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朝廷规定下官这个品级的要交多少?”
赵安的反问有点为难孙师爷,他老人家也不知道啊。
进而也反问道:“你想要交多少?”
“下官真不知要交多少合适,还请先生给个实数。”
赵安态度很恭敬。
“你确定你真要交议罪银?老夫不妨与你说句实话,至今本府并无任何官员上缴议罪银,你若真想交不妨等上一阵。”
孙师爷也是好心,不想这个从九品的小学官白花钱。
可面前的小学官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要交。
“你坚持要交,老夫也不便与你多说,”
孙师爷摇了摇头,看向边上的郭知事,后者打量了眼一脸认真的赵安:“赵学录一年俸禄不过三四十两,这样吧,你就交个五十两吧。”
“五十两?”
赵安愣了下,有点弱弱的问了句,“府里目前真没有其他大人交钱?”
得到的是肯定答案。
“这样啊,”
赵安有点紧张的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下官愿缴议罪银一千两。”
第68章 谁是二傻子?
府学有个从九品的二傻子学官交了一千两议罪银的消息,瞬间传遍府衙,引发了一场自建府以来从未有过的轰动。
不能不轰动,就没见过这种人傻钱多的。
一千两什么概念?
就二傻子的工资得在府学白干二十多年!
你要说是个六七品官交个一千两议罪银倒也说的过去,毕竟人正印官不差这小钱,都不必掏腰包光拿朝廷给的养廉银也能交了。
也有交的必要,毕竟官面下的事情大家都有数。
哪个当官的敢保证不被查?
交钱不用坐牢的制度真要实施,可不就利好当官的么。
可这官是实权官,你一无权无势甚至连油水都没有的小小学官能比么?
傻啦巴几交一千两?
你是学历有问题还是身份有问题,死活非要交这钱?
脑子坏掉了!
知道此事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看热闹看笑话外带讥讽嘲笑的,均认为赵安这事干的绝对是傻的可爱,但也有一些心思活跃的人却看出这件事是有问题的。
不是小学官交一千两议罪银有问题,而是这二傻子哪来的一千两?
事情很快汇报到现任知府方维甸处。
方大人早年也是监生出身,不是花钱的例监,而是凭借父辈恩荫的荫监。
其父就是做过陕甘总督、直隶总督,被乾隆老太爷赐诗一首的贤臣方观承。
凭借父亲留下的余荫,方大人十七岁时以贡生身份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
正六品的官职。
这是目前为止汉官子弟能够得到的最好升官途径,然而还是不能与满洲子弟相比,有的满洲子弟十三四岁就能出任正二品尚书、都统,换作汉官子弟哪个敢想?
满汉之分,在乾隆朝尤为明显,为免汉人子弟进一步侵占满洲利益,乾隆老太爷甚至将对大清开国有功的汉军八旗都给撵出了八旗序列,以致不少被撵出八旗的汉军子弟私下都骂乾隆爷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有些实在气不过的被人一忽悠就参加了地下秘密反清组织,比如主要在北方活动的天理教。
搁方大人这边,军机章京看着是军机处的“秘书”,品低权不高,然而自有军机处以来,军机大臣六成都有过军机章京的经历。
相当于十个章京要出六个军机大臣!
这什么概念?
就是预备军机大臣呗。
故而军机章京又被称为“小军机”。
方大人十七岁就位居正六品的“小军机”,前途可想而知。
当然,方大人自己也很争气,二十二岁考中进士,二十七岁又随大将军福康安镇压台湾林爽文领导的天地会叛乱,得赐花翎一根并迁正五品的御史。
从避暑山庄回京的乾隆老太爷于路上看到方大人父亲当年树立的一块石碑,念着其父方观承在时把直隶治理的相当不错,爱屋及乌便把刚缺出来的扬州知府赏给了方大人。
及至今年,方大人才三十岁,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旨意下来时京中都说方家也要出一对父子双总督了。
又有说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子总督儿军机的。
把个方大人听的是意气勃发,春风得意的很。
不过年轻归年轻,方大人于官场的门道却是精通的,当年在福康安大将军幕下办差时确实锻炼人。
因而上任之后无须任何人指点,就对衙门内部的诸多鬼把戏了如指掌,几番操作下来不仅实权部门都任用了带来的亲信,连带着也卖出了不少缺,实实在在捞了不少银子。
倒不是说方大人就是个贪官,而是府衙的支出向来都是亏空,不想方设法弄些银子就周转不开。
听了孙师爷的汇报,正忙着的方大人也感惊讶,抬头一脸疑惑道:“一个从九品的学官哪来这么多钱的?”
不等孙师爷开口,脸色便沉了下来,“哼”了一声:“一个从九品的学官都能拿出一千两,可想其人有多么贪婪,这种人也配在府学为官?”
