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抬头去看,还真是荔枝树,陡然也想起来了,老父亲去年还真画了一幅荔枝,名曰《写生翎羽图》。
主要画的是鸟,但那荔枝却也栩栩如生,乃至是画作主要之景。
真说赵佶如何喜欢荔枝,也不尽然,这艮岳里,什么珍贵草木没有?荔枝不过其中一种而已……
赵桓更是来气,这好好国家,怎么就成这样了?他老爹是不是罪魁祸首?该不该怪罪老爹?
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忙这些,这些内侍宦官当真尽职尽责……
“不准栽种,烧了,往后这艮岳,不可再动,否则将尔等扒皮抽筋!”赵桓怒不可遏,正是朝堂上也气,回来也气,焦头烂额,如履薄冰,这么多气岂能不发?
战战兢兢跪满一地,赵桓已然忿忿而走,心中大概正在骂亲爹。
众人起身来,爹要种,儿子不让种,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也聪明,儿子在的时候,自听儿子的,来日爹回来了再说就是……
却说燕京,完颜斜也收到战报,大同城破,苏武快骑正往东来!
军情自也要往北发,发到金国朝堂,更也要往南发,发到前线军中,自也要让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赶紧回来……
眼前之局,完颜斜也更还要想办法来挡。
燕京城中,女真不多,拢共也不过千余……
但兵将可不少,且不说许多副兵奴隶,眼前还有一个郭药师,麾下怨军,已然上万之数。
自是派郭药师赶紧往西去援,去守蔚州要道,弘州只怕是来不及了,弘州必被苏武所克。
郭药师,反复之辈,定被宋人深恨,他当自知,应该死战,否则落入宋人之手,岂能活命?
完颜斜也,见过苏武,在那冰天雪地之中,苏武跨海而来,第一个见到的大金勃极烈,就是完颜斜也,甚至相处过一段时间,是完颜斜也带着苏武见到了完颜阿骨打。
完颜斜也显然知道,苏武,勇武之辈也!
郭药师也知道苏武勇武之辈,不可能容得下他这个反复小人。
郭药师去,自当死守蔚州!
(兄弟们,今日八千……)
第309章 末将知罪,末将知罪啊!末将来日,定当百死
从大同东来,弘州,其实啥都没有,没什么人,没什么兵,更没什么钱粮之物。
钱粮之物自是早已被女真人搜刮得差不多了,兵不过一些老弱病残之类,头前是辽兵,后来是宋兵,此时此刻,又是金兵了。
城头变幻大王旗,变得很快,但在历史上,也算不得多么稀有之事。
至于人,倒也不是说人口全部被女真人掠去了,很大一部分人此时躲在城池之外,并非城池之内。
战乱之下,百姓之苦,自不必多言,躲出去的人,也并不代表多么安全,一口果腹吃食就能要了很多人的命。
苏武带着骑兵到此,只是往城头上看了几眼,甚至都不理会,直接打马又走。
倒也不是城池就开了,城内还是有几个凶悍女真人的,不多,真就几个,但真就能控制住这座城池不会轻易开城……
苏武懒得浪费时间,他身后自还有大军来,姚平仲刘光世等人都会来,稍稍一登,弘州城池就会破……
苏武要去的是蔚州,蔚州是南北通联之地,就是稍往东北是燕京,往南就是河北不远,控制住这里,苏武就能联通河北,乃至也可以打通与京东的通信。
再飞奔去到得蔚州城下,城头之上,那倒也是甲胄如云,看起来防御着实不差。
苏武习惯性绕城看一圈,其实没什么可看的,看的就是城头上的旗帜,郭……
苏武微微皱眉去,有点犹豫……
犹豫什么呢?
郭药师这厮,真是个小机灵鬼!几千怨军,许也上万了……
宋伐燕云,他没事,金入燕云,他也没事……
这个世界上,有谁喜欢这么反复无常之人?特别是上位之人,更不会喜欢这种反复无常之辈,苏武肯定是不喜欢的……
但这种人,有时候又很有用。
所以,苏武在犹豫。
一旁有许贯忠,他自也看到了苏武面色上的犹豫,便来开口:“相公,此辈,可用也!”
苏武还真点头:“自是可用,只是此辈……来日若是在我手上反复呢?”
苏武如今视野不同,自是担心这件事,郭药师这人,不是不能打仗,泥腿子出身的人,其实心中是有一股子狠厉的,乃至怨军,也是能打仗的……
但郭药师有一种特质,就是街边混混的特质,极为擅长审时度势见风使舵……
万一哪天,他苏武稍稍有点什么问题,或者落了什么下风,不用想,这厮第一时间就能背刺……
郭药师这个人,只会在乎自己的利益,这种人,审时度势得好,自是平步青云,审时度势得不好,自是下场凄惨。
真要说郭药师反叛有什么可以值得理解的缘由,这一点苏武不那么同意,人不能只能得好处,不能受一点气。
就好比说辽国对郭药师不好吗?郭药师攻伐劫掠自家州府,辽国都能容忍他,乃至给他封官,重用他。
宋人对郭药师不好吗?一个降将,无比信任,让他几乎掌管了燕京之防务,用人不疑,钱粮之事,没有短过他一点……
真说郭药师是因为张觉之事所以自危,张觉的待遇与郭药师能比?
