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兴庆府城外,很快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北疆军士兵们迅速集结,盔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雄浑的力量。
……
金朝中都的四月,风沙仍未停歇。
皇宫大安殿内,气氛却比塞外寒风更显凛冽。
金章宗完颜璟坐在龙椅上,手中的奏折被他死死攥住,指节泛白,脸色铁青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殿内文武百官皆垂首而立,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刚从南方传来的战报,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完颜璟心中最后一丝对宋的容忍。
“放肆!放肆!”
完颜璟猛地将奏折摔在地上,奏折散开的纸页上,“泗州失守”“寿春溃退”“濠州被围”的字样格外刺眼。
“宋国这群南蛮,竟敢悍然北伐。”
“真当我大金铁骑变成泥捏的了吗?”
他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御座台阶,语气中满是狂怒。
“朕此前派了三波使团去临安,许他们减少岁币、归还濠州,甚至愿意承认宋国对泗州的‘实际控制’。”
“以这般低姿态求和解,就是想让他们安分守己。”
“可朕的这番好意,反而助长了宋蛮子主战派的嚣张气焰,真以为我大金忙着应对北疆和夏国,就腾不出手收拾他们了?”
“当年我大金铁骑能攻破开封,抓住宋国皇帝,如今一样能攻破临安。”
旁边的枢密使徒单克宁连忙躬身道:“陛下息怒!宋军虽初期取胜,却多是侥幸。”
“郭倪好大喜功,皇甫斌不善攻坚,吴曦心怀异志,只要我军调集主力南下,定能将其击溃。”
完颜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为应对宋国可能的北伐,金国早已做好准备:东路以平章政事仆散揆为帅,统领山东、河北大军驰援两淮。
中路以枢密副使完颜匡为主将,镇守开封,防备宋军逼近。
西路则由凤翔路总管完颜纲坐镇关中,牵制宋军吴曦部。
各路主将皆已就位,军中调度井然,用不着他远程微操,他此刻的愤怒,更多是源于宋国对大金威严的践踏。
“传朕旨意!”
完颜璟声音冰冷:“仆散揆即刻率五万大军南下,务必在宿州击溃郭倪部。”
“完颜匡加强开封防务,同时派兵支援濠州。”
“完颜纲……让他死死盯住吴曦,不许宋军西路军越过秦州一步。”
“朕要让宋国知道,冒犯大金的代价,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陛下英明!”百官齐声领命。
就在这时,中书令张万公捧着一份国书,缓步走上前:“陛下,夏国遣使送来国书,还请陛下过目。”
完颜璟瞥了一眼国书封面,上面“大夏应天皇帝李安全”的字样让他眉头一皱。
接过国书翻开,里面的内容与此前北疆收到的如出一辙。
无非是“天庆皇帝李纯祐身体不适,传位于镇夷郡王,改元应天”,恳请金国“承认新帝正统,两国永结友好”。
“哼,李安全?”
完颜璟冷笑一声,将国书扔在案上。
“不过是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也配称‘皇帝’?”
作为大金的正统皇帝,他最厌恶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更何况李安全手段卑劣至极。
完颜璟极为不喜,维护皇位继承的合法性才是完颜璟的需求。
张万公则是说道:“陛下,臣知晓李安全得位不正,可如今北疆势力愈发强大,已成为我大金心腹之患,急需夏国在西北牵制北疆军。”
提到北疆,完颜璟脸上的怒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他走到殿内的地图前,目光落在河西走廊与漠北的位置,语气沉重:“朕当初以为,北疆只是西域辽国残余的一个割据势力。”
“还想着等收拾了漠北草原,便出兵将其收服,作为拿下西域的桥头堡。”
“可谁能想到,李骁那厮竟如此凶猛——短短几年,不仅拿下了河西走廊,野心勃勃。”
“更甚至吞并了克烈部、乞颜部等漠北诸部,去年还攻破了兴庆府,把西夏折腾得只剩西平府弹丸之地。”
听着完颜璟这恼怒又郁闷的语气,张万公趁热打铁道:“如果北疆军东渡黄河,我大金的关中便会直接暴露在北疆铁骑的威胁之下。”
“承认李安全的正统地位,许他些好处,让他替我大金挡着北疆,咱们才能专心应对宋国北伐啊!”
张万公之所以如此积极的为李安全张目,很明显的原因就是,李安全出手大方,给了个张万公无法拒绝的数目。
完颜璟沉默片刻,手指在地图上关中的位置轻轻敲击。
他知道张万公说得对,北疆的威胁,早已超过宋国。
宋国北伐虽可恨,却只是“外患”;宋国北伐叫嚣了几十年,每一次都被自己拉了后腿。
可北疆的崛起,却是能动摇大金根基的“心腹之患”。
“罢了。”
完颜璟终是松了口:“传朕旨意,承认李安全为夏国国主,许他每年从关中购买十万石粮食,条件是他必须出兵牵制北疆军,不许北疆军越过黄河东进。”
可话音刚落,他又皱起眉头:“只是李安全那点兵力,能挡得住北疆军吗?万一西平府沦陷,关中还是危险。”
随即又想到了凤翔路总管完颜纲的计划,只不过此事很是私密,不宜在朝堂之上细说。
散朝之后,完颜璟将枢密使徒单克宁叫来书房,开门见山问道:“完颜纲的计划进展得如何了?”
