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羽扇点在地图上,智珠在握:“破局之要,首在‘聚民为本’!速增丁口,也非虚言空谈,实有明途可循。”
“其一,伐虏夺人,以战养民。塞外胡虏连年寇边,掳掠边民何止十万?右北平乌桓突骑出辽西,张燕奉令入并州,皆有汉民救回,足证此策可行!更兼胡虏所掠,多为壮丁妇孺,也正是北地所急需的劳力!今可再遣精骑,汇张燕旧部及熟知塞外情势者,出代郡和雁门,专击掳掠之部。破一帐则救一帐之民,杀一酋则慑一域之胡!此举有四利:救汉民归乡土则民心自附;得健妇壮丁则荒田可垦;显兵威于塞北则戎狄臣服;亦可取胡人牛羊以资军用。”
言至此,诸葛亮羽扇顺势南移,续道:
“其二,纳流招亡,暗布仁德。二袁暴虐,曹操诡诈,其境内士民避祸如惊弓之鸟,河内常林、杨俊,青州王基等,皆是举家北奔,此辈但求活命,非为功名!当遣机敏干吏,着商贾布衣,潜入冀兖之境,广布流言:‘涿郡无兵革之苦,左将军行屯垦之政,田宅任取,税赋三载免征!’更于常山、上党隘口暗设粮仓接应。流民闻风而至,则甄别其众。精壮者分批急入,老弱者徐徐安置。入则散居新屯,授田划宅,各安生业。如此流民如水润土,根基自厚!”
刘备拊掌,目光炯然:“此策甚妙!救民于胡虏是增血肉,引冀兖流亡是壮筋骨!然而曹操有兼并河北之心,岂会容我安然种地?若任其鲸吞二袁,尽收其兵民,我北地新聚之丁又尚未成军,如之奈何?”
诸葛亮羽扇展开,仿佛天地尽在掌中:“敌欲速战,我便借外力拖延!此正是合纵连横之时!曹操虽强,然而中原四战之地,岂容其倾力北顾?当遣能言之士,携幽并骏马、涿郡纸书,急赴四方。西结马腾韩遂、南通张鲁刘璋、东盟孙权刘表,若此六方皆能遣使通好,则曹操四面受敌,必不敢倾师来犯!即便曹操与二袁合谋,亦可破之!”
刘备精神一振:“有此六方制衡,可解燃眉之急!”眼中锐芒闪过,刘备又问:“若二袁内斗更剧,或被曹操以离间计兼并其一,坐失膏腴之地和诸多人力,岂非资敌以强?”
“主公!”诸葛亮神色陡然凝重,羽扇顿止,字字如金石:“大将军所言‘显思显甫,各安命数’,实乃洞明之语!二袁相争则曹操分心,二袁俱亡则曹操势大!他们斗得越狠,我们喘息之机越多!现今我方如涓涓细流,需时间汇成江海。士元督军事坐镇三郡,云长、翼德、子龙扼守雄关,在此深根固本之时,岂能动摇?”
“当此之时,应当严守壁垒、深耕实政、密织耳目,只需忍得三载,待幽并之地粮产丰盈,丁壮习武于农闲,仓粟可支三年之征,届时我精甲北上可慑胡虏,虎贲南下足争中原!若此时妄动,犹如东野子驱疲马,未败于敌而筋骨先断!昔日高祖忍于关中,光武息兵河内,皆循此道。主公欲继光武之业,岂能效袁尚轻举妄动?”
刘备闻言,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遂执诸葛亮之手道:“若非军师点醒,几误大事!”