就算这件事让郭药师不爽,但你受的恩惠怎么不说?
但凡你与金人打上一架,没打过,被批评了,被苛责了,被不公正对待了,你反了,苏武都能理解一些。
你拿着宋人的钱粮,当着宋人的官,打都不打,直接就叛,苏武如何能理解?
郭药师不是怕是什么?换句话说,郭药师,就是只能打顺风仗,一点逆风都不能扛。
这是苏武上位者的心态,许角度有所不同……
今日若是郭药师再降,来日苏武甚至能想象到郭药师还会反复,只是对象不同。
许贯忠便来答话:“相公,来日之事,便是来日,今日之事,是在眼前,此辈,不成大器……”
苏武点点头去:“倒也不知他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城头之上,也不知他此时此刻又在如何审时度势,是准备谈呢?还是一心只觉女真更强……”
许贯忠笑来:“相公,不若在下走一趟?”
苏武转头看许贯忠:“你这么有自信?”
许贯忠答:“此辈之人,做事是做不绝的,我若去谈,即便他不答应,也不会将我来杀,他要留条后路,乃至他也不会说那些没有余地的话语。”
苏武点头来:“先生倒是看得透……”
“那我去也?”许贯忠问。
苏武一摆手:“也好!”
许贯忠自就去了,点了三五护卫就去。
郭药师岂能不在城头之上?
他自也在看,在皱眉,心中也是犹豫来去,女真着实强,他头前已然被女真打得狗血淋头,深知女真之强。
宋人呢?宋人也不弱,至少眼前这位苏相公,着实不弱……
但郭药师冥冥之中有感,感觉真论军事,女真暂时而言,还是要更强几分。
但当面之事,女真之强不在眼前,宋人之强,已然就到门口。
只看得那骑兵队伍里,出来五骑,慢慢悠悠而来……
左右之人就问:“渠帅,发不发箭矢?”
郭药师想也不想:“此乃使节,发什么箭矢,拉上城来!”
吊篮自就下去了,许贯忠也就上了吊篮,一人上去就是。
城楼之内,自也见到了郭药师。
郭药师还挺热情:“见过许先生!”
两人以往自是见过,也认识。
许贯忠也是一礼:“渠帅,头前一别,转眼又成了敌人,哈哈……”
郭药师只管来说:“着实是那谭稹王安中之辈,不可为伍啊!”
许贯忠便笑:“许是这般道理,渠帅何以不往河北去退?不往京东去退?”
郭药师顿时尴尬,只道:“麾下军汉,多是旧辽之人,不愿离家太远,也是那女真大军在围,突围不得啊……”
“许是这个道理,而今呢?而今苏相公又至矣,从兴庆府而来,从大同而来,西北诸军,再加河东与京东,骑兵四万五千之众,步卒十万之众……”许贯忠笑脸一收,严肃起来。
郭药师点头:“我知我知……”
“那……”许贯忠两眼看去。
“我如此反复,怕是苏相公不喜我也!”郭药师如此一语,立马也看许贯忠。
许贯忠捋着胡须点头来:“那倒是真,苏相公着实不喜你,一路来的时候,还说要将你杀之而后快!”
“这……这也无奈!相公们自不知我苦也,更也不喜反复之人,我也知先生此来何意,若是开了城门,焉有命在……”
郭药师两手一摊,也是试探,也怕许多事有假,不免一命呜呼。
眼前之局,郭药师知道,必然是最后一次选择了,女真与宋之间的最后一次选择。
若是宋人不容,那就只能一心女真。
若是宋人容得,也要谨慎,开了城去,那往后就没有退路了,来人一旦女真得势,那女真是不可能再容他郭药师了。
许贯忠依旧捻须:“渠帅啊,相公自是想将你杀之而后快,若非我劝,此时相公只怕一心就在攻城了,哪里还有我入城来谈?你道我如何相劝?”
郭药师等着听……便是要听这试探的答案。
许贯忠自也继续说:“我说……渠帅可用也,原因有三,一来渠帅乃无根之浮萍,从未真正有过安心,只要相公对你真正交心,渠帅乃江湖义气之辈,自当义薄云天!”
“那是那是……”郭药师连连点头。
“二来,此番若是渠帅来降,必然再不会被金人所信,渠帅若是真愿,那是破釜沉舟之举,再无反复之可能!”
“也是也是……”
“三来,如此,渠帅之身家性命,渠帅之前程未来,岂不皆在相公一身?渠帅来日,岂能再有反复?”
郭药师立马头一点:“正是此理啊,相公当是知晓才是!”
“那……”许贯忠也等。
郭药师眉宇一动,一脸为难:“麾下军汉,多也对宋人有些不爽不快,不好说项……”
心思还是不定,许贯忠懂得,便道:“渠帅啊,女真此番,凶多吉少了!”
“何以见得?”郭药师就问。
“孤军深入,后路被断,那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已然陷入四围之局,岂能不是凶多吉少?”许贯忠如此一语,道理不复杂。
郭药师却道:“女真之骑,来去,势不可挡!”
郭药师对女真人,还是有点心理阴影,若非如此,昔日在燕京,也不会投得那么快。
许贯忠立马一言:“那是臃肿来去势不可挡?还是轻骑快马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