“回陛下,完颜纲已派密使去见宋国西路军统帅吴曦,正在劝说他归降大金。”徒单克宁低声道。
“不过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想让吴曦归降,只怕他会狮子大张口。”
吴氏家族在川蜀盘踞多年,号称‘吴家军’。
宋国朝廷对其向来忌惮,这些年来一直明里暗里的进行打压。
当年吴曦父亲去世,朝廷都不让他回去吊唁,还把他扣押在临安做人质,吴曦心中早已不满。
完颜纲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趁机说降他归降金国。
完颜璟冷笑一声:“狮子大张口?”
“朕不怕他张大口,就怕他不敢张口。”
随即露出狠厉的神色道:“传信给完颜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吴曦归降。”
“他要金银珠宝,朕给他;他要美女,朕给他;他若想称王,朕便封他为‘蜀王’!”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反正川蜀现在还在宋国手里,‘蜀王’不过是个空头名号,他想要,就得自己去打。”
“只要他肯归降,宋国西路军便会不攻自破,关中的大军无论是增援中原,还是北上抵挡北疆,都能从容许多。”
张万公躬身应道:“臣这就去传旨。”
完颜璟重新坐回龙椅,目光望向南方,眼中满是算计。
宋国北伐虽打乱了他的计划,却也让他看清了各方势力的虚实,只要能稳住夏国、收服吴曦,这场与北疆的博弈,大金未必会输。
……
黄河东岸的风,裹着泥沙与水汽,吹得人身上难受。
两名夏军士兵被安排在顺州黄河段东岸,警戒北疆军东渡黄河。
而就在两人无聊的躲在背风处睡觉的时候,忽然被一阵隐隐的嘈杂声音吵醒。
一人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目光望向对岸。
这一看,瞬间将困意全都看没了。
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瞬间惊醒。
只见对岸的滩涂上,密密麻麻的北疆士兵和民夫正扛着木料、绳索聚集,几艘小船已经推入水中,显然是要架设浮桥。
“不好!北疆人要渡河!”
探子翻身跃上战马,缰绳一勒,朝着西平府方向狂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西平府的夏军大营内。
夏国新任枢密使贺尼合达看着气喘吁吁的探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北疆军动作竟如此之快?”
“传我命令~”
正准备派遣大军前去拦截的时候,又有两名探子跑来,急匆匆的汇报北疆军准备架设浮桥。
而这个地点,与前两个探子汇报的地点,相聚足足两百多里。
步兵行军,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贺尼合达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了,立马意识到这是北疆军的明谋。
就是要分散夏军有限的兵力,让他搞不清楚北疆军到底是准备在哪里渡河。
更恶心的是,一个时辰之后,又有一队探子来报,又发现了一处北疆的登陆地点。
这下子,可把贺尼合达恶心坏了。
但是没办法,只能将有限的大军分成三部分,分别前往三处地点防守。
而北疆军真正的渡河地点,正是最初的顺州。
这里地势平坦,黄河水流平缓,两岸皆是开阔平原,既便于船只固定,也能让后续登陆的大军快速展开阵型。
此时的黄河西岸,北疆军的准备已近尾声。
李骁勒马立在滩头,看着面前数百名手持斧锯的士兵和民夫,又望向对岸的夏军,对方正准备阻止北疆军渡河。
而真正的麻烦,则是来自于水面。
只见夏军的船只正从下游驶来,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黄河浊浪中起伏,多是些载着三五人的小渔船,只有十几艘稍大的货船,勉强能容下二十人。
“传令水师,破了夏军的船队!”李骁沉声喝道。
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西岸的水面上也驶出数十艘船只。
所谓的北疆水师,便是从夏军战俘中挑选出一批会水之人,辅以少数北疆会水将领和士兵,便形成了北疆初代水师。
与夏军船只不同的是,北疆的大船上不仅站着手持短刀的士兵,船舷处还固定着黑乎乎的铁筒。
正是兵械司新造的虎尊炮,炮口对准了驶来的夏军船只。
夏军船上的士兵,大多是黄河边的船夫,被李安全强征入伍,此刻见北疆船只逼近,纷纷拿起船桨、长篙,弓箭等。
准备用传统水战的法子,要么用船桨撞击敌船,要么用弓弩远射,或者用长篙勾住对方船身,再跳过去厮杀。
这是黄河上最常见的“水战手段”,夏军船夫们虽不是正规军,却也靠这法子打过几次水匪,倒也有几分底气。
“准备放箭!”
夏军领头的船夫嘶吼着,士兵们弯弓搭箭,准备等到小船靠近北疆的一艘船后立马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