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相识到结婚,时间不短,三四年了,你来我去,我来你走,所以总碰不到一起,抗美援朝回来之后都得做捐献工作,都得演出,都在陕北那边转,但就是总碰不上,经常是我到延安他就到太原了。
我去宁夏的时候已经结婚了,还有两个小孩了呢,一个姑娘、一个儿子。我二十五岁结的婚,我记得最清楚,那时候都是坐轿子,我也是想着这么办的,而且他也随着我,可是组织上不同意,说这是浪费,不给这么办,说是开一个会大伙儿热闹一下就算是婚礼了,于是当时就在团里办了一个欢迎会,买点吃的东西,院长还去签了字。
那时候奖金一千多块、两千多块钱,没坐汽车,没有房子,也没有买大衣柜之类的家具,就住我们原来的宿舍,宿舍里面的东西往外面一搬,给我们一间宿舍就当新房了。在团里结婚很简单,开一个会、首长签个字、讲讲话,这就算结婚了。
我们连结婚照片也没有,那时候我们很简单,亲戚朋友也都没去,也就是因为这个我妈他们都不承认,不同意我们结婚。我爸以前也跟我一起在外面演出,后来也是因为不同意我结婚,才和我分开了。但是家人不愿意也没办法,我们的业务都是在一起。
我这方面完全就是从业务出发,但是我妈他们那头不愿意。他们不愿意我找吴桥人,嫌那边的人水平低,其实人家的水平比我高多了。他那边亲戚朋友也没有参加婚礼的,不过我们团里有好多是他们家乡人,就这些人来参加了。
我们的师兄弟都没通知,我爸不让通知,嫌寒碜。我有了小孩之后家里才开始理我,头一个生的姑娘,第二个生的是儿子,我爸爸这下才高兴了,才开始跟我们说话。生了姑娘、儿子之后,家里跟我关系也好了。我妈给我看孩子,我爸也经常把孩子接回家里给他们买衣服、买吃的,跟他们坐在一起玩,这关系才转变好了,不然的话谁都不理我,心结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解开的。
之前有个叔叔劝我爸爸不要老不理睬我们,我爸当时还扇了那个叔叔两耳光,他脾气特别大。但是我有了孩子之后就开始慢慢走动了,要是没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走动。我的婚姻一辈子都这样,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就是一直受累。
我早上起来上班,晚上回来得照顾孩子,还得洗洗涮涮,还得做衣服,那时候挣的钱又不多,小孩子的衣服鞋子都是我自己做的,我连上鞋都会,但是这些东西还得在家里边弄。我妈就我这一个孩子,她们那儿我也得管,有时候十二点、一点才回来,因为都是夜场,所以有时候晚上两三点才睡,得赶着做衣服,小孩大了都得穿。早晨的时候我又得很早就起来,给孩子洗洗弄弄,然后我就上班去了,我妈给我看孩子。
那时候中国杂技团①就在北京石桥那个地方,还没有往东郊挪,那个时候刚建团。我的婚姻和家庭生活一直就是这样子,没什么大的波动,也没什么出奇,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很平淡、很受累,孩子生病了住院都是来回跑。这一辈子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到现在我都觉得很累,脑子也休息不过来。
事业伴侣
我们夫妻俩是一起去的宁夏。那时候我爸爸已经去世了,当时就剩下我妈妈自己,她一个人带着我的孩子。我爸爸也是和我这个病差不多,他那个更厉害点。那时候毛主席教育的好,就是为工作,家庭观念根本就别想有,没法儿挂念。在我妈生病的时候,都是科大的小孩放学以后去我们家帮忙照顾,他爸爸也是大官,我们关系不错。还有一个师哥,也经常帮我照顾一下家里。我孩子的功课都是科大的小孩辅导的,放学回家做功课都是他教,他也会练武术,是跟我爸爸学的,他是田汉的外甥,现在也经常来看我。
