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一路上升的话,怎么也得是国字级的烈士。
所以,狼狈为奸才是正道。
五千两交个朋友贵是贵了些,但做人做官都要看将来嘛。
大不了苦一苦百姓。
又是一场丰盛的酒宴款待后,赵安坐上东台知县陈有文的“公车”痛痛快快结束这趟公差。
别说,县令大人的豪华马车虽然不及八人大轿,坐在里面就是舒服。
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时不时总要下意识的掀起帘挡朝外瞄两眼,盼着来个拦路喊冤告状的.
正印官的感觉就是赞。
却是没敢坐东台县的马车直接到府学交差,而是在城外就让车夫回了。
低调做人的道理,赵安还是略懂一二的。
随手喊了个骡车的士便奔府学去了,到地第一件事就是找主管教职工人事的马学正报销差旅费。
东台县学的杨教谕挺贴心,特意为赵学录多开了些费用,连同车马费算下来府学应该给赵安报销五两六钱。
比赵安实际花费多了二两。
“这么多的?”
马学正也纳闷着,往年不是没有人去下面县监考,可费用都在三两以内,怎么这回赵有禄就要多报二两的。
“大人,这是东台县学给卑职的单子,大人若觉卑职有多报嫌疑,大可派人去东台核实。”
白白赚了五千两的赵安不是在乎这二两银子,而是在乎府学对他工作的一个态度。
必须强硬,一个铜子都不能给他少。
绝不能给人留一个多报谎报占小便宜的印象。
见赵安腰杆老直,东台县学给的“发票单”也没什么问题,马学正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还是给签了字。
反正钱又不要他出。
“本官这边给你签了,你去账房领钱就是了。”
将报销单递给赵安后,马学正问了些东台县学的考试情况。
赵安这边自是将东台县夸上了天,连那个从未见过的县案首小陆也是赞不绝口,说过两年东台县或许就要出个举人老爷了。
府学和县学听着好像是隶属的上下级关系,其实二者根本没有谁归谁管的说法,甚至还有竞争关系。
哪个县学要是考中举人的人数按考生比例高过府学,那县学的教谕多半就要升职到府里了。
府学唯一能拿捏县学的地方就在于府试,也就是童生试的第二场,只有府试过了考生才能参加最后一场院试。
县案首是县里定,府案首自是府里定,光这个府案首市场价最低也得五千两。
要是关系操作得位,想要连中三元的话,没个一万大几千两是搞不定的。
赵安这边拿了马学正签过字的报销单便去了账房领钱,刚把钱领出来准备回家时,就见府学的教导主任童训导跟一个当老师的老秀才有说有笑的迎面走了过来。
看到赵安,童训导还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赵学录这是打东台回来了?”
“回来了,”
赵安笑着上前给比他官大的童训导行了一礼,随口问对方何事如此兴高采烈。
童训导哈哈一笑道:“赵学录有所不知,朝廷刚刚通知各地,以后当官的犯事不必坐牢,直接交议罪银就行了。”
“议罪银?”
赵安一怔,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童训导见赵安发怔,以为对方没明白什么意思,笑着解释道:“这议罪银啊,就是你赵学录如果交一笔钱给朝廷的话,这样你将来若犯了事就能重罪改为轻罪,轻罪改为无罪。”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赵安恍然大悟,也想到怎么这么熟悉的,那议罪银不就是和珅和中堂为了给乾隆老太爷庆祝八十大寿搞出来的千古第一敛财法么。
点头表示明白后,又好奇问了句:“那这议罪银得事先交了?”
童训导乐了:“当然要事先交了,哪有事后抱佛脚的道理。”
赵安再次点头:“那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去交议罪银?”
这话让人童训导不乐意了:“赵学录莫瞎讲,本官为人廉洁从不犯事,交什么议罪银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边上的老秀才也是有眼力界的,赶紧把训导大人夸上天,就差说童青天、海青天了。
赵安赔笑了一会,一脸好奇的问出另一个比较关心的事,就是议罪银有没有品级和任职的限制。
“这倒没有。”
童训导摇了摇头,邸报上只说凡官员犯事都可以议罪银减轻罪罚,并没有说谁能交谁不能交。
赵安“噢”了一声问道:“大人,那这议罪银是在哪交?”
很认真的在问,赵安想先交点罚款,因为他打赌自己一定会走上犯罪道路。
所以,不如提前把罚款先交了。
起码能保命不是。
第67章 都不交,我来交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在大清朝混,哪有不趟污水的道理。
何况刚刚包庇了一场弄不好是嘉庆登基以前最大文狱的大案,而且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个假字。
正提心吊胆着,朝廷给出台了个交钱不坐牢的好政策,赵安肯定要积极响应。
求个心安也罢,买个保险也罢,这钱权当喂狗了。
至于童训导不肯交钱的做法,属于典型的和朝廷对着干!
