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有点不体谅人教授为难之处了,一脸诚恳的将名单拿在手上扬了扬,“江大人不说,本官真不知如何关照啊。”
“老夫,这个老夫的意思是,是”
是啥,你江教授倒是直言啊,偏是在那是个半天,啥也不是。
赵安皱眉了,这些个读书人就是喜欢弯弯绕绕的,既当了那啥又要给自己立块牌坊。
收礼就收礼呗,有啥不能说的。
你不说你收了礼,我咋跟你要呢?
眼见江教授就差把老脸憋肿了,没办法只得上前拿着名单问人家:“你是不是收了这些学生父母的钱?又怕自己调走我这个继任教授不给这些学生办,人家父母再到江西找你要钱,搞臭你名声,又或到学台衙门告发你收钱不办事,所以特地过来让我关照这些学生?”
“.”
目瞪口呆、羞于言表两个成语就是江教授现在状态的最好形容。
哪有这样问的道理!
你赵有禄虽说是个监生出身,可好歹也是咱府学的教授,哪怕事实就是如此,也没这么叫人难堪的。
“是不是,江大人直说无妨,我也没别的意思,大人也说了这些学生都是咱府学的好苗子,我这个当教授的难不成还能为难他们不成?”
转身将名单放到桌上后,赵安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完全处于懵逼状态的江教授,微微摇头:“就是江大人您这个态度看着不像是求人办事的啊。”
第77章 这个校长当的好
赵安也不想跟人江教授直来直去,毕竟大家都是教育体系上来的官员嘛。
过去读圣贤书,现在教圣贤书,一个个体面的不能再体面,跟个老百姓似的把话讲那么难听没必要。
很容易伤感情。
但老江太不上道了!
你他娘的属老虎机的么,光吃不吐?
名单上有十七个人,除了一个内定为榜眼的张同学,其他人就说一个家长送个三五百两吧,这就是大几千两了,再加个小榜眼张同学,怎么的也有一万两吧。
实际上老江收的很有可能不止这个数,因为赵安这段时间在府学也不是真的啥都没干,而是暗中一直在调查学生家庭情况。
这也是一个合格教职员工应该具备的基本业务能力。
整个扬州府学现有包括生员、童生在内的学生共四百多人,至少有四分之一家庭条件属于十分优越的,其中盐商子弟起码有五六十个。其余四分之三也都属家道不错的,真正的贫困生不会超过三十个。
说白了,这年头读书能够出成绩的基本都是家境富裕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大多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辍学,除非特别优秀被学官或地方士绅看中扶持。
眼下扬州实际就是国际第一大都市,那么能够进这所城市唯一重点中学读书的学生“含金量”有多高,赵安能没数么。
府试虽说是童生试的第二关,实际却跟中考分流一样,将大多数考生给卡在录取线以下了,往年的录取率更是只有十分之一,今年因为老太爷过大寿给增加了几十个恩科名额,属于特例,下次再有这么好的事得等老太爷九十大寿。
嗯?
十年后老太爷应该逝世一周年纪念了吧。
童生试的最后一关院试的录取率反而要比府试高的多,基本都是录取一半,而且府试排名高的考生基本不会被刷下来。
原因自然是省里的学台大人也要讲规矩。
院试时地方上的孝敬可没少了您老,这要不给地方面子,您老这学政也别干了。
前些年,江苏就有个巡抚因为要减轻农民负担被江苏官场集体排挤,灰溜溜连降三级滚蛋。
大清的官场,不允许鹤立鸡群的。
府试排名越高,院试过关机率越大,这么一来府试的“含金量”就节节攀升,一些有钱的学生家长为了给儿子上个保险,自然就要开动脑筋。
花钱确保自家孩子在府试排名靠前,实际就是等于给自家孩子买一个生员功名。
功名,虽说不能以金钱衡量,但除了金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衡量?
有了生员功名才能参加乡试,从而光宗耀祖啊。
结果可好,你老江收人学生家长的钱收的手软,却在这倚老卖老欺负新来的小赵不懂“行规”,轻飘飘一句“多多关照”就全吞了,赵安能惯着他?
也不多要,不管老江收多少分四成就行。
要不然,事情就很难办了。
要赵安跟知府大人争第一名人选的胆子他是没有,但把前任定的事情推翻还是有这胆子的。
“你怎么能这样跟老夫说话,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江教授实在是气不过从前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赵安变得如此陌生与讨厌,只是看起来更是像遮羞布被人一把扯了的样子。
“斯文值几个钱?体统又是什么?”
赵安懒的理会老江怎么想,“这里没外人,说吧,你收了这些学生家里多少银子。”
“老夫为官清廉,”
江教授还要犟,却被赵安一把打断,“要是你没有收钱,那这名单上的学生本官就一个都不关照。”
“你!”