再次坚定养民之策后,刘备不再去考虑直接插手曹操与二袁之间的战事,而是以外交方式拖延曹操兼并二袁的速度,以及趁机收拢二袁的溃兵和往北面避祸的士民。
不论是曹操刘备,还是袁尚袁谭,各自都有针对己方利益的算计,智者所虑,又大抵相似,谈不上谁更高明,各方追求的都是各自认为应该追求的利益。
譬如曹操追求的是夺取魏郡等地,控黄河南北,这是地域之争;袁尚、袁谭追求的是保住现有的地盘,同样是地域之争;诸葛亮为刘备谋划的,则是人力之争。
诸葛亮会提出这样的策略也是受了汉中之战影响。
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辛辛苦苦打下了汉中,结果汉中的民力物力大半被曹操迁走了,最终刘备只得了个空壳汉中,也间接让北伐时期的诸葛亮,失去了北伐关中最重要的人力物力根基。
诸葛亮也是在不断的成长中才领悟了军事与政治间的关联,明白了人力物力才是最应该争取的战略资源,否则有地无民,即便占据了益州险要之地,也只能当个困兽,最终免不了逐渐消亡的命运。
而如今,诸葛亮也是在效仿曹操在汉中之战弃地迁民的策略,既然在军事上不能力压曹操袁尚袁谭,那就趁着袁尚、袁谭与曹操相争的时候尽可能的招纳士民入刘备的治下。
届时,不论是袁尚、袁谭挡住了曹操,还是曹操兼并了袁尚、袁谭,刘备也能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与曹操争锋。
随着曹操、袁尚、袁谭、刘备四方各自策略的相继执行,河北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和睦时期。
到了二月底。
上党太守赵云传来消息,称少府孔融持节入上党,送来了天子的诏书,诏书内容是将常山、中山二郡划归并州,并加封刘备都督幽并二州军事,以彰其戍边之功。
闻听此言,刘备凛然:“曹操要对袁尚、袁谭用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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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曹操的奸诈之术,袁谭袁尚又被锤了
如刘备预料,曹操对袁尚、袁谭用兵了。
袁尚在斥退曹操使者后,又以五万石粮为条件邀请袁谭驻守黎阳。
袁谭倒也没在这个时候犯浑,若真让曹操灭了袁尚,袁谭也是独木难支。
故而,在得到袁尚签字盖印的《交割令》后,袁谭留华彦、王脩等人守平原,又亲自引郭图、辛评及万余兵马入驻黎阳。
曹操探得详情后,就遣少府孔融持节入上党,欲以诏书稳住刘备而让刘备作壁上观。
同时,曹操又征调了曹仁、曹纯、曹洪、曹休、夏侯惇、夏侯渊等宗族战将,并乐进、于禁、张辽、徐晃、张郃等外姓大将,以郭嘉为军师,聚精兵万人渡河,直奔黎阳。
听闻曹操渡河来犯,袁尚也引了万余兵马来黎阳助阵。
袁谭袁尚的兵马加起来虽然有三万人,但这三万人大抵都是新募之兵,缺少操练,也没打过恶战;而曹操的精兵万人却是身经多战,不少悍卒都是自兖州时就跟着曹操南征北讨。
正面对战,几乎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袁谭袁尚也没有关羽、张飞、黄忠、颜良、文丑这类的大将支撑起军卒的士气,也无庞统这类善于军谋的智士擅长野外设伏,曹操也不是夏侯渊这种自恃武勇而不懂军谋的。
刘备可以用四千新卒跟夏侯渊两千劲卒平分秋色,袁谭袁尚若想用两倍于曹操的新卒跟曹操万余劲卒在野外攻杀,如同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偏偏,袁谭袁尚还真就这么做了!
一个自恃武勇,一个自恃兵多,在双方对峙了大半个月后,袁谭袁尚竟然直接在黎阳城下与曹操正面大战。
而结果也可想而知:袁谭袁尚的三万兵马直接被曹操的万余兵马冲溃,袁谭袁尚仓惶逃回了邺城。
若不是曹操坑杀七万降卒的影响太过于恶劣,导致袁谭袁尚麾下的兵马宁可死在逃命的途中也不肯投降,仅这一战曹操就能尽灭袁谭袁尚的主力。
故而除了被杀的袁兵,剩下的二万余袁兵尽皆跟着袁谭袁尚逃回了邺城。
曹操则是一路驱兵掩杀,追到了邺城外。
虽然邺城城高水深,但不论是曹仁、曹纯等宗族大将,还是张辽、徐晃等外姓大将,都提议要乘胜攻打邺城。
但曹操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在思考更长远的事。
前几日,去涿县宣旨的孔融来到了曹操营中,声称刘备接受了朝廷的册封,并承诺要为大汉戍边击胡,为了表示击胡之心,刘备甚至还给孔融看了兵马调动文书及击胡战报。
兼之冀兖之地相继出现了“涿郡无兵革之苦,左将军行屯垦之政,田宅任取,税赋三载免征”的流言,这让曹操不得不重新审视刘备的意图。
再加上黎阳一战曹操虽然赢了袁谭袁尚,但却遇到了这辈子都没料到的事。
本以为袁谭袁尚聚兵黎阳只需一战可灭,却没想到除了负伤跑不掉的,竟无一个袁兵肯弃械投降!
