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仔细一想或许也正常。
嘉靖都已经是明朝中后期了,党争算计都已经娴熟,玩弄政治出神入化,党派之争自然不会过于张扬,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
反观明初就简单粗暴许多,都是直接弹劾。朱元璋就找被弹劾的人问话,要是答不出来,那就死翘翘。
归根到底。
胡惟庸看似是丞相,实际上他是书吏出身,靠著贿赂李善长才一路坐火箭升到中书省丞相的位置。
早期他很得朱元璋宠信,以至于在中书省只手遮天,得罪他的都会被罢,
巴结他的都会得到升迁,根本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
甚至说难听点,现在整个朝堂都是个草台班子。
明初科举举行的不顺利,很多官员都不是科举出身,也没有地方治理经验,
不少人前一刻只是七八品官吏,或是得到举荐被朱元璋火速提拔,或是投靠胡惟庸荣登高位,能力和政治斗争都非常差劲。
因而遭到这样在早朝当著文武百官的面被弹劾,胡惟庸自然是沉不住气,第一个跳出来。
而随著他跳出来,他的党羽也连忙站出来呵斥。
“商嵩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殿下,臣弹劾商嵩时诬告朝廷重臣,还请殿下明察!”
“丞相日夜为朝廷政事弹精竭虑,常思报效国家,殿下切不可听信奸逆谗言啊!”
一时间马上就有二十余位朝廷大员上奏。
“咚咚!”
王东敲响放在一旁的铜锣,高声道:“肃静!”
朱标长吐了一口气,站起来双手背负在身后,故作惊讶道:“商嵩时,胡相可是大明支柱,岂能随意弹劾?你有证据吗?”
商嵩时冷笑道:“臣有证据。”
说话间从怀里取出奏折,双手托举,弯腰说道:“这是臣在中书省记录的最近数年胡惟庸擅自做主的上封事,还有其辄匿的奏径,皆一一登记在案,殿下可以让通政司对照!”
“曾秉正何在?”
“臣在。”
“对照一番。”
“是。”
曾秉正随即走过去把那奏折拿了过来翻阅。
此时场上静谧无比。
胡惟庸党羽一时间个个都汗流渎背,不断擦著额头的虚汗。
商嵩时之前是正二品御史中丞,因为得罪了胡惟庸,被胡惟庸罢,成为了正七品中书省都事。
不得不说,明初升官和降官落差就是这么大。
完全不按官场守则升迁或贬滴。
有的时候被朱元璋或者胡惟庸看重,就可能自正七品直升正三品乃至正二品。
可一旦被朱元璋和胡惟庸厌恶,那么自正二品降到七品也是常有的事情。
因而此刻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商嵩时在报复胡惟庸。
唯有胡惟庸心中感到不妙。
毕竟曾秉正再怎么博闻强记,一年下来送往通政司与中书省的奏折达少则六七千,多则上方件,他怎么可能全记下来。
这背后必然有阴谋。
果然。
很快曾秉正对照完后上报导:“殿下,对照无误,最近五年内,胡相擅自做主的奏事达一千六百余件,辄匿的奏书也达到了三百三十七件。”
“胡相是否要给本宫一个解释?”
朱标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玉阶上居高临下,目光凿凿地看向胡惟庸。
这是第一个发难点。
胡惟庸额头冷汗直冒,连忙说道:“殿下,臣只是觉得一些小事,没必要麻烦陛下和殿下。其中很多奏折都是临近散值才过来,即将封宫,事急之下,又非大事,不想再叨扰陛下,因而才擅自做主,还请殿下宽恕。”
“呵。”
商嵩时冷笑道:“江南旱情严重是小事,陛下直到数日后才知晓。调动六部尚书也是小事,稍不合你心意便擅自罢,连陛下都不知道,我都不知大明朝堂是陛下的朝堂,还是你胡相的朝堂!”
“你!”
胡惟庸怒目而视,破口大骂道:“你这构陷本相的无耻小人!”
“殿下,臣也弹劾胡惟庸卖官爵,收受贿赂。”
毛忽然站出来拱手说道。
“可有证据?”
朱标问。
“这是帐本及最近两年来的记录,其中最近一月最为清晰,记载了朝堂多名官员向胡惟庸贿赂的事。”
毛从怀里取出帐本和奏折,然后警了胡惟庸一眼道:“胡惟庸家奴仆孙喜与臣有旧,这些都是孙喜暗中记录,时间地点人员帐目皆有数!不仅是他们贿赂的金额,还包括他们之间的对话,在私底下将朝廷政事定论的言语,以及哪些人进出了胡府,哪些人在妄议朝政都记载下来。除此之外,一些大臣府邸的奴仆也与臣有联系,他们之间的记录都有可查,可一一对照!”
胡惟庸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起来。
身后诸多党羽,亦是汗流渎背,一个个脸上纷纷露出惶恐的表情。
没想到自己家里竟出了内贼。
他们干的所有事情,全都被毛抓住了把柄,恐怕太子殿下所知道的事情,
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多!