往大了说那就是思想觉悟不到位,不知道替朝廷排忧解难;
往小说了那也是目光短浅,只知家在国前,不知无国便无家的道理。
活该四十岁的人了还是个正九品。
当官的,哪个屁股干净?
这会不趁政策利好把漏堵了,难道等铐子过来再喊冤不成。
赵安是不屑和童训导这种虫豸为伍的,打听到议罪银得到府衙交后便准备打车赶过去,管它多少钱先交了便是。
到大门口被门房叫住,说京里前两天有封信寄给赵学录,因赵学录出差就搁在门房了。
赵安知道多半是进京当老师的吴卫平来信了,赶紧拿过拆开来看。
看完微微点头,老吴头那边挺顺利,二百两报名费一交吏部就给安排去国子监当了从七品的博士。
品级上吃了点亏,因为两榜进士出身外放至少都是正七品,留在京中的甚至能给个从六品。
奈何老吴头三十年没上过班,个人履历这块一片空白,仕途可以说基本结束,能给个从七品教书的待遇算不错了。
住宿这一块肯定国子监有安排,信中老吴头也没说其它,大体就是告知赵安一声我上班了的意思。
放下信,赵安想了想没着急去府衙交议罪银,而是喊了个骡车去了钱庄,将东台县给的五千两大面额银票换成了一百两、二百两的小额面值。
出来后又找了个路边算命写字摊花五文借了笔和纸,就在摊子上给老吴头回了封信,随信附送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银票背后的钱庄是盐商办的,大江南北都能通兑。
如此做法,无非是巩固和老吴头的关系,想着老小子能乖乖听他安排,好在关键时候体现“奇兵”作用一举入了嘉庆法眼从而飞黄腾达,反过来再拉赵安一把。
进士老爷的身份,还是奇货可居的。
打死赵安他也不敢给自己弄个假进士学历,那玩意在吏部真有学信网存在。
信是走官驿发出的,这年头官驿已经演化成类似邮局的存在,驿站从中挣点小钱,地方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问。
府衙赵安熟,进去后就直接奔了议罪银的代缴机构经历司,到了才发现原先的熟人起码少了一半。
旋即意识到定是新任知府大人到了,府衙已然大换血。
新任扬州知府是何人,什么背景,赵安还真不清楚,反正他也不和扬州府打交道。
说明来意后,经历司这帮人却是有点发懵,目前为止还没有官员过来交议罪银。
朝廷关于议罪银的通知是三天前才传达到各地的,扬州这边因新知府大人上任,衙门体系比较“混乱”,故而根本没有人负责此事。
且这件事在官场上议论很多,不少官员认为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荒唐。
京师有不少御史上书反对此事,认为以钱代罪会使缴了议罪银的官员更加有肆无恐,加剧吏治腐化。那些缴了议罪银的官员为了捞回花费,也定会变本加厉盘剥百姓。
而且以钱代罪,有罪不究,会使大清律法变得形同虚设
总之,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对议罪银的反对声音都很大,因此这件事最终能否成定规还是未知数。
不少有心想钻空子的官员这会也都在观望着,害怕钱交了回头这制度就给取消,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体现在赵安这边,就是他来早了。
“怎么?我不能交议罪银?”
赵安不知道自己来的太早,还以为自己品级不够人家不收他的钱,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接待的郭知事想了想,客气道:“赵学录稍等,容在下去问问这议银罪银的事。”
“好,”
赵安点了点头,耐心坐在那等。
郭知事出去后直接去了府堂找新任知府大人带来的大席孙师爷,仔细询问议罪银的具体办理事项。
“议罪银这件事府里只是代收,所收款项汇总后要送内务府广储司,”
内务府广储司就是乾隆老太爷的私人账户,各地官员主动交纳的议罪银经府一级汇总后,都要汇入老太爷的账户。
不得截留,不得挪用,必须专款专用。
将流程仔细说完后,待听郭知事说府学有个从九品的学录要交议罪银,孙师爷也犯难了。
朝廷虽然没有规定各品级的官员要交多少,可一个从九品的小官也要交议罪银,且还是个学官,就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搞不明白,真搞不明白。
于是孙师爷找到知府大人把事情说了,府尊这会正忙着给府里各缺定价好赶紧变卖捞钱,哪有闲心管个从九品小官交不交议罪银。
让孙师爷他们自个看着办。
有了知府大人的话,孙师爷便亲自过来看看哪个傻蛋白白往外扔钱。
进屋看到坐着的赵安便问道:“就是你要交议罪银?”
“哎,哎,是下官要交!”
说话间,赵安已经起身,不敢怠慢对方。
仔细打量了眼傻蛋后,孙师爷眉头微皱:“那你要交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