江教授气势为之一滞,默默看了赵安几个呼吸,老脸终是松了下来,弱弱道:“你想要多少?”
“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为官之人,有一说一、坦诚相待不挺好?”
赵安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没说自己要多少,让江教授看着办好了。
犹豫又犹豫的江教授无奈表示他就收了三千两,所以只能给赵安一千两。
“大人这是对赵某有所保留啊,这个毛病不好,不好。也罢,既然江大人不打算与赵某打开心扉说话,那赵某也不为难江大人.”
不为难就自己办。
赵安表示他这个新任教授会重新组织考生“摸底”。
用后世话讲,重新竞标。
搞的江教授脸当时就绿了,真重新卖名次的话,他这个前任教授敢不吐钱,交了钱的考生家长估计能组团到省里去告他。
哪怕他是到外省任职,也绝计脱不了干系,轻则扒层皮,重则估计就要去西域旅游一趟了。
“我也不为难你,给我五千两这名单我就不动了。”
赵安再次给台阶。
一听对方要五千两,江教授自然是极不乐意的,因为他总共就收了一万一千两,可一想对方要掀桌子以及掀了桌子的后果,还是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说五千两明天就给赵安。
虽说费了老大劲,但一下入账五千两,赵安自是心情愉快,随口问江教授:“对了,府案首知府大人卖多少的?”
江教授却翁声道:“没要钱。”
“没要钱?”
赵安一愣,咋的,新来的知府大人还是包青天不成?
结果细问才知知府大人没要钱的原因是内定府案首他爹是两淮盐政阿克当阿。
阿克当阿是满洲人,大清开国之初不许八旗子弟参加科举,到了顺治后期放开了这一限制,及至乾隆朝满洲子弟愿意参加科举的还是有很多的,且以参加科举获得功名为荣。
阿大人的公子可能“汉化”太深,所以一心想同汉人一样搏个进士出身。
当爹的对此也十分支持,所以就给扬州府打了招呼。
你说知府大人他好意思收人阿公子的钱么。
弄明白关节的赵安很替新来的知府大人叫屈,府案首啊,少说也值五千两,就这么白白送了人,亏的很。
转念一想,知府大人或许也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继而心中也是一动,问闷闷不乐准备回家让仆人去钱庄取钱的江教授:“府学有多少官员子弟就读?”
“你是教授,自个不会去查么。”
江教授一脸没好气的拂袖走人,实在是不愿多看这无赖子一眼。
屋中,赵安却是精神焕发,一脸的斗志。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是错误的,就是他这个中学校长不是没有含权量,而是含权量很高。
准确说,他这个校长没权,可学生家长有权啊!
家长不让他这个校长共享权力,那就别怪校长卡你家孩子前程。
第78章 赵校长的第一把火
很多事情只要格局打开,敢想敢干,必定大力出奇迹。
教育这一块,是有很大挖掘潜力的。
很现实的一件事,甭管哪个年头当爹的谁不在意孩子前程?
在意孩子,你就得在意校长啊。
要知道赵校长不仅仅是府重点中学校长,他还是府教育总教头呢。
实实在在的正七品。
谁上谁下,谁行谁不行,不好意思,都在赵校长心中装着呢。
虽说这次府试主考官是知府,但知府大人他事实上不分管教育工作,只在府试时露个面,所以扬州读书人的命门就在赵安手里捏着。
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是不行!
总之,替大清培养人才赵安不行,但同学生家长处好关系他还是可以的。
这叫借势。
借别人的势做自己的事。
这个思路也算是把教授这一自身含权量不足的岗位价值挖掘到深处了,也彻底给赵安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只要脑子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顺着这条思路把府学官员子弟情况摸个底,再抽个好时机组织个家长联谊会,小酒一喝,小烟一散,瘦马来一套,这不就称兄道弟了么。
称了兄道了弟,自然就要互相帮忙。
我送你家孩子一程,你是不是也得帮我捞两个人?
中国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礼字,教育则是礼字的具体化,所以甭管多大官,坐首席都得是赵安。
没办法,谁让他这个校长就是“礼”在扬州的最大化身。
学官,清贵着呢。
况还是本地最大的学官。
“大人!”
赵安正在构思宏图伟业时,府学主管教职工人事的马学正在门外轻轻敲门。
马学正过来是请示新校长什么时候搬家以及新办公室的事,大意老校长的办公室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新校长随时可以搬进去办公。
不过府学给老校长安排的房子得等几天才能腾出来,因为老校长还没走呢。
“房子的事等江大人离职再说,值房嘛,本官明天就搬进去,也无须费多大周章,先前什么样就什么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