家里就剩我妈一个人的时候,她带着我的孩子,要是病了也都没有人管,我自己就一心管工作,谁都不管,就是一心为人民服务,家里的孩子、父母都扔了不管,大的、小的病了住医院也没有人照顾,就是有钱往家里寄。
我妈死的惨,她死后直接就烧了。那时候没有人在家里,都在外面工作,我们上的课都是为党为人民,根本没有家的概念。爸爸死的时候是文化部给葬的,而到我妈这儿的时候,团里不让请假不让回来,我一个人要顶好几场演出,我走了就没办法演,后来都是那些师兄弟,还有田汉的外甥,帮忙拉火葬场去烧了,连棺材都是他们买的。现在想想,有时候心里挺难受的。
从宁夏回来之后,我决定开始走穴,但是当时我老伴不同意,他就希望我在家待着,我们俩一直有分歧,没有特别好的时候,他退休之后就在家待着,溜弯、看书,他很爱看书。
我老伴的性格很安静,不愿意动,就爱好文学,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书,不喜欢被别人打扰。他以前是领导,跟我不一样,他给人的感觉是有点架子,其实他也没有架子,他本身性格就是这样的。
我的爱好跟他不一样,我就老是动弹,我随时都得动,接触的人也多,老有人找我,我今儿上这儿去,明儿上那儿去。家里的人都反对我,来找我的人多少会影响到他们,他们在这方面对我有一点意见。
他总希望我陪着他,陪他出去、陪他玩、陪他吃饭喝酒。年轻的时候可以这样,老了就没有那个功夫了。孩子这么多,退休就那么点钱,家里吃喝都得要钱,培养孩子也要钱,我不出去挣钱根本就不够花。我出去挣钱,孩子才能上学,才能穿衣服。我自己也不愿意受累,我也愿意休息休息,看看戏、串串门,认识人又多,那多舒服。可还是要吃饭,房子、地产都要钱,买面得要钱,孩子上学得交学费。我是为了这个去走穴挣钱,不是说非要挣钱去玩。我就是为了这个家才这样的。
他把工资往家里搁就不管别的了,这个钱够不够他也不管。我俩就是说不到一起,老是有点看法不统一,不过要说关心他还是关心我的。吃、住、穿我用不着他管,我自己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孩子学校的事情都是我去管。他也不管这个,什么都不管,就跟自在王似的,除了当领导管管他单位的事情,别的事情都不管。
我俩尽磕磕碰碰,不光是生活上是这样的,节目上也是,总是意见不一致,一直到死都是这样。到现在我都没有给他上过坟,一回都没有,清明上坟我也不去,爱怎么着怎么着,就让他一个人待着。我们那几个孩子劝不动我,说什么我都不去。在墓碑上我也没让他们刻我的名字,从葬礼到现在就去过一次,平时都是孩子们去。
有朋友说他可能也是偏重于个人的事业,才顾不上家庭的。其实根本不是顾不上,他根本就不顾,他比我的精神状态好多了,我脑子上多了好几根弦在拽着,他不就这一根弦嘛。
其实我早跟他结婚之前有喜欢过别人,我这个人眼光高,不是说非得有钱,但我得对得上,看着心里痛快才行。那个小伙子挺帅的,又有社会知识,但很早就死了,跟南下工作团打江南的时候牺牲的。
他家是卖金银首饰的,就在我们胡同前头,他爸爸死得早,他妈妈把他带大的,就他一个孩子。我还在念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都是街坊,来回见面都说话,关系也很融洽。有时候出去遛弯儿,就跑到一起,坐那儿说说话、聊聊天,那时候心里挺想他的。
还没解放的时候,他就参加了南下工作团,他的思想也挺进步的,那个时候缺干部,中国刚解放,就把人各处分发,陕西那儿有华北大学,比较高级的学生上那儿上去。
还有革命大学,文化低但是愿意革命的人就考进去,经过训练、教育,毕业就分配工作,分配到全国各地。南下工作团主要就是去整理南边,牺牲了很多人,我那时候挺喜欢他的,只可惜他死的早。当时喜欢我的人也很多,但我都看不上。