这让曹操嗅到了危险,以目前在河北将士中的负声望,若袁谭袁尚死太快了,其麾下将士岂不是直接就跑去归附刘备了?
辛辛苦苦灭了袁谭袁尚,其麾下将士全去为刘备效力?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曹操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念及此,曹操心头又闪过一丝狠意。
郭嘉察言观色,猜到了曹操的意图,遂进言道:“袁谭袁尚如今固守邺城,若是急攻则会使二人齐心坚守;若是缓攻,邺城定生内乱。不如先佯装向南征讨刘表,等待袁谭、袁尚生变。”
曹操目光深邃,郭嘉“佯装南征,静待其变”的策略显然戳中了曹操内心的忧虑,然而这个缓兵之计却让帐内诸将炸开了锅。
曹洪最是性急,急声反驳:“我军挟大胜之威,锐不可当,此时正该一鼓作气拿下邺城!岂有得胜反退、徒耗时日的道理?袁家小儿闻我等‘南征’,岂不会笑掉大牙,以为我怯战耶?”
夏侯渊也道:“子廉言之有理。邺城乃袁氏根基,如今袁谭、袁尚新败,士卒丧胆,城内人心惶惶,正是攻打的最佳时机!迟则生变。且我军远征至此,若空手而还,只恐损耗钱粮,挫伤锐气啊!”
夏侯惇抱拳接口道:“明公!末将请战!末将愿为先锋!郭军师之策虽佳,但延时费日。以我观之,袁谭袁尚竖子经历大败,早已肝胆俱裂,纵有坚城,也难挡我等精锐之兵!若待其喘息恢复,重整人心,反会失了良机!”
“正是此理!”素以勇猛精进闻名的乐进也接口道:“我军兵锋正盛,何惧邺城?彼辈新兵败卒,焉能死守?当趁其立足未稳,一鼓而下!我军北渡黄河,劳师动众,往返费时费力,岂不是本末倒置?”
向来稳健的徐晃也微微皱眉,似有疑虑:“军师,缓攻等其生乱,固然是用兵上策。然而眼下河北态势微妙。那刘备在幽州虎视眈眈,又散布流言,收拢人心。若我军久围邺城而不下,或主力南移,刘备趁虚而入,联结袁氏残部,则河北之事更难为矣。迟则恐生变数。”
一时间,张辽、于禁等人虽未直言,但都望向曹操,脸上亦是不解与求战之色。
郭嘉站在曹操身侧,面对众将几乎是一面倒的质疑和追问,只是保持沉寂,并不开口回答。
与荀彧荀攸等人献策不同,郭嘉献策不是基于计策好坏,而是基于曹操心头所想;与其说是献策,倒不如说是替曹操说一些曹操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曹操依旧不言,而是细细的盯着地图。
良久,曹操忽然开口问道:“邺县田间的麦子,快熟了吧?”
众将顿时愣住,不知道曹操怎么忽然问麦子的事,长居河北的张郃开口道:“要等麦子完全成熟,得四月末至五月初,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割麦。”
曹操细眼微凛,道:“传孤军令,等次月麦熟,就督军割麦。再将俘获的袁兵伤卒放回,告诉袁兵伤卒,孤不是滥杀之人,若邺城将士肯投降,孤定会善待。为表诚意,孤会在城外劝降一月,若一个月后邺城将士依旧不肯投降,孤也不会为难。届时孤亦会与袁谭袁尚约定明年再战,以安邺城将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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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为了不让刘备捡漏,曹操真煞费苦心
曹操的权谋之术,向来不拘泥于常规。
此前官渡之战坑杀七万降卒,已在袁兵心中种下“投降必死”的恐惧,这便是黎阳之战袁军宁可溃逃也绝不投降的根本原因。
若想瓦解邺城守军“投降是死,抵抗亦是死,不如抵抗后悲壮而死”的死战意志,且还不能让邺城守军溃败后去依附刘备,曹操必须另出奇谋。
围城之战的本质是消耗战,粮草为守军命脉。曹操下达“待麦熟再割”的指令,表面上是安排己方补给,实则为震慑邺城军民:
对守军而言,这意味着城外粮草将被曹军掌控,一旦城内储备耗尽,便再无生路。
对百姓而言,此举关乎他们能否熬过饥荒。形势严峻时,守军甚至可能强抢百姓口粮,从而激化军民矛盾,使城中无法同心守城。
借由切断外部补给的预期,曹操将“抵抗的代价”具象化为“饥饿与死亡”,迫使守军在“死守”与“投降”之间重新权衡。
同时,曹操承诺“劝降一月”,旨在给予城内分歧发酵的时间,激化主战派与主降派的矛盾。
而“约定明年再战”看似对守军的妥协,实则是以退为进,意在警告守军:“投降的机会仅此一次,若待明年再战,则必是鱼死网破!”