言下之意竟是要查一查这个能拿出一千两交议罪银的小学官。
孙师爷见状忙道:“府堂那边说此人是前任额大人给保的监生,破格举荐的学官。”
“额其纳?”
方大人眉头一皱,息了查查那小学官的心思,虽说人走茶凉,可额其纳这次是高升按察使,他这个接替者一上任就把人家保举的人给办了,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想了想,摆手道:“既是额大人保举的人,你照规矩办事便是。”
这就是不查了。
孙师爷点了点头,知府大人虽然年轻倒也不是个愣头青,前任额其纳如今高升臬台,他保举的人这会哪里能动得,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面。
真动了也不合官场规矩。
今天你能动前任的人,那下任是不是也能动你的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做官嘛,讲究的还是一团和气。
犹豫了下,低声问道:“大人,那此人交的议罪银怎么办?”
“哼,议罪银,”
方大人目中明显有不满之色,发牢骚道:“和珅这个奸贼前些年就蛊惑皇上搞什么议罪银,当时朝野反对之声便颇大,和珅不敢大张其鼓,原以为此事不了了之,未想这奸贼竟趁皇上八十万寿要将这议罪银办成定制,简直是荒唐!历朝历代岂有以银代罪的道理!他和珅不要脸,咱大清朝还要脸呢!”
孙师爷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却是不便附和。
有些话恩主能说,他们这些幕僚是说不得的。
而且和珅现在如日中天,自家恩主纵是贤臣之后也不过是个从四品的知府,纵是对这议罪银制度再不满也只能发发牢骚,还能做什么?
年轻人心性而矣,作为幕僚师爷听听就好。
许是知道自己也只能发发牢骚,年轻的方大人有些意兴阑珊的抬了抬手,本是要孙师爷照朝廷要求办,心中忽的却是一动,嘴角露出冷笑,竟是吩咐孙师爷道:
“你马上派人把这一千两送进京,皇上若知道一个从九品的小官都能拿出一千两来,当知我大清吏治已腐烂到何程度,如此一来这议罪银或许就能取消了,也算本官为朝廷、为大清做了点事吧。”
第69章 不就是想不被查么
赵安不明白府衙的人为何以一种有色眼光看他。
真不明白。
难道你们这帮蠢货看不出这议罪银的实际推行者就是乾隆老太爷吗!
和中堂不过是个执行主子心思的白手套而矣。
老太爷要收这钱,你们丫的不交就算了,还一肚子牢骚,这是眼中没有老太爷?
还是当老太爷上了年纪拿不动刀了!
懒得跟这帮人解释背后更深层的原因,反正你们不交我交。
吃屎得趁热不是。
眼下扬州府就赵安一个从九品的学官主动缴纳议罪银,如此看来江苏地面他这个小学官恐怕能位列前三,最差也能进个前十。
一想到自己这个从九品的学官能和制台、将军、抚台、藩台等大人物的名字排在一起呈给老太爷看,赵安就觉这一千两花的着实不冤。
这牌面盐商们至少得花五十万两才行!
简直就是捡了大漏。
跟地摊上捡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差不多。
乾隆老太爷咋看他这个从九品官不重要,有没有特别奖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安招呼打了,下回您老要查出咱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来,戴罪立功的机会必须要给噢。
不能一撸到底的。
赵安能够接受的底线是保留官籍、以观后效。
突破这个底线,他就化身洪天王去湖北当白莲教主了。
回到府学的赵安跟在府衙一样,表面上谁都对他客客气气笑哈哈的,背地里不知道嚼了赵安多少蛆。
无所谓。
不想将智商降到和这帮人持平的赵安懒得理会风言风语,见没什么事直接旷工回了县学公房的小家。
半个月没见春兰小娘子,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娘子拖进屋中带上门,也不管小小有没有睡,“哗啦”一下就把小娘子的裤子给解了。
再见没红,大喜过望,猴急似的就进了。
可能是憋的慌,这回倒没用多长时间便收工罢战。
小娘子从最开始的些许挣扎到最后躺平“认栽”也就十几个呼吸时间,完事主动收拾,也不捂着藏着,脸也不怎么红了。
心态可以理解,反正都是他的人了。
赵安这边一手搂着春兰小娘子,一手轻抚人小肚,有些期盼道:“离上次有段日子了,你这又没见红,弄不好是我放进去的种子发芽了。”
“你胡说,”
羞的人小娘子伸出小拳拳给了他一下。
有点夫妻相了。
赵安暗自点头,要的就是这感觉。
一日夫妻百日恩,等两人真有了孩子,春兰这边的警报就算正式解除,不必担心这个接盘来的便宜媳妇把他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