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赵安现在让县里跟你一起贩私盐,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看着,担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万一被盐运衙门发现,几个脑袋够砍的。
“怎么能是盐贩子呢?”
一心拉人下水的赵安必须纠正县尊大人的错误观念,“我们不是贩私盐,我们只是帮助灶户解决滞销问题,提高灶户收入同时也让更多百姓吃上便宜的平价盐,这可是为民造福的大好事啊。”
“.”
县尊大人又想骂娘了。
赵安那边自说自话,说他已经打通东台县的门路,只要丁县尊这里大开方便之门,销售这一块他想办法解决。
利润嘛,三三四。
东台县三,甘泉县三,他四。
但这个四也不全归他赵教授,因为运输和销售这一块也得分利润。
算下来,他最多拿二。
至于被盐运衙门发现的风险,其实是可以降低到最低的。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拿钱去砸盐运衙门查缉私盐的办事人员,有钱大家一起耍嘛。
朝廷?
朝廷是能多发点工资给你,还是能让你一年升一级?
大差不差就行了。
再次一点的办法就是以官方名义对私盐进行包装,说白了运的就不是盐,是糖,是农产品,是石灰,反正是县衙认证的产品,绝对跟盐无关。
再再次的办法就是谁查杀谁。
宋教谕听着像那么回事,但好奇一点就是东台县的路子你赵安怎么打通的。
赵安自不会说实话,只说东台陈知县也是个好官,对于盐商盘剥灶户一事深恶痛绝,所以有心想帮灶户一把。
纯鬼话。
丁县尊和宋教谕哪里不知道赵安没说实话,但对方既拍着胸脯说东台县没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不然这小子不会提出这事。
“大人,你看?”
心动的宋教谕觉得有两个知县参与其中,只要做的不太过份,这买卖是能财源滚滚的。
“本县不参与此事!”
丁县尊还是坚持了原则。
见状,赵安能说什么,只能摇头道:“丁大人既然不想做这买卖,那这件事全当我没说过,不过你那议罪银的钱我也没法出,大人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实在不成就苦一苦百姓嘛。”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苦一苦百姓?本县难道是那种盘剥百姓的贪官不成!赵安,本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钱你不出也得出!今儿不出明儿也得出,这个月拿不出来就下个月拿!”
气急败坏的县尊大人差点就要逼赵安当场打欠条,这小子如今混成府学教授,“外块”还是能弄不少的。
有枣没枣先敲两竿再说。
赵安可不想被县尊大人这么拿捏,索性道:“大人这么逼我的话,大不了一拍两散,我这就去学政衙门自告!”
“自告”就是自首的意思。
“你敢自告?”
丁县尊叫赵安这无赖样弄的笑了起来。
宋教谕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有什么不敢?丁大人别忘了我可是扬州府第一个交议罪银的,又是主动自告,哼,朝廷要杀了我,以后谁敢交议罪银?”
说完,赵安又是冷笑一声,“倒是二位这脑袋多半就要掉喽。”
“你!”
县尊同教谕双双为之一噎,办公室内剑拔弩张,气氛极为紧张。
双方角色完全颠倒过来。
罪犯牛起来了。
许久,宋教谕出声打破僵持,低声劝县尊道:“大人,赵安冒名顶替这事一旦被人发现,大人与我定是难逃一死,左右事已至此,不如想办法多弄点钱实在。”
“宋大人这话就在理了,多弄点钱既能免了死罪,还能上下打点往上升一升,何乐而不为呢?”
说话间,赵安将自己的茶杯不着声色的递到了县尊大人手中。
县尊大人喝了,十多个呼吸思考后一饮而尽,然后依旧气鼓鼓的走了。
事情,却是成了的。
宋教谕走时还朝赵安点了点头,无论是姿态还是神情都有一股“下官”的味道。
赵安心情大好,要不是有私盐路子,两位老领导不丢个三五千两“封口费”给他,能出得了这门?
官面搞定,就等孙瑞那家伙运漕粮回来开干。
想了想,赵安提笔准备写封信回兴化老家把包大为和杨小栓叫来帮忙,正要写,门又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要高升到江西做知县的江教授。
就是江教授脸上却没喜意,反而颇为忐忑,进屋之后随手就关了门,然后“贼兮兮”走到一头雾水的赵安面前,将袖中一张名单摆到了他面前:“上面这些学子都是府学的好苗子,还请赵大人对他们多多关照。”
第76章 让我咋关照?
关照?
还得多多?