更关键的是,释放伤卒归城,能将曹操“善待降者”的承诺从空言转化为可见事实,逐步瓦解守军“宁死不降”的心理防线。
本质而言,曹操的策略是一场恩威并施的心理战。
以“瓦解心理防线”为核心,融合“物质施压”与“留有余地”的权谋组合,精准指向邺城军民的核心恐惧与顾虑:既消解了坑杀降卒带来的“投降必死”恐惧,又通过现实的生存压力迫使他们重新权衡利害,最终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假如邺城守军不肯投降,那么在曹操佯装撤兵后,袁谭袁尚必会因为利益之争而相互攻杀,就如昔日在长安的李傕郭汜一般。
让邺城的守军要么死在袁谭袁尚的相互攻杀中,要么死在曹操的攻杀中,不给刘备捡漏的机会,这也是曹操的狠辣: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然而,曹操的深意并非人人皆懂。
当得知曹操不仅采纳郭嘉之策,还要全军等待麦熟割麦时,营帐内顿时哗然,众将校议论纷纷:
“黎阳新胜,正该乘势直取邺城!如今令大军苦等月余只为割麦?””
“若仅需割麦,征调民夫足矣,何必劳累三军?若袁谭、袁熙趁我军割麦时来袭抢粮,如何应对?”
“邺城府库粮丰,价值远超郊野青苗!现在舍金山而事农耕,于我军无益!邺城本就城高池深,难以攻破。若让二袁借机喘息,与刘备勾结,城内士气必定大振,届时破城就难了!”
“.”
曹操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中一张张或激愤、或困惑、或焦急的面孔。
面对曹洪、夏侯渊、夏侯惇、乐进等将领的议论,曹操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波动,那深邃的眼眸里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渐渐熄灭了众人的讨论声。
“军令已下,不得再议!”
声音虽然不大,但有不容置疑的威压,令众将校不敢有半分忤逆。
随即,曹操的目光转向右侧,令道:“张郃!高览!”
张郃、高览心头一紧,连忙出列,拱手应道:“末将在!”
曹操的目光落下,语气也不容置疑:“你二人负责挑选伤卒,为其涂药裹创,再分赐酒食,转达孤意后,放他们回邺城,城下劝降之事也由你二人负责。”
二将登时凛然,齐声应道:“末将领命!定不负明公所托!”
且不论曹操的本意如何,让张郃、高览来负责执行这个任务,单从表面上来看也是合乎仁义的。
张郃、高览本就是降将,这两个降将都没死,那么邺城守军若是投降也有机会不死;兼之伤卒被精心对待,又是被涂药裹创又是被分赐酒食,一个个都怀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返回了邺城。
随着伤卒的返回,“曹公仁德,降卒免死,伤者裹创赐食”流言也随之在邺城内散开,城内军心动荡,心思各异。
“张郃、高览也是降将,曹操不但没杀,还委以重任。咱们要是降了,大概也能活命吧?”
“我亲眼看见隔壁营的王二狗回来了,虽然瘸了腿,但气色尚好,据说曹营给了肉汤!”
“哼,那又如何?谁知道是不是做戏?想想官渡那七万人,可都是被曹贼给坑杀了!”
“你说七万人就七万人啊?谁也没亲眼见过曹操坑杀了七万降卒!万一是污蔑呢?或许也只是战场上早就死了的呢?张郃不也还活得好好的?”
“你们想的就是太简单了!曹操是否杀降卒不在于他是否仁德还是残暴,关键是粮食!曹操若有足够的粮食,哪怕七万人叫嚣着要喝酒吃肉,曹操也不会杀;曹操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就算我们舔着脸喊曹操义父,该死也得死。同样的道理,若是大将军和车骑将军没了粮食,我们也得去吃桑葚抢民粮。”
“城外麦子眼看就是曹操的了,我们这还能撑多久?听说昨日南城的百姓已经有人开始煮树皮了,要是真断了粮,而曹操又收割了城外麦子,那我们.”
大将军府内。
袁尚气得猛捶桌子:“曹操狗贼,竟敢动我军心,可恨!速将那群伤卒砍了,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