,形单影只、无依无靠的,确实不妥。要不还是如您所言,派一支军势护送他去吧。”

  “你想好了?”武田元光一脸狐疑,想不通就这一会儿功夫,义重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我想好了。”义重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

  “那你准备派多少人送他去安艺?”武田元光继续问道。

  义重伸出一只巴掌,对武田元光说道:“五百人,父亲大人觉得如何?”

  “够是够了,银山城的常备兵也不过三百人。”武田元光点了点表示认可,对义重的态度也明显缓和了不少。

  义重见状,便继续说道:“领兵的武将,我认为白井助次郎可以担此重任。”

  武田元光思忖片刻,分析道:“助次郎是为父看着长大的,这次在平定一色氏叛乱中表现也颇为出色,让他领兵前往安艺,未尝不可。”

  明显察觉到武田元光态度的变化,义重觉得时机已到,便单刀直入道:“还有一件事,想请父亲大人答应。”

  “现在你才是武田家的家督,有啥事需要我这个退隐的前家督答应的?”武田元光感到莫名其妙。

  “我想请您陪同彦六郎一起去安艺。”义重直截了当道。

  “让我也陪彦六郎去?”武田元光怔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你是担心彦六郎压不住安艺武田家那些家臣?”

  “确实,您在安艺素有声望,有您在,再加上本家的五百军势,安艺的那帮家伙便不敢轻视本家和彦六郎。但这只是一个原因,”义重回答道,“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希望您能充当本家以及安艺武田家的使者,去一趟大内馆,和大内介议和。”

  “和大内家议和?”武田元光顿时紧张起来,“你应该知道安艺武田氏一直是站在尼子家一边的,况且宿敌毛利氏归属大内氏,如果安艺武田氏要和大内氏达成和睦,就意味着必须和毛利氏和解……为父担心,银山城的那些老家伙不同意啊。”

  “等本家的五百军势一到,哪还有他们说话的份?”义重语气强硬地回应道:

  “况且,据我所知,包括香川一族在内的大部分家臣都倾向与大内、毛利修好,只有品川左京亮仍在反对媾和。我相信,只要您振臂一呼,议和之事自是水到渠成,就凭品川左京亮那点兵力,根本不足为惧。”

  “为父明白你的意思,和大内氏议和从而保全安艺武田氏。”武田元光叹了口气,“为父只是可惜,元繁公的仇,怕是报不了了。”

  “以后会有机会的,现在要做的,是让安艺武田氏活下去。”义重说道,“另外,这件事还和本家日后的发展息息相关。”

  “此话怎讲?”武田元光问道。

  “这次出使大内家,不仅为了安艺武田氏,也是为了本家。我希望,能和大内介达成同盟,共同对抗尼子家。”

  “对抗尼子家?!”武田元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尼子家现在如日中天,你这么做,小心惹火烧身。”

  “请您相信我,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义重眼神坚定的回应道。

  “也罢,你现在是家督,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武田元光默许道,“只要是为了武田家,为父能做的,绝不推辞!”(本章完)

154.第153章 西国风云

  154.

  在获得武田元光的首肯后,义重便再度召见了香川光景。

  一方面,是将准备派兵护送彦六郎前往安艺、并请武田元光随行的事情告诉他。另一方面,则是想听听他对与大内氏实现和睦是何态度。

  当然,义重早就知道这位安艺武田家的家老是亲大内派,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顺便听听当前西国局势演变到了什么地步。

  正如义重料想的那样,香川光景对于派兵之事千恩万谢,对于和大内氏和谈也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之前说到,有田中井手之战中,安艺武田氏家督武田元繁,与熊谷氏、香川氏家督一同战死。照理说,这两家应该是视毛利氏为死敌,也不会跟毛利元就背后的大内氏议和的。

  但战国乱世,哪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能在风雨飘摇中保存家名,才是一家之主应该做的事情。

  面对毛利、大内的步步紧逼,熊谷信直已经率先改旗易帜,投入死敌的怀抱,这也使得身为香川氏家督的香川光景没了心理负担,开始频繁地和大内、毛利接触,意图在保障香川氏利益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延续安艺武田氏。

  因此,听闻义重准备派遣武田元光出使大内馆,香川光景表现出了较为强烈的认可和支持。并且,他还向义重保证,只要有需要,他也可以陪同武田元光一同前往大内馆,相信在自己的“助攻”下,与大内、毛利实现和睦并不是一件难事。

  对于与大内氏议和可能造成安艺武田氏的分裂,香川光景认为可能性并不大。

  首先,他和义重的想法一样,有武田元光和五百武田军的坐镇,有香川一族等亲大内派家臣的支持,彦六郎一定能坐稳安艺武田氏家督之位。

  其次,别看品川信定一副誓要为武田元繁报仇、与大内、毛利势不两立的样子,其实他也只是拿这件事作为一个幌子,掩盖自己暗通尼子氏的事实。

  说白了,现在的安艺武田氏,比之山名宗家还要悲哀,后者好歹还有几个重臣是真心实意跟随山名佑丰的,而前者家中,要么是亲大内派,要么是亲尼子派,真正为武田氏着想的少之又少。

  而总体看来,亲尼子氏的家臣还是偏少的,之前也都是因为与毛利氏的世仇、大内氏的咄咄逼人,才选择站队尼子氏。

  若是彦六郎继任家督后,能摒弃世仇,武田元光能说服大内氏同意议和,那安艺武田氏站队尼子氏的先决条件就将不存在,家中亲尼子派将难有立足之地。

  这种情况下,除了个别死硬份子会跟着尼子家一条道走到黑外,大部分家臣都会回心转意,使得安艺武田氏重新回归团结,尽管这种团结是以亲大内氏为前提的。

  当然,“以亲大内氏为前提”这句话,香川光景是不会说的,但义重心知肚明,不过目前也不能操之过急,先让安艺武田氏存续下来要紧,至于后期如何收拢人心,增强威信,这都可以慢慢来。

  “那光景大人,觉得本家若是和大内氏结盟,是利是弊呢?”在上个话题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义重随即开始下一个话题。

  “贵方准备和大内氏结盟?”香川光景既惊又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此刻心想,要是若狭、安艺武田氏都和大内氏交好,那自己不论是在安艺武田氏内部,还是在外部,都将有强有力的支持,届时,自己便可以作为维系三方关系的纽带,从中壮大香川一族的实力。

  “这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遇!”香川光景暗自窃喜道。

  “光景大人,请你说说看,怎么个‘再好不过’法?”义重想借此机会,跟这个亲大内派的武田氏家臣,打听打听目前大内氏的实力。

  “殿下身居北陆,对西国的形势确实不太了解,外臣这么说吧,现在的西国,大内介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香川光景得意洋洋地介绍道,仿佛此刻他已然是大内氏的家臣。

  紧接着,香川光景就将近期大内、尼子的动向如数家珍般告知义重。

  原来,早在天文元年(1532年),在九州与大内军交战的少贰资元,将丰后国的大友义镇拉入了自己阵营中,双方交战难解难分。

  为了得到大义名分,大友义镇派人上洛拜见足利义晴,并联络尼子诠久以及安艺、四国的反大内势力,计划结成反大内家包围网。

  但尼子诠久考虑到大内军实力强大,不愿与大内义隆撕破脸,转而向东扩张,在天文五年(1536年),接连夺取备中、美作两国,并继续向东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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