就跟触发敏感被动技能似的,赵安立时低头看向名单。
嗯,府学好苗子还不少,足足十七个呢。
再次抬头时,一脸关心下一代成长教育的长者模样,面带笑容点头道:“既然是咱府学的好苗子,无须江大人多说,本官也定是要关照的。”
从前的“下官”变成“本官”,听在江教授耳中一点也没有不适,事实如此嘛。
自顾自坐下也笑着说道:“是滴,是滴啊,都是好苗子,如第一位张同学读书向来努力,往常府学小考科科第一,这次参加府试怎么也能拿个小榜眼的。”
“小榜眼”说的是第二名,民间于童生试的讨喜说法,不过第一名不叫“小状元”,而叫“小案首”。
“同学”一说听在赵安耳中有点奇怪,感觉跟时代格格不入,却不知乾隆朝严禁文人结社,禁社兄、盟弟等称呼,只许以“同学”互称,后来延伸到各地官学。
因此“同学”一词尽管过去就有,但正式成为学生的指定称呼就是乾隆朝,后世只是沿续此叫法而矣。
“还有这位孙同学,打小聪慧过人,五岁就能熟读《千字文》,六岁于《百家姓》倒背如流这次府考先生们说孙同学起码能进前二十为甲等。”
“这位小廖同学也厉害,当初在乡下社学读书时就是第一名,府里特意把他要来就是不想他在乡下耽误学业”
“这位小张同学虽说上次府试没有过关,但这两年学业已经精进不少”
“.”
江教授接连点评了名单上的六位同学,赵安这边也不插话,只不时跟着点头,或做出“噢”的表情。
完全配合,连带着对前任江教授也十分客气。
见状,江教授不由也放开了些,顺了顺胡须不无感慨道:“这次府考,府学有望力压下面县学夺得今年府试第一,上回府学争得第一还是乾隆五十年的事,眨眼都过去五年喽。”
“噢?”
赵安好奇,扬州府学作为扬州最好的重点中学怎么干不过下面中学的。
一问才知是被泰州的州学给干了两次。
泰州的州学为何如此牛掰?
因为泰州文脉比扬州还厉害呗,前明就出了有名的泰州学派。
“.可惜本官要往外省任职,无法亲眼目睹府学重夺第一再压泰州的盛况,唉。”
上了年纪的江教授没来由的有些落寞和遗憾,不是做作,而是内心真觉挺遗憾。
不管怎么说,他都为扬州府学付诸了无数心血和精力。
朝廷的调令要是再晚一个月就好了。
如此,也算有始有终。
“江大人放心去就是,府学这边有我呢。”
摘桃子的赵安说的是本意话,就是这本意话听在人江教授耳中怎么那么别扭的。
什么叫我放心去?
轻咳一声,收起内心些许遗憾,告诉赵安吏部调令明后天就到,届时他这个前任就与赵安这个继任做交接,之后便出发前往江西万年。
交接不过是走个过场,大清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甭管前任在任上有多大的亏空,交接时继任都得硬着头皮认下来,不然就是不懂事。
亏空太大怎么办?
留给下一任解决呗,如此循环往复,就看谁是那个爆雷的倒霉蛋了。
扬州府学又是个教育单位,能有多大亏空?
交接是没问题的。
赵安这个新任教授的官服、官帽、官靴连带官凭肯定是同吏部调令一同送来,不可能让人江教授把衣服扒了套他身上的。
尺寸它也不对啊。
见时间差不多了,该说的也说了,想着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江教授便起身告辞。
说实在的,举人出身的江教授内心深处肯定会瞧不起赵安这个监生继任者,不过也挺感谢赵安的,没有赵安他能如愿出任知县么?
因而,教授大人内心其实挺矛盾,怪怪的。
名单却是留在桌上的。
想来自己的意思对方能够明白。
未想刚转过身,赵安却叫住他,指着桌上名单一脸讨教状道:“不知江大人打算让本官如何关照这些学子?”
“.”
江教授挺尴尬,这不心知肚明的事么,你只要把那位张同学定成第二名,其余同学全部录取就行了呗。
难不成我特地过来真是跟你小子讨论学生哪个优秀,哪个不优秀?
“江大人不说如何关照,要本官如何关照?”
赵安这边故意装糊涂。
“这个,那个,”
举人出身的江教授实在是不适应赵安这种直来直往的做事风格,在那吱吱唔唔竟是不知如何解释“关照”二字。
内心的道德感甚至搞的教授大人老脸都红了起来。
没办法,他总不能说这名单上的学生家长都给他送过礼吧。
“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