朱标怒视下方道:“哪些人卖官爵而来,哪些人妄自决断朝政,自己站出来还能免死,若是报出名字,那就休怪本宫无情了。”
“臣有罪,臣向胡相贿赂过一百两金。”
“臣也有罪,臣向胡相贿赂过一千二百匹绢帛。”
臣.
要时间就有十多名官员站出来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磕头哀嚎。
而随著他们站出来,又有大批官员纷纷跪倒,哭豪不止。
看著下方这片胡党官员。
玉阶上朱云峰边伸懒腰边打哈欠。
太没意思了。
还以为是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呢。
结果胡惟庸就这?
无聊。
第73章 我有刀!
历史上朱元璋处理胡惟庸案,虽然是以涂节上告为起始,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
只是涂节大概率受朱元璋指示,仓促告状,随即老朱就立即动手。
这就相当于先射箭再画靶子,后面的很多证据其实是老朱在处理了胡惟庸之后,才陆续查出来的。
所以导致包括谋反在内的诸多罪名,颇受争议。
但如今却不同。
朱标他们就是为了针对胡惟庸而来,派人暗中调查了一个多月,又策反了胡惟庸以及诸多贪官家的奴仆,各种罪证都已经掌握清楚。
可以明确的是,造反是子虚乌有,纯粹是老朱捏造以扩大杀范围。
然而贪污受贿、擅弄权事、构陷重臣、欺君罔上以及随意断绝刑部上报的各种生死案子,却是不争的事实。
此刻朱标于早朝突然发难,并且拿出罪证,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顷刻间下面那些贿赂胡惟庸的臣子们跪倒了一大片,痛哭流涕请求著太子的宽大处理。
归根到底,还是胡惟庸有些得意忘形。
以为受老朱宠信,就可以肆意妄为。不管是贪污受贿还是欺君罔上,都做得十分张扬。
朱元璋特意设置通政司,全国奏折公文要先送到通政司,中书省发的文也要送往通政司,由通政司记录之后,才会送到中书省或发往全国。
而胡惟庸作为丞相其实是有权力对送上来的奏折进行批阅,给出自己的解决意见。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的意见就是最终意见。
他给的只能算是参考意见,所有经过中书省批阅后的奏折都要送到朱元璋那进行最终审阅,老朱认可才能下达执行,若是不认可,决定权在老朱手里。
胡惟庸私自批阅,不把这些奏折送到老朱那,而是直接发往通政司,让通政司作为朝廷命令下达,自然就严重侵犯了老朱的权力。
因而这些事情早就记录在案。
如果老朱不计较的时候,就不算什么大事。可一旦老朱动了杀心,每一条与通政司的对照不符,那就是一道道催命符,能要了胡惟庸的命!
便在这样的攻势下,下方胡惟庸已经彻底瘫软在地上,双目无神,浑身如筛糠般抖动,早就已经不知所措。
可要知道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波和第二波攻势,主菜可还没上呢。
就看到角落里又走出来一人,那人步伐略显螨珊,走到玉阶下方跪下,声音虚弱地说道:“罪臣涂节,弹劾胡惟庸暗害诚意伯刘基以及其长子刘琏,魏国公也差点遭到其构陷,且与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常在府中聚饮,饮宴间还有诽谤辱骂圣上之意。”
这话说完,全场哗然。
连站在对面正看戏的武将勋贵集团都坐不住了,平凉侯费聚目前正驻扎在陈州整理军务,吉安侯陆仲亨便在场。
听到涂节的话,他亦是浑身颤抖如筛糠,颤颤巍巍走出来,跪倒在地上喊道:“殿下,臣.......臣并无诽谤圣上之意,臣该死,臣只是酒后胡言,是胡惟庸!”
说著他指向胡惟庸厉声控诉道:“是胡惟庸指使臣说的,臣绝无对圣上不满7
朱标说道:“胡惟庸暗害诚意伯及魏国公之事,可有证据?”
“有。”
涂节说道:“诚意伯病重,胡惟庸派人送药过去,诚意伯吃完就死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还有诚意伯长子刘琏,被胡惟庸指派江西布政使沈立本暗害,殿下一查便知。魏国公之事,是胡惟庸想收买魏国公府守门人福寿,试图构陷魏国公,被福寿严词拒绝,殿下可以召来福寿询问。”
“哼。”
朱标冷哼道:“胡惟庸,你还有何话说。’
胡惟庸早就已经被吓得腿软,瘫坐在地,只喃喃自语道:“殿下,殿下,这是构陷,这是构陷!”
“毛何在!”
朱标见胡惟庸已经六神无主,其党羽已经大多认罪,连反抗能力都没有,摇摇头表示自己还如临大敌,没想到这般轻松。
毛骧说道:“臣在!”
“把一干犯人全部拿下,先置诏狱,待父亲病好